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吹来阴凉的风,苏安延此时靠坐在椅子上,看热闹一般事不关己的神态,手里拿着一片残缺的叶子摩挲着,指甲一下又一下掐着叶脉。
肆海瞧着黑影的样子,又轻轻摇晃捏在指间的竹签,将黑影嘴里的帕子丢到了一边,问道:“你还没想好?还是说你还念着钱?”
黑影疼的青筋暴起,依然不服输,说道:“当然!我来一场,总要讨些好处再走!不然便是白挨你们一顿打!”
肆海“啧”的一声,不得不承认这人有一种另类的骨气,然后肆海果断地把竹签拔了出来嫌弃地丢到一边。
听着黑影吃痛的叫声,肆海很是不耐烦,说道:“这都受不了?那你可仔细着些,别把舌头咬掉了。”
黑影眼神恶毒,表情十分扭曲,说道:“我不会屈服的!”
肆海满不在乎地拿出一根带着倒刺小弯钩的拶,慢慢悠悠地往黑影的手指头上安,说道:“脱臼有的治,这个我保证你未来都拿不了刀剑了,届时可就不会再有人花钱在你这个废人身上了。”
黑影被激着了,反而更加有骨气了些,咬着牙将头偏向一边,死死地咬着腮帮子。
很快,黑影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苏安延瞧着黑影快晕过去了,才出声阻止道:“好了,他不想说便不说。”
肆海不明白了,看向苏安延的眸子满是询问与反复确认,苏安延平静地说道:“何须再浪费自己的气力,想必他还不知道苏悟的喜好。”
肆海瞬间会意,来的那天陛下同柳居问谈话之后便派人去打听了苏悟的事,确实不堪入目。
“你是不知道吧?周王世子他有断袖之癖,你可知跟在他身边的卿尘?那可不是侍从,而是,男宠,你说若是陛下将你交还给他,他还会信你么?你这副样子就不怕他乘人之危?”肆海说着,手里的劲儿放松了些,给黑影一个思考的余地。
黑影果真犹豫起来,他能为钱折腰受苦,但不能平白没了清白啊!
他都没娶媳妇儿!
黑影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苏安延,说道:“陛下,小人都说,是东凌陛下花钱让小人跟在世子左右保护的,那日您动身往绵成去时,大夏如今的小殿下给世子留了封信,内容小人不知道,但里面给了张面额不小的大延存契,世子他拿了钱却让小人......”
黑影变得有些吞吐,苏安延光是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他就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最终没能抵抗的了苏安延眼睛里的审视与压迫,继续说道:“世子让小人到金南买凶,说是陛下您行刺了他们的大当家,要让您走不出金南!”
黑影烫嘴一般快速说完,便重重磕了个头,说道:“求陛下开恩,小人也是身不由己!”
苏安延同情地“嗯”了一声,并未正面回应黑影的话,自顾自转身去撵大延的军队了。
黑影瞧着站在一边的肆海,伤口瞬间隐隐作痛,像是怕极了肆海似的,央求道:“这位大哥!陛下都答应放我走了,你也别看?着我了,我稍作休息会自行回东凌的!”
肆海也“嗯”了一声,便半蹲着将黑影扶起来。
最终黑影死在自己充满感激和惊恐的眼神里。
肆海收起特制的拶,又哀叹一声,说道:“谁让陛下应允了你听见我的声音,看见我的样貌呢?更何况,陛下半点污名都是沾不得的。”
随后又对着笔直杵在四周的暗卫,说道:“将他扔到金南,以免在大夏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陈好再次看见苏安延时已经是中午了,此时他们已经进入金南境内,不过是下车吃个饭的功夫,陈好便瞧见了坐在树上的苏安延。
陈好看着苏安延,嘴角的笑愈发甜,一瞧便知道是苏安延故意让她发现的。
不过再等她抬眸间,苏安延便消失在了山林间,陈好略微有些惆怅。
最后那辆马车里坐着苏悟和卿尘,苏悟有伤,所以事事都是卿尘亲力亲为,而卿尘的眼里却从来都只有麻木。
苏安延找了个空子出现在了卿尘面前,卿尘此时正坐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吃着干粮喝着水,见到苏安延来也没要动作依旧自顾自吃着食物。
“你就是卿尘。”苏安延肯定地说道。
卿尘淡淡地抬眸看了苏安延一眼,便垂眸吃自己的东西,他不想应和这个尊贵的大延陛下,他宁愿冲撞了这位陛下都不想浪费丁点儿感情,他甚至希望苏安延能一气之下处死他。
毕竟卿尘恨自己活着,又害怕死去。
苏安延打量了卿尘一番,说道:“你可知苏悟的计划?”
