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也已经按照襄儒卿的指示，将此事上报官府，到时候宋家三人会到官府接受问询。
原本此事由东厂全权接管就足够了，可是冯嘉玉却提议说，宋家三人还是到官府提审更好，一来避免过早地暴露他们的身份消除对方的警惕心，二来也是有些心疼宋巧巧。
“我直觉以为那个姑娘不是主谋，她只是被利用或是被逼迫的，别吓到她了，而且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难不成是公主的故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看着她很眼熟，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以前认识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冯嘉玉轻轻捶了一下襄儒卿的肩膀，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就按照公主说的办吧，先交由官府来处理他们这边的事情。”
“也不休息一下，这么着急就过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别耽搁了，早些解决早些安心。”
“毕竟是去人家的地盘，你要小心为上。”
“放心吧，这么多人跟着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我还要赶着去上早朝，就不送你了。”
众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朝会，虽然一夜未眠，但是众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任鹤鸣直接被冯斌衡接到了宫里，因为他有点害怕独自面对程太后，更想多听听任鹤鸣给他讲些故事。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任鹤鸣已经对这位少年皇帝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
自然也是心疼他的境遇，既然自己能帮他缓解焦虑，也是好事一件没理由拒绝。
让自己的语言成为别人看向世界的眼睛，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朝会期间，任鹤鸣就自己在皇宫中闲逛。
北方的宫殿和南方的庭院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在那个温声细语的江南没体验过的。
“这可真是宏伟的建筑。”
他坐在凉亭里品茶，突然有个人急匆匆地朝着他这边过来。
“任公子！任公子！”
任鹤鸣一看认出来人是锡雁，他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锡雁姑娘你这急急忙忙的，这是怎么了？”
“任公子，出事了，求您帮帮忙。”
“你先冷静，到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前头出事儿了，这是出宫的令牌，求你带着这个出宫去东厂去找督主救救公主，章丞相诬陷公主是冒名顶替的假公主，他的人正在宫门口守着，我出不去，只能来找您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太显眼不安全，我们边走边说。”
任鹤鸣护着锡雁找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一边朝着宫门走一边听锡雁复述刚刚的情形。
原本早朝进行得十分平淡，甚至可以用索然无味来形容。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冯斌衡终于来了精神，准备无事退朝和姐姐一起回松梧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任鹤鸣讲故事的时候。
章麟那个老顽固又杀了出来，他竟然又摆出了当年哄骗时的嘴脸。
那般忧国忧君，堪称是诸葛丞相后第二人。
曾经冯斌衡姐弟也是毫不怀疑地相信着他的，可惜那不过是做戏而已，甚至是为了取他们性命，图谋那个并不令人想要的皇位。
再看到这副表情，冯斌衡竟然有一瞬间的恐惧，他以为自己会厌恶他，可看到章麟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冯斌衡竟然是害怕的。
生怕章麟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冯斌衡立刻回首示意沈海念词退朝。
但章麟到底还是快了一步，“陛下，老臣有要事启奏！”
章麟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奏折，然后上前一步就跪了下去。
说实话依照章麟现在的身份品级，即便是面对皇帝太后都是可以不用行此大礼，所以他这一举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就连程韵玫都皱眉看向章麟，忍不住腹诽这个老东西又要搞什么鬼？
见章麟来势汹汹，冯斌衡根本招架不住，程韵玫便出声询问道，
“章丞相请起，有何要事劳烦你如此大张旗鼓？”
程韵玫许久没有如此言辞犀利，冯斌衡又忍不住抖了抖，心里忍不住地哀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臣启奏之事，事关皇室荣辱，事关国之根本，事关欺君之罪，臣不敢怠慢。”
哐哐哐三条罪名先扣下来，不管他要说的事情是什么，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已经被吊得足足的。
“有事直说，夸大其词不可取。”
“太后娘娘先听听臣所言之事，再定臣夸大其词。”
程韵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章麟开口道，“臣找到了可能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这倒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一个流落民间的公主，既不会动摇朝政，也不会影响谁的身份地位。
毕竟先皇已然仙逝，就算是公主领回来给个封号，母亲还活着一样给个太妃的头衔养着，多大点事。
可程韵玫不认为这个老滑头，会做无用之功。
“此女身在何处？母亲又是何许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此女之母是惠佳太妃。”
短短一句话，满朝震惊，站在群臣之中的冯嘉玉更是仿佛梦幻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惠佳太妃之女，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文阳公主，章丞相，老身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臣于去岁收到舍弟章逸的家书，舍弟言，在苏城偶遇了一位酷似当年惠佳太妃的姑娘，那姑娘慌忙拦住了他的马车求助，后面有五六个大汉在追她，作为替陛下巡视的遣巡使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救下那姑娘后，那姑娘竟然说自己是惠佳太妃的女儿。”
“章丞相，话可不能乱说，仅凭一个姑娘家的一面之词就能判定公主身份？难不成人人长了一张嘴便都要做公主了？”
