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禾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真的有些身份，但是他又觉得，如果真的有身份何必来趟真理趟浑水呢。
而且都已经和他杠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是不能认输的，否则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的为人董司业自然是知道，不要以为你能挑拨离间了我们之间关系。”
“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也是来折磨你的，真下手还是假作戏都没人在意，如果我打到你哭爹喊娘，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的呦。”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郝安，朱禾是真的慌了，“我，我警告你真敢跟我动手，董司业不会放过你的！”
“董司业会为了你去和丞相大人翻脸？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呀。”
“我管你是谁，有本事你杀了我呀。”
“你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吗？你可太天真了，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留着你还有更大的用处，而且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得让你生不如死才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用你的聪明的小脑瓜猜一猜吧，等一下你喊的时候可要记得别喊错了名字，如果你喊到了我们家主子头上，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郝安上前迅速击晕了朱禾，他已经得到拿到了不少消息，足够汇报给公主了，再和朱禾浪费嘴皮子也问不出更多了。
朱禾只是个最底层的执行者，上头的用意和目的他猜也猜不出来。
而且抓他只是为了杜绝后续的麻烦事，没想从朱禾嘴里拿到什么多少东西。
因为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推手是谁。
不过现在的冯嘉玉已经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心急焦虑，就像程太后说的那样，一个章麟倒下，还会有张麟，章麒，还会有很多人站在他们的对面。
所以她真正要去思考的，不是针对章麟这个人本身，而是要想办法去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世人反对女子入仕，究竟是在反对什么，能力不行便培养，没有机会便创造，其他都无须在意。
章麟和那些愿意与他合作，愿意支持他的人，他们真正反对的，说到底是女子入仕动了他们的利益。
而章麟又可以通过这件事，为他以后想要得到的更大利益积累筹码，获得人心。
这是无法让步的，那便只有迎战，不死不退，前仆后继。
朱禾怎么说都是国子监的官员，平白失踪可是会被人大做文章的。
冯嘉玉叫郝安把人好好地送回了家，又派人在门外蹲守，看看能不能抓到更大的鱼。
至于那个绑匪，冯嘉玉回去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回家的半路上刚巧遇到了冯慧思，两人撩帘相望，冯慧思优雅一笑，
“公主殿下万安。”
“才第一日，说话就这样官腔官调了？”
“形势所迫，在下可有荣幸与公主小酌一杯？”
看样子冯慧思在刑部的一天也并不好过。
“当然欢迎了。”
冯慧思调转车头，吩咐人回去通报一声，尚成知今夜要独守空房喽。
两人走进公主府刚刚关上门，就异口同声地说道，“听我说，这官场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哈哈大笑，直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坐下再说。”
“给我上点儿吃的，午膳的时候没胃口，现在倒是想吃点儿甜的了。”
“被那些人气的？和他们置气不值当。”
“你是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不仅挑刺儿一个比一个厉害，更可笑的是律法都没背齐全，居然就想考问我，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去审案子的，难怪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冯慧思这一天也没少面对牛鬼蛇神，比之冯嘉玉的处境不遑多让。
虽然刑部的人不如国子监说话夹枪带棒，但是他们都很喜欢向冯慧思来‘请教问题’。
可问题是冯慧思今日也才第一天到刑部报到，就被一群在这里待了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的人请教，这说去真是荒谬又可笑。
“这些人不是问我这条律法该怎么解释，就是问我第几条的律法内容是什么，如果他们真的不放心我的能力，大可以安排一场考试，何必如此呢。”
就是因为他们一不能举办这场考试，二他们确实对你的能力说不出一个不字，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像苍蝇一样，围在冯慧思身边嗡嗡地叫，杀不死却能叫她心烦得很。
但凡通过了会试殿试，有了一官半职就彻底松懈的大有人在，如果真的举办考试，刑部上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合格呢。
起初冯慧思态度还非常良好地有问必答，但是后来她慢慢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所以再有谁来骚扰她，就直接怼回去，“阁下如果没有大冀律法得清晰明了，又不愿自行查询只知张口询问，日后公堂之上又可否允许主审官对律法一知半解，否需要我回禀陛下，为阁下下旨迁调换个适合你的职位？”
有人碰了一鼻子灰，慢慢地也就不再敢来自讨没趣了。
而且冯慧思是真的不怕任何人来考，现今施行的大冀律法的每一条每一款，她几乎都能脱口而出。
不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很久。
每日手不离卷，自然能做到烂熟于心。
可是当她发现这些人向她提问之后，却无法判定她的答案是否正确，也就是说这一些人只是单纯来找茬儿的，而不是真的想要考验她。
这些人不但自己的本职工作吊儿郎当，还浪费时间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让冯慧心痛且气愤。
“这件事我一定要向上反映，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害了更多人，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又该有多少冤假错案。”
