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惠琬喜欢吃，但她坐的地方肯定分不到好的，冯嘉玉特意差人又送了一份烤羊肉过去。
烤羊肉分发完毕，紧接着就是歌舞表演，阿蓝已经准备就绪，她被安排在第五个出场，见惯了大风大浪和紧急情况的冯嘉玉说实话还是有些紧张。
“总是让我打头阵冲锋，还总是吃力不讨好。”
“那不是因为公主能力强嘛，能者多劳。”
“打住，别给我戴高帽，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熟悉的乐声响起，这是冯嘉玉听了一个多月的声音，她立即瞥了一眼舞者出场的方向。
一群身着蓝色长裙头戴面纱的舞姬入场，阿蓝就在其中。
前面的舞蹈十分寻常，直到阿蓝的蓝色长裙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火红色，就好像将火焰穿在了身上。
与此同时她取下面纱，抬手扬起，面纱随风飘入篝火瞬间燃烧殆尽。
阿蓝的美貌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冯嘉玉目光所及有好些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阿蓝。
那眼神之恶心，让冯嘉玉忍不住皱眉。
如今阿蓝不止空有美貌，还有不俗的舞蹈加持更加吸引人了。
她的天赋很高，再加上勤学苦练，一鸣惊人的效果果然不错。
一曲舞毕，在众人的掌声中，冯嘉玉期待着有人站出来，快点来个人站出来和她呛声啊，比起唱独角戏，她还是更喜欢对手戏。
虽然对手戏不那么容易控制计划走向，但是比起自己长篇大论，见招拆招反而更让人觉得可信。
而且对手戏光是想想就刺激。
尽管掌声回荡在耳边，可冯嘉玉却只觉得寂静无声，他想要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出现。
就在冯嘉玉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自己开始唱一场独角戏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人。
居然是是丞相章麟本人。
“此女舞姿甚妙，不过以寻常的丝竹管乐相配略显得俗气，老臣偶然结识了一位琵琶高手，本想安排之后献艺于陛下，现在看来不如让二位合作一曲，以最妙的琵琶配舞蹈岂不是妙上加妙。”
说起琵琶高手，当今世上年轻一辈里当属吏部尚书关家的六姑娘，关婧婷。
从她向上数有名的琵琶手虽然多，但是大多都被收编进了皇家御用乐坊，再有一些不慕名利者只为自己开心更是不活跃于人前。
冯斌衡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朝着这么偏门的方向发展。
没有人为难，也没有人起哄，反倒是丞相找了一个琵琶高手要和阿蓝一起表演。
这和阿姐告诉自己的计划不一样啊，他可不敢见招拆招，最好就是照本宣科之后就直接事成了。
见冯斌衡半天没出声，程韵玫轻轻咳了咳，示意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拂了丞相的面子。
冯斌衡下意识的看向冯嘉玉，冯嘉玉看向阿蓝，阿蓝则是一脸茫然和惊恐，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公主，现在也只能让阿蓝跳了。”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也只能见招拆招了，至少现在不能冷场。”
冯嘉玉真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有人站出来和自己唱对手戏。
这对手戏是真刺激，刺激到她差点没坐稳。
“姜还是老的辣，果然不能和这种人比心眼子。”
冯嘉玉暗暗地捏了捏拳头，朝着阿蓝点了点头。
“既然丞相大人提了这么好的建议，自然是要让大家一饱眼福才好，不过阿蓝姑娘刚跳了一曲，也有些累了不如让她先下去换一身衣裳休息一下，再来献艺如何？”
“陛下的意思呢。”
冯斌衡忙不迭地点点头，这个烫手山芋怎么有丢回他手里了，他真的快哭了。
本来就是第一次出门想要好好玩一玩，篝火晚会他本就有重任在身，根本不敢分心，谁知道又整了这么一出。
阿蓝听到自己可以先下场的时候，简直是如释重负，飞一般地跑到了冯嘉玉身边。
冯嘉玉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阿蓝你要冷静点，听我说，等一下就只管跳舞其他什么都不用想，之后我会尽量把话往之前计划好的上面靠拢，但是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不要纠结，先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阿蓝点了点头，她的心跳得飞快，刚才他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写下她练习了许多遍的话。
没想到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给她配曲再跳一支舞。
当时阿蓝只觉得，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不会说话？！
“你先下去换身衣裳休息一下，然后让小娥给你讲讲琵琶曲的特点，尽量跟着琵琶的乐声走，就像你平时训练的一样，只不过是从许多种乐器变成了只有一种乐器，我相信你可以的。”
阿蓝拉着冯嘉玉的袖子有些依依不舍，就好像现在松开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一样。
冯嘉玉拍了拍阿蓝的手说道，“抱歉，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为难你了，你只要尽你所能就好，别有那么多压力，但至少这支舞一定要跳完。”
阿蓝点点头，在小娥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地去换衣服了。
待阿蓝走后，冯嘉玉和襄儒卿立刻开始分析局势。
“丞相突然出手，是想毁了阿蓝，还是说阿蓝本就是他的人。”
“公主怀疑阿蓝骗了我们？”
“我也不想怀疑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没办法不怀疑，我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非常糟糕，我根本无法信任别人。”
襄儒卿没说话，看冯嘉玉皱着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沉思了一会儿。
“就算阿蓝真的是个叛徒，陛下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丞相找理由把她送入宫中，我们就想办法挡过去，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是阿蓝反咬您一口。”
