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棕熊其实气数已尽，刚刚不过是回光返照突然发狠，谁都没想到它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一掌拍得不轻，周青业觉得自己的整个手臂都断了。
襄儒卿将周青业送去安全的地方后，就立刻转身继续对抗棕熊，而刚刚爆发了全部力气的棕熊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
这样下棕熊一死就没有意义了，冯嘉窈着急地提醒道，“陛下快动手！”
冯斌衡手忙脚乱地弯弓搭箭，射出去了一支箭差点射中一个侍卫。
“陛下，您冷静一点。”何令新忍不住出声安慰。
眼看事情就要搞砸了，程瀚阳给程韵玫使了个眼色，两人是表兄妹自小相熟，倒是很有默契，冯嘉窈立刻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情况不对，那就由她来替皇帝射出这一箭，反正情况混乱，她又刚好站在皇帝身边，在场的人也没有不知道实情的。
只要冯嘉窈与冯斌衡同时射箭就没问题，冯嘉玉跟随冯斌衡的动作一起举起了弓箭。
“陛下别担心，我陪您一起。”
冯斌衡也知道皇长姐的意思，他的心里在觉得事情奇怪之外，又多了些愧疚和自卑。
自己就是这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箭矢出鞘破空而来，棕熊被射中的心脏，加上原本就严重到足以致命的伤势，它彻彻底底再也无法起来了。
刺中棕熊心脏的那一箭十分精准就连程瀚阳都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皇帝，看着他有些发蒙的表情，程瀚阳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冯嘉窈的箭。
可转眼一看冯嘉窈的表情更惊讶，那箭是冯斌衡的。
是扮猪吃老虎终于暴露了实力，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刚刚好？
冯嘉窈直觉这是巧合。
可这样的巧合又不只是巧合，冯斌衡还是很有天赋的，至少孺子可教，只要他肯努力再找些好师傅绝对能教出好徒弟。
棕熊倒地，本次秋猎最艰巨的任务终于成功落下帷幕，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小侍卫跑上前去确定棕熊的生死，他高喊着，“棕熊死了！棕熊死了！陛下威武！一箭洞穿了棕熊的胸口！陛下威武！”
那个小侍卫跑上前去查看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御用的箭矢正中棕熊心口。
而在它旁边的那支箭矢是长公主的，也就是说身手不凡的长公主射偏了，而看似文弱的小皇帝正中了靶心。
难道在这之前皇帝都是在隐蔽锋芒？
如果是这样，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真正的实力又是什么样的呢？
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襄儒卿在最前线亲眼目睹了一切，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方向狂奔而去，并且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或许这真的只是个巧合，可这个巧合在外人看来就不是巧合了。
但是对巧合的惊讶被一片狼藉的现场冲淡了，有人受伤了而且还是个谁都不会想到会受伤的人。
周青业捂着自己的肩膀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医官很快就上来为他止血擦药，杨琼音也急忙跑了过来。
看到妻子担心的表情，周青业笑着摆了摆没有受伤的手说到，“娘子别担心，不过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小猫，那可是熊，那可是棕熊啊！”
“娘子，你别着急，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间，周青业就咬着后槽牙小声道，“医官，轻点轻点。”
棕熊那边就交给程瀚阳处理，襄儒也折返过来询问了一下周青业的伤势。
“用不着担心，就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刚才还是要谢谢你了。”
所有人都明显愣了一下，周青业的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而被道谢的主人公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呀……”
能让周青业说出这句话，比让棕熊再拍他几巴掌还要难受。
襄儒卿一瞬间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种话根本不像是能够从周青业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语气还是别扭里带着真诚。
虽然想让他再说一遍是完全不可能了，而且周青业的心里一定别扭到肠子都青了。
但是他的确在最应该向襄儒卿道谢的时候，没有因为顾及面子或者是其他原因而选择闭口不言说实话。
襄儒卿心里是挺开心的，不仅仅是因为多年的仇敌向自己说了一声谢谢带来的畅快。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查看和询问伤情，被这么多人看到自己受伤，周青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医官很体贴地让众人不要围在这里会影响伤者休息，冯斌衡也立即调来了马车把周青业送回营地去。
杨琼音和周青业的下属还有一名医官陪着周青业回去了营地，就此狩猎棕熊这一最精彩的片段也正式告一段落了。
冯嘉玉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这些都是后来在路上听襄儒卿说的。
“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去救他的？虽然你不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人，但是在那种时候一个不注意你也会受伤，况且他也不是不能自救还有那么多锦衣卫在旁边，我有些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做这样不划算的做法。”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就动起来了。”
“原来，那你以后可不要再说自己是冷血无情的大督主了，你完全不是那种人，没必要硬把自己伪装成不喜欢的样子。”
“可是公主，给人那样的印象能省去不少麻烦呢。”
“但是今日你的所为已经把你在外人心里的印象击得粉碎。”
“所以以后更要保持冷酷无情的样子，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有所图谋，甚至很多人即便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的。”