冯慧思不是对这些虫子厌烦，真正让她吃不下，睡不着的是她无力改变现在的局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总不能着急一口吃成个胖子，慢慢来吧，如果你因为担忧生气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可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做这些事情了，你说对吧。”
冯慧思又笑了起来，将烦心事暂时放在一边，“所以我这不是来你这儿了，我喜欢锡雁做的红糖糕，麻烦锡雁了。”
一听这话锡雁的斗志蹭一下就高涨起来了，“郡主您太客气了，您喜欢吃是奴婢做的东西，是奴婢的荣幸。”
冯嘉玉和冯慧思算是屈居人下，受些委屈可以理解，但是作为执掌三千兵将的正副将军却也受了不少委屈，可见女子入仕的前路不是一般的艰辛。
白羽营驻扎地远在京郊，冯嘉窈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行李，只一辆马车的东西，贴身侍女子兰外加总管太监阿德，便再无其他随从。
何令新也是同样轻车简行，不过却有何令武送行。
到了白羽营门口，何令新就催促何令武回去，免得叫人看见了以为她还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姑娘。
刚到白羽营的时候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冯嘉窈与何令新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营帐，换上了软甲便一同来到了操练场。
她们是这白羽营最顶层的领导，谁会这么想不开以下犯上？
可当冯嘉玉，何令新各自介绍完了准备正式开始练兵的时候，所有队伍却突然开始自主行动。
大家都自动自觉地投入原本的训练中，看似给冯嘉窈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实际上这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对女子凭空落到他们头上的抗议，似乎是商量好的，所有人都按照原本的步调训练，冯嘉窈自然也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错。
想拿军令说事，也有一句法不责众顶着，就算冯嘉窈真的想立威，也不过是口服心不服。
所以当何令新想要整顿纪律时，冯嘉窈立即将她拦了下来。
“他们这是想给我们下马威看，军营中的人比别处更为团结也更为难搞，虽说军令如山可只要他们不信不听，我们也没办法。”
“公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擒贼先擒王，把所有的都尉和校尉都叫到我的营帐内，我有事情要吩咐他们去做。”
冯嘉窈本想靠实力树立威信，可惜人家根本没给自己机会。
此路行不通，另有朝天道。
白羽营帐下三千兵将，设两都尉各领三校尉与一千五百兵，六校尉各领五百兵，校尉下另设十队各一百人，各队下设十伍各十人。
这些都尉、校尉、百夫长、十夫长都是在冯嘉窈上任之前就设置好的，动不得他们操练的内容，但她总有权利调整自己营下的官职。
都尉。校尉虽然无法轻易调整，可校尉以下的夫长她有绝对权利自行调整，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给机会，才好拢人心让他们自己向她这一方倒戈。
“今日是本将军上任第一日，但咱们白羽营成立时日不足一月，兵与将之间相互不了解，所以本将军要你们通知下去，三日后要重新选拔各十夫长和百夫长，若有能力出众者另有提拔赏赐，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冯嘉窈自己选出来的人，自己认命的人，自然是要听她的命令。
不听话就换人，自然大部分都想往上走，也自然大部分都会选择乖乖听话。
“在白羽营不论资历但论能力，所以诸位若是有想往上的劲头也都回去好好准备，只要有才有能，本将军一个都不会亏待。”
待人走后，冯嘉窈与何令新一人持枪一人持剑，来到了她们帐前空地。
她们要面对的是整个军营的敌意，与其和三千人硬碰硬争高下，不如靠自身的实力去吸引和征服。
“从今往后，你我每日对招一个时辰，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何令新在宫中已经见识过冯嘉窈的坚持与努力，自然明白身为她的副将，自己也绝对不能偷懒。
“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两人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了许多目光，在寻常人的印象之中，女子就算会武，也大多是以灵巧取胜。
但没想到，冯家窈与何令新两个人，招招致命，拳拳到肉，力道速度都是上乘。
长枪与长剑相互碰撞发出的争鸣之声，听之便叫人胆寒心慌。
“你们瞧见没，何副将这一招真是漂亮，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一手就好了。”
“那是何家家传的枪法，不漂亮怎么坐稳国公府到现在。”
白羽营的兵将都是从各个军营中抽调出来的，其中便有一些曾在何唯更麾下待过，也见识过何家家传的枪法。
不过这确实第一次见识女子施展何家枪法，比之她的父兄也不差多少。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好好练你们的！也不撒泡尿照着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了都没成，指望着看两眼就能成？我呸！”
“怎么，我练不成还不让看了，你不过是一个十夫长，三日之后还不一定是不是了，兴许老子都能当上百夫长。”
“就凭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叫人笑掉大牙了。”
“笑笑，笑个屁！你们让别人看笑话了！所有人今天训练再加一倍，谁再看热闹就全体不准吃午饭！”
百夫长都开口了，尽管众人还是乖乖闭了嘴，但是他们心里不服气的种子已经被埋了下去，而且很快这颗种子就能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这就是冯嘉窈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反抗也好，顺从也罢，现在没有战争，想要向上升迁，在这个军营里只有她说了算。
当晚冯嘉窈还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也算是收拢人心的一步棋。
篝火旁，众人吃肉喝酒，畅聊谈心，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有几个喝了两杯酒，就扬言要在公主面前展示展示自己的独门绝技。
“不可在公主面前无礼！”
都尉包森宴厉声呵斥，因为那几个说话的正是他手下的人。
今日公主第一天上任，本来他们一致对外不听指挥没什么，可要是因为无礼放肆单独他挨一顿批可就倒霉了。
万一公主把今天一天的气都撒在他身上，他还能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