“反咬我？你是说污蔑？”
“没错，就比如她说您在府里虐待她，毕竟她不是和您签了身契的婢女，如果丞相要用这个方法污蔑您，我们真得想想对策。”
“没错，她入府之后再没有与外界联系过，算不得空口白牙，而且她可以一早就把身上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弄伤，这就是证据然后……”
冯嘉玉咬着嘴唇，她很想相信阿蓝，可是怀疑在心里疯狂的生长。
她觉得愧疚又觉得心寒，在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她心里的感受太复杂了。
冯嘉玉牵着襄儒卿的手，“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除了相处十年已上的人我都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只要有一点点的事情就会让我觉得……”
冯嘉玉不想把那个词说出口为她害怕一语成谶，只要说出来就变成真的了。
襄儒卿只能拍着冯嘉玉的手以示安慰，他现在也陷在这样的困惑中无法解脱。
早前他派去调查丞相所说的那位琵琶高手的人回来了，
“督主，奴才只看到有一个把手十分严密的帐篷，里面传出了琵琶声，但是看不到里面的人，而且对方十分谨慎，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他们应该是知道我们会去探查，不用继续深入调查了不到一刻钟对方这会露出真容，不能冒险将把柄送到对方手里。”
冯嘉玉皱着眉冥思苦，她能想到的几个赫赫有名的琵琶高手要么避世不出，要么都已经故去了。
那些避世之人曾经一曲动京城，可是再寻就了无痕，仿佛像是天上仙人，只为下凡弹一首琵琶就回到天上去了一样。
“这几个人都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情做事，如果是追名逐利的话，早就在名声大噪的时候加入皇室乐坊或是一直活跃于人前，为什么现在却要和丞相联手。”
“要么就是丞相大人出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他们无法拒绝，要么就是他们有求于丞相，人生变化无常，再如何不慕名利，遇到事情还是需要落入红尘。”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惜了。”
很快三四个节目就过去了，章麟并没有主动提起合演的这回事，不过既然他把人都带来了，就不可能在原封不动地给送过去，一定得发挥效果才不虚此行。
章麟自己不说自然有人替他说，这个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周青业。
周青业是个爱看热闹爱出风头的，所以即便他跳出来说话，大家更多的是下意识的一位，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而不是觉得此番由丞相授意。
让冯嘉玉没想到的，坐在周青业身边的杨琼音拦住了周青业继续挑衅的举动，周青业虽然不悦却也没继续说话。
这让冯嘉玉很意外，不过再意外也不重要了。
“阿蓝姑娘应该准备好了，即刻派人去把阿蓝姑娘请过来，不知丞相大人结实的这位琵琶高手准备好了吗？”
“高超的乐者拿起琴就随时可以弹奏。”
很快阿蓝换了一身淡粉色的纱衣回到场中央，淡粉色娇嫩，柔和了她原本略显妩媚的眉眼，是一种被教养出来的美好。
就在众人感叹阿蓝的美貌时，从另一边走上来的男人怀抱琵琶，一身柳绿色长袍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更是吸引了许多老臣的目光。
这人是十年前的琵琶高手周千鸣，曾被两代帝王赞赏过，一出场就稳稳坐上了皇家乐坊的主位，一步登顶巅峰。
并且他一直站在巅峰处十余年。
如今首屈一指的琵琶高手关婧婷就是由他启蒙，并且亲自教导了两年多。
只可惜十年前周千鸣突然请辞离开了京城，云游各地再也没在人前弹过琵琶。
有传言说他的手受伤了无法弹奏，为保全颜面就自己请辞离开，留下一段神秘的故事，反倒比带伤强撑更好。
也有说他爱上了一名吐蕃女子，为爱离京，更有说他被人追杀，是离京逃命的……
不管如何，身上故事颇丰的周千鸣今日再次抱着琵琶回到人前，绿衣与神情与他当年初次参加乐坊考核时一模一样。
当年他凭借一只曲子，就让乐坊主事定下了他的主位，当时他才二十不到。
十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也才三十岁正是最有力气拼搏的年纪，那么多人扼腕叹息，没想到如今四十岁的他回到人前，只要手指搭在弦上就还是无人超越的巅峰。
除他之外，在场最懂琵琶的人就是关婧婷，关婧婷看到自己的师父出来激动得都站起来了。
“是师父，真的是师父！七八年了都没有师父的一点消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千鸣在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会与关婧婷保持联系，虽然是单向的。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他见过自己之外最有天赋的人，只是年纪尚小还需磨练。
他经常给关婧婷送乐谱，隔上月余就会去吏部尚书府邸小住几日，后来就逐渐断了联系。
尽管关婧婷是他的爱徒，却也不知道他离京的原因，还有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师父……”关婧婷虽然激动但仍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清楚现在的局势，不敢贸然出声，万一让师父被影响了可就不好了。
但是关婧婷百思不得其解，关家与程家交好，这事尽人皆知，而丞相却对程家意见很大，连带着也不待见关家。
这些事情周千鸣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会以丞相的好友身份出席今日的篝火晚会？
此时吏部尚书急切地询问女儿，“你师父什么时候和你断的联系？”
“大概七年前就没有再联系过了，师父从来都是单向和我联系的，我只是收信和乐谱，等着师父回府来教我练琴，他最后一次回府就断了联系。”
关婧婷知道父亲为何这么紧张，能不紧张吗，周千鸣公开表示自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徒弟，倾囊相授了所有技法，只要她勤加苦练必定能名声大噪。
后面这些对于现在这件事来说都不重要，唯有她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事很重要。
这一层关系就说明周千鸣与关家很亲近，可是现在周千鸣又和丞相走到了一起，程家与丞相是新旧势力的领头，彼此关系势同水火。
关家本是与程家交好，可是来了这么一出岂不是要被怀疑成叛徒了，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可是很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