襄儒卿送聘的日子选得很特别，正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所以除了聘礼之外襄儒卿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特意要方墨亲手交给冯嘉玉。
“公主殿下，这些都是督主特意为您准备的，督主说今日乞巧节应该送些礼物以表心意，但是不知道您的喜好，所以就多准备了些东西，还希望有一个您能看得上眼。”
方墨手里面拿的是一个很大的锦盒盒子里面放着许多小巧的锦盒，一一打开有簪子，玉佩，香囊，篦梳，罗帕，同心结，同心锁，手镯，耳环，还有那枚指环。
这些东西都是乞巧节时男子送给女子表达爱意的东西，女子收下就代表接受心意，尤其是已经定下婚约的男女最是受用。
襄儒卿母亲的指环是要留给她的儿媳妇的，虽然不论从前或是现在那个人都是她。
可是冯嘉玉就是有些矫情地觉得在襄儒卿不知道她是木樨儿的时候，这个指环不应该给别人。
但木樨儿就是她，所以她就一边矫情一边嫌弃自己这么矫情。
方墨看公主不说话，心里干着急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吉祥好听的话，他向来是个不会说漂亮话的。
早知道就应该把邱白那小子带过来了，他嘴甜会说话一定能哄的公主高兴。
方墨既然是代表东厂来送聘礼的，那就不能让公主觉得不开心。
但是他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什么吉祥好听的话，就只能将襄儒卿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至少不能让气氛一直这么尴尬下去。
“公主殿下，这些话原本不该让奴才来说，但是今天是纳征送聘的好日子，奴才想为督主说说话，这些东西都是督主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用来象征永结同心的好东西，公主您千万别嫌弃，
至于这枚指环是这里面最珍贵的东西，公主您也知道这东西对督主来说有多么重要，督主说他心里的确曾经爱慕过一位姑娘，但是现在既然要迎娶公主，就应该对公主一心一意不能另有他人。”
说完这些话后方墨感觉冯嘉玉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了，他内心哀嚎了一万遍。
早知道就应该把邱白那小子带过来，虽然那小子性格跳脱容易惹出麻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应该有个人来说些好听话。
太后派人来嘱咐了几句，作为长辈象征性地夸了两句襄儒卿用心细致。
“太后娘娘说，襄督主一看就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好夫婿，愿二位永结同心，顺遂平安。”
冯嘉玉道了谢带着羞涩地道，“东西本公主收下了，他的心意本公主也收到了，回去替本公主向你们督主说一声我很高兴，曾经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必介怀。”
要不是方墨手里拿着东西，他真的想要狠狠的为文阳公主鞠上一躬，上面的人说话爽利简直救了他一命。
一个恍神间他突然看到文阳公主脸上，洋溢出了非常灿烂温柔的笑容，她将指环放在手心里摩挲，难道是因为他刚才的话有了些作用？
的确是因为他刚才的话让冯嘉玉有了些茅塞顿开的感觉，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在襄儒卿心里木樨儿是代表他最美好过往的一种象征，无论那是不是自己都已经不需介怀。
他相信襄儒卿的为人，既然他说要一心一意就绝无虚言。
自己嫁过去的那天，木樨儿就会彻底消失，应该说木樨儿和冯嘉玉会彻底融合为一。
不过木樨儿和冯嘉玉是同一个人简直就是天下最幸运的事情，对她和襄儒卿来说都是如此。
襄儒卿怎么都没想到，他记忆里的木樨儿消失了，真正的木樨儿却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想等襄儒卿发现，他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的，想着想着冯嘉玉就笑了出来。
“公主若是对以上都还满意，就请收下婚书。”
方墨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的正是婚书。
上面的字都是襄儒卿亲手写的，这手字还是冯嘉玉外祖父钟正岩亲手教的，风骨极佳，是多少人策马难追的程度。
钟正岩多次夸奖过，说他这双手武能持剑，文能提笔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也是因为这手字，大火那日他才会被方闻广带进宫去，方闻广的字着实有些拿不出手，所以后来很多文书工作都交给了襄儒卿。
婚书首先呈给太后和皇上过目，才会给到冯嘉玉，冯嘉玉拿起婚书逐字看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冯嘉玉，