这世上也没那么多眼见为实，真假对错都在人心，不在眼耳。
“可总归会有一两人对你彻底地有所改观了。”
“这样倒是也不错，和锦衣卫保持敌对关系，但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原来啊原来，你确实是‘有所图谋’，襄督主的鱼线放得真长，要是钓不上来一条大鱼可说不过去啊。”
“等鱼上岸，必定亲自下厨给公主露一手。”
“好，我等着你的大鱼上岸。”
众人恭贺皇帝英勇猎杀了棕熊，很多人其实都有些发蒙，因为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他们的恭贺都该是虚伪的，可现在却是事实摆在眼前。
因为命中棕熊的那一箭确实是冯斌衡射出来的，精准无比且没有假手于人。
众人惊讶中带着点不可思议，钦佩中还带着点疑惑。
很快皇帝猎杀了棕熊的消息就传回了大本营那几位大人物的手中，众人都只当做是要就排演好的一场戏终于唱完了。
可是当心腹转告他们当时真正的情况后，众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
太后问是否有人从旁协助，心腹答并无，“最后陛下与长公主殿下一起出手，是陛下的箭精准命中，当然也有长公主殿下为了不抢风头而故意射偏的可能。”
“罢了，等长公主回来再说，你下去吧。”
待人走后，程韵玫开始静静思考和回忆， 这些年冯斌衡都一直养在她的手底下，他的一举一动机会都在自己的监视下。
如果他真的身手出众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练成的？还是说冯斌衡真的是天纵奇才，之前一直在抱朴藏拙，其实能力超群？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与之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章麟，以及他一条船上的人。
这位小皇帝似乎不是简单人物，也对啊，能坐上龙椅的人必定都是身负极强气运之人不能与凡人相提并论。
无数的揣测在秋猎的武康围场上空盘旋，在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论功行赏。
分为两部分，先是赏赐猎杀棕熊时的勇者，其次是重头戏，评选出今日狩猎到最多猎物的那一位。
许多身上已经有官职的人并没有参与这样的活动，都是留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展示自己。
而这一辈年轻人里骑射功夫最好的其中两人还都在别的战场上，对于冯嘉玉和程瀚阳来说能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太多了，远远有比这样更直接简便也没有那么激烈的方式。
毕竟狩猎比赛最后角逐出来的只有一个胜利者，但是在对抗棕熊的时候只要表现突出皇帝就会看到。
对现在已经有不小名誉的程瀚阳而言，皇帝的欣赏和众人的追捧，自然还是前者更有用处一些。
而对冯嘉窈来说更是不需要在人前展示自己出风头，她陪在皇帝身边更不是要在皇帝心里找存在感，单纯只是担心弟弟罢了。
在这场狩猎比赛中拔得头筹的是何家二子，何令新同胞嫡亲的二哥哥——何令武。
何令武与何令新只相差一岁，未有官职在身也没有从军，据说是准备来年参加武状元的选拔开拓新荣城皇宫内的领域，何家人几乎没有京官他正是准备填补这个空缺。
何令武以两只鹿，两只狐，三只野鸡，十一只兔子的成绩成功问鼎。
“只是因为他没有参军，所以军营里神射手的名号才会落到程瀚阳的头上，如果他也参了军，花落谁家就不一定了。”
襄儒卿对这位年纪虽然不大的少年很是欣赏，何令武为人低调不争不抢，甚至很少有存在感，从来都不是什么风云人物，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崭露头角，应该是为了之后做准备。
“对了，你知道这次的彩头是什么吗？我只知道拔得头筹的人有赏赐，可具体是什么。”
“陛下没和公主说过？”
“还真没提起过，我想陛下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和我说的。”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毕竟秋猎都已经好些年没有举办了，往年的旧历咱们也不清楚总归有人准备，等会儿篝火晚会开起来不就知道了吗？”
“你还想去参加篝火晚会？”
“我又没受伤，不像某些人被熊爪子一巴掌就拍倒在地了，我只要稍微歇息一下就好了，而且公主还替我准备了这些药膏，只要敷上立刻就能生龙活虎。”
与此同时被杨琼音勒令躺在床上不准动，甚至不准坐起来的周青业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这一下牵动的肩膀上的伤口，刚刚换好的纱布又渗出丝丝红色。
“怎么突然打喷嚏了是不是穿得太少受风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穿的那么少，现在是秋天，别看着外面阳光好其实很冷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杨琼英的每一句关心周青业都仔仔细细的听着不觉厌烦，小时候他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
以前还没有成婚的时候，周夫人不论是对待周老爷还有他们几个孩子，都十分的宽容从来不曾有过一次严厉的说教和唠叨，当然也没有那样细致妥帖的照看过就是了。
因为周夫人这个人是有些马虎的，比起让她自己去照顾丈夫和孩子，还不如交给底下的人绝对能比她做得更好，刚好她乐得清闲。
成婚之后周青业遇到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杨琼音，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反而乐在其中很是享受。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行动吧，毕竟如果穿地太臃肿，面对棕熊那样的大家伙不灵活些可不行。”
“以后可不能穿得这么单薄了，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受伤。”
“受伤？哪有，这都是我故意让着他的。”
“让着他？让着谁？让着襄督主还是那只棕熊？”杨琼音的三个问题立即让周青业哑口无言。
“当然是都有了……”这话周青业说的心虚。
当时他就是掉以轻心了，才挨了棕熊一巴掌。
“你就别逞强了，安安心心地休息吧，不出席篝火晚会陛下和太后娘娘也会体谅的。”
“那你得留下来陪我。”
“当然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做。”
“我想喝鸡汤。”
“好，稍等我一会儿，文火慢炖的鸡汤肯定是没有了，但是用野鸡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嗯嗯嗯，我娘子的手艺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