冯慧思秉承着凡事决都不能囫囵吞枣，更是有舌战群雄之气度。
这次更是事关好友，她更不能退步。
“臣与舍弟也是抱着不可随意攀诬皇室血脉的想法，便先将那姑娘救下后安置在了一家客栈中，更是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调查真相，可仍无法定论真假才决定奏报此事，以求明察，免得有所遗漏，让皇家明珠蒙尘。”
“也就是说，章丞相是认定了那姑娘才是真正的文阳公主了？”
“臣并未如此确凿之言，只说可能，臣所带来的证词与证物都是那位姑娘所提供的，同时也调查到文阳公主幼年时确实与外祖父母隐居苏城偏僻的村落中，这其中不免有各种情况发生，为求公允，望陛下彻查。”
坐在上首的冯斌衡已经彻底懵了，他望向群臣之中的冯嘉玉，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得到答案。
那个陪着他从年幼走到双亲离世，相依为命一直到如今，昨晚还陪着自己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阿姐，怎么会是假的？
冯嘉玉一直没有说话，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经历过怎样的生活，她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冒充皇室公主的身份。
在她被别人告知自己的身份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乡间平凡的姑娘而已，五六岁的小孩子，谁会想到自己的爹娘是皇帝和贵妃呢。
见到来接自己的人之前，她甚至对皇室对皇帝对公主，都没有明确的概念。
外祖父母从未主动告诉过她这些，她又从何知晓这些。
钟正岩夫妇从来没有告诉过冯嘉玉，她的父亲和母亲是皇帝和妃子，只是告诉她，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完成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很爱木樨儿。
她的公主身份，是突然有一天，一群锦衣华服的人来了村子里才告诉她的，外祖父母也没有否认，她便认为这就是对的。
今日猛然告诉她，她的公主身份可能是假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或者说她为何要辩解。
章麟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唤人带上了证物。
他拿起托盘上的一只桂花簪子道，“这簪子是惠佳太妃的遗物，是江南任家赠与钟老先生，后辗转到太妃手中，又到了那位姑娘手中，据说是给公主留有相认的信物。”
惠佳贵妃出身江南钟爱桂花，虽然并非人尽皆知，却也不是秘密。
可这簪子明明就是母妃临终前才交给自己的，怎么就了是证明身份的信物？
章麟更是胆大到直接就将任家扯了进来，要么这簪子是他用不知道什么手段得到的真品，要么是完全仿照出来不怕查验的赝品
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就是任家已经向章麟倒戈了，这簪子和这段往事都是任家主动告诉章麟的，双方也都已经统一好了说辞。
章麟不可能不知道任鹤鸣现在就在皇宫里，他敢把任家搬出来，那么他根本就不怕当堂对质。
这种底气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思索一下，他说的难不成是真的？
“臣只是收集了证据和证词，并且将人安全地护送到了京城，却不敢妄下定论，若不是前些日子山匪袭击了那姑娘暂住的地方，而那位姑娘现在下落不明，臣也不会如此贸然地提及此事，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章麟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如果那个女孩不是真公主，又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危险，必定是有人心虚了。
等等……
山匪？袭击？下落不明？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就不由得让冯嘉玉等人想起昨日他们在桃花林遇见的那一家三口。
难不成？
冯嘉玉与冯嘉窈对视一眼，看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章麟继续道，“在没有证明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之前，臣不敢有失，便连夜派人寻找，直到现在，仍然不知所踪，如此才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便奏明陛下，只希望即便是那姑娘所言非实，也还是要先找到那位姑娘才能加以验证。”
那滚姑娘是不是章麟有意安排的暂且不论，但是至少可以证明昨日他们的相遇真的是偶然。
而他们的相遇，似乎将章麟原本的计划打乱了否则章麟也不会这么快地实施他的计划。
如果最后调查出那个姑娘被冯嘉玉接到了她的私宅里，是否会被人当作是心虚的表现进而诬陷之？
或许可以尽快地解决了那一家三口，免得他们只能被动接招。
这场偶遇是好是坏，暂时不能下定论。
冯嘉玉也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原来是因为她长的和母妃惠佳太妃好像。
从神韵到五官都是那么相似，如果说那个姑娘不是钟缘圆亲生的都没有人会相信，或者说钟缘圆自己可能都生不出来这么像自己的女儿。
“章丞相，你要知道文阳从小便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惠佳太妃亲自教养的，更是被先帝接回来宫中的，这其中若是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先帝也有错？”
“臣怎敢置喙先帝，臣以为，无论是狸猫换太子，又或者是贪图富贵以假乱真，总要先查一查才好，空穴不回来风，更何况那姑娘确实能拿出一些证据，实在不可置之不理啊。”
章麟的意思很明白，冯嘉玉确实是从小被全天下看着长大的，可她回宫之前有没有以假乱真顶了真公主的身份谁知道呢。
先皇和太妃与女儿分别五年之久，小孩子的容貌变化又很大，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滥竽充数的事情发生。
虽然章麟尽可能地在模糊他的想法，但是他的话极具诱导性，到底还是让人心更多地偏向了他的那一边。
他的话让太后都忍不住思索了一瞬，可仅仅是一瞬，她便立刻出声维护冯嘉玉。
“文阳自小由钟老先生教养深得钟老先生真传，这一点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装是装不出来的，另外这簪子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谁也不知道。”
“臣亦是心下怀疑，却又不敢耽搁怠慢，生怕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让真正的公主蒙冤受难，这才会把证物证词都小心收集起来，可最重要的人证却不见了，如果不是那姑娘突然不见，臣担忧她遭遇不测，便不会在今日在大殿上如此唐突，还望太后娘娘与陛下明察，还文阳公主一个真相，听闻任家公子近日入京暂居，刚好可以请他来辨认一下这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