襄儒卿。”
为表尊敬驸马迎娶公主的时候，会将自己名字写在公主之后，全天下也只有公主才有这样的待遇了。
“婚书本公主收下了，告诉他，我很欢喜。”
很快婚期就定下来了，定在了七月二十日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送阿姐出嫁，冯斌衡是一万个舍不得一万个不乐意。
可他最多也就是给阿姐多添些嫁妆，把婚礼操办得热热闹闹地，把公主府修缮地气派华丽，他只能做到这些了。
七月末天气很是燥热，这段时间只要一有功夫冯斌衡就会去看看冯嘉玉，就算只是坐着和阿姐说说话都好。
以前总觉得阿姐会一直陪着自己，所以他就一直在忙着朝堂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冯嘉玉去探望他。
阿姐记得他的喜好，会添上他喜欢的菜品，陪他说说话，宽慰被太后训斥的他。
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阿姐就要出嫁了，以前可以朝夕相对他没有珍惜，现在只能看着日子一点点流逝。
“一想到以后我要自己面对太后娘娘，我就有点怕。”
冯嘉玉给弟弟盛了一碗绿豆汤安慰他，“我出嫁是早晚的事情，陛下总要独当一面，太后娘娘也不是洪水猛兽，她只是严厉了些。”
“可我就是害怕，而且我也担心你。”
“陛下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况且襄儒卿没有父母那我就没有公婆，省去了很多麻烦，住的地方这么近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
虽然不能像之前一样一直住在宫里，但只要陛下有需要我可以随时过来，还能带上得力的手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怕冯斌衡还是担心，冯嘉玉又想了个对比，“陛下您想，如果在耄耋年岁的老人，姬妾成群的花花公子，会动手打人的混蛋，还有年轻有为的宦官之中，您会希望谁成为我的驸马？”
“还能是谁，襄儒卿呗，你就别再说这种对比了，你就不能找个正常优秀的驸马吗？”
冯嘉玉笑而不语，在她心里襄儒卿已经是最好的人了，无可替代。
况且她现在没资格谈论这些，能抓住襄儒卿已经是月老把红线缠得比手臂粗的成果。
冯斌衡沉默了一会儿又一次问到，“阿姐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我不下百遍了。”
“我就是担心嘛，你说他这儿好那好，对局势这有利那有利，但是我最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受委屈，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尤其是女子，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喜欢他最好，至少以后你有了夫家，就算我出了意外也有人能护住你。”
“什么意外不意外的，这种话陛下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这话听得冯嘉玉泪眼婆娑，他的弟弟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心肠柔软，温和善良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有觉得弟弟适合做皇帝。
冯斌衡这样的人就应该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平时写写书作作画，走遍名山大川自有胸襟风骨，再娶一个心爱的女子安度余生。
虽然冯斌衡从来都没有去过江南，但是他们的母亲可是地地道道江南苏城人，清风朗月更适合他，而不是这寂寥宫墙。
“我啊，是真的想嫁给他，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他，不是冲动，是我对自己眼光的自信，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了，那个时候陛下还没有出生呢。”
“什么什么什么？！阿姐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和您说过的吧，回宫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子里，我就是在那里见过他的，我了解他的为人，所以我相信他不会欺负我，这样您总算能放心了吧。”
冯斌衡点了点头，虽然好奇心让他想要继续问问细节，可他知道这是姐姐的秘密他不能问。
而且这个秘密还没有说给当事人，更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既然你们之前就见过那我就放心了，可是我感觉他完全不像见过你的样子，他不会是没有认出来你吧？”
“应该是这样，可能是我前后的变化太大了，你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又黑又胖，哪里像现在。”
以前在江南冯嘉玉漫山遍野疯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晒黑，想吃什么都有外祖母掌厨，也没人限制她吃多少什么时候吃。
有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三更了，祖孙三人还会起来一起吃一顿宵夜，襄儒卿甚至还参与过几次，后来也会去山庄吃上一个通宵。
可是回到皇宫一切就都变得拘束了起来，行立坐卧都要规规矩矩，用膳也要有时有晌。
再加上钟缘圆对女儿如此黑圆很看不习惯，各种内服外敷的东西一起上，终于把冯嘉玉从乡村野丫头木樨儿，变成了皇宫里金枝玉叶的文阳公主。
变化大再加上张开了，襄儒卿认不出来也正常。
当初冯嘉玉也不是靠长相认出襄儒卿的，完全是靠那枚指环做依据，后来观察相处才确定这就是襄儒卿。
冯斌衡对冯嘉玉刚回来时候的样子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他的记忆里阿姐就是这样漂亮，“阿姐，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漂亮，什么时候都没有又黑又胖。”
“我怎么才发现陛下说话居然这么甜。”
“是阿姐本来就好看。”
姐弟俩单独相处总是没有拘束自由自在，他们不是皇帝也不是公主，只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姐弟，晚饭之后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聊起小时候的事情。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陛下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早朝呢。”
虽然很想再和阿姐多待一会儿，但是天色的确不早了，再不回去休息明早起不来就要被太后教训了。
送走了冯斌衡，冯嘉玉冲了凉坐在梳妆台前，将襄儒卿单独送来的那些锦盒打开，里面的东西她一样一样看过再放好，这些东西她要在大婚那天都带在身上。
大婚的礼服已经做好拿来给她过目试穿了，因为是宫中绣娘制作，所以襄儒卿的礼服也一并送了过来，冯嘉玉看着礼服上的龙凤纹样仔细寻找自己绣的那一点点。
寻常女子出嫁都是自己制作嫁衣，王公贵族的女儿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但还是会让她们绣上几针为表心意。
冯嘉玉绣工平平无奇，在巧夺天工的绣娘映衬下，很容易就能看到她的作品。
“绣的可真丑，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我。”
“谁要是敢笑话公主，就罚他一个月不许睡床。”
“一个月怎么够，起码要一年才行！”
铜鹊和锡雁一唱一和地打趣冯嘉玉，冯嘉玉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两个。
“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想嫁人了？也对你们比我还长两岁，是该相看相看了，明日就叫嬷嬷去物色几个青年才俊来。”
“公主您快消消气，我们可不想离开您。”
“就是，我们才是以后要给年轻女孩子相看青年才俊的老嬷嬷。”
“哈哈哈哈哈，这么早就把以后的事情想好了？”
“我们两个是要跟着公主一辈子的。”
铜鹊和锡雁蹲在冯嘉玉身边，冯嘉玉握着他们的手。
“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啊，跟着我离开皇宫，你们离自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冯嘉玉嫁人，带出去的侍卫和宫女就都属于私奴了，可以拿着身契销毁奴籍恢复平民身份。
但唯有太监不可以，他们生死都只能为宫里做事情。
铜鹊锡雁和冯嘉玉关系很好很好，从冯嘉玉知道自己是公主开始，他们就一直陪着她。
以前他们两个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冯嘉玉给她们改的，他们原来是铜雀和锡燕。
冯嘉玉的外祖父说，人的名字蕴涵了很多深意，所以冯嘉玉给他们改了名字。
当时宫里派人去迎公主回宫，一路上都是这两人陪着她安慰着她，所以回宫后冯嘉玉立刻给他们改了名字。
“雀鸟和燕子不够大气，要喜鹊和鸿雁才好。”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铜鹊与锡雁，
一个细心妥帖，会管家，外交内务一手包办；
一个厨艺高超，会武功，就是人多容易紧张。
这两人一左一右成了冯嘉玉的左膀右臂，有她们跟着冯嘉玉，冯斌衡也能多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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