卿尘小口喝着水,说道:“与我无关的事,自然没有兴趣知道。”
“那,朕若是承诺能放你自由并且保你衣食无忧,你可愿意为朕做事?”苏安延席地而坐,问道。
卿尘低着的眸子有一丝微动,又道:“陛下,我是世子的人,陛下这般就不怕我去告状么?”
苏安延无所谓地摊摊手,说道:“朕既然敢来找你,又直言不讳,那朕自然是不怕苏悟的。”
卿尘语塞,淡淡地“哦”了一声。
“对啊,他可是陛下,苏悟而已,除了你葛苏卿怕,还会有谁怕?”卿尘自嘲地想道,心中又郁结几分。
“你可愿与朕合作?”苏安延问道。
“陛下可以先说说看。”卿尘说道,一股抑郁气息扑面而来。
“很简单,苏悟买通了金南的土匪头子,要不了多远就会来行刺朕,届时你与苏悟同乘一车,朕的人会杀进马车,彼时只需要你与他一同行车里掉出来,朕的人就会送你走,保你自由。”苏安延说道。
又将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卿尘,继续说道:“你可以手刃仇人,反正到时候要乱成一团糟,无论他是如何死的,都会是刺客的所作所为。”
卿尘冷笑一声,拿过匕首塞到长靴里,说道:“原来大延陛下也会脏的。”
“能登上这个位置,谁没脏呢?”苏安延说罢,拍了拍手很快消失在卿尘面前。
也就是这一会儿,马车的布局再次发生变化,顾州行与柳居问共乘,平乐郡主拉着秋实在一辆马车里唠嗑,那么多出来的陈好自然是要回到他们陛下的马车里的。
“陛下可算是回来了,我可着急,生怕你没跟上。”陈好松了口气,说道。
苏安延挑了挑眉,极其嚣张地说道:“我没跟上又如何?谁能伤的了我?”
陈好捏了捏苏安延傲娇的脸颊,说道:“陛下啊陛下!我们如今在金南!土匪窝里!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苏安延任由陈好捏着掐着,完全不影响她的手挑起陈好的下巴,说道:“也对,这儿可是金南,伤了好姐姐可怎么办?”
陈好总觉得在苏安延诚恳又疼惜的语气里听出了阴阳怪气,在与苏安延的眼神胶着中,陈好还是在苏安延的“好姐姐”中先败下阵来。
“陛下,你下次不要再把好字的声音拖的那么长了!”陈好说道。
苏安延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好,说道:“那我要如何喊?好姐姐~?好姐~姐?”
陈好羞地“啊”了一声,连忙制止道:“好了!随陛下怎么喊我吧!”
苏安延勾起唇角,笑道:“好的,好~姐姐!”
陈好狠狠翻了个白眼,再自然往苏安延怀里一靠,说道:“陛下,午休时间到啦!”
说罢,陈好便闭上了眼睛,她很好奇苏安延都问了些什么,但显然这样暧昧的气氛并不适合被打破,况且这件事很让陈好恼火,苏悟迟早是要被整治的,陈好也希望苏安延多享受几分这自在快乐的时光。
所以,陈好还是劝住了自己,躺在苏安延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苏安延轻轻拍着陈好的后肩,嘴里哼着常州的童谣,心情还不错。
“终于让我找到这么个机会,如同他们一样,既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把自己摘个干净。”苏安延想道,眼底的最深处的不甘与愤恨都渗了出来。
再回锦都,就轮到他们了。
很快,陈好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过来,苏安延听着也有了丝丝倦意,靠着软枕也跟着小憩起来。
平乐郡主此时也在马车里四仰八叉地睡着,秋实拿着话本参着瞌睡,顾州行与柳居问聊政事如同找到知己一般,惺惺相惜。
苏悟与卿尘的那辆马车里,卿尘正跪着地上给苏悟换药,方才苏悟瞧见了苏安延,悲愤交加力度就大了些,伤口被扯开来,疼的直吸气,卿尘才劫后余生一般扮着侍从的身份。
一切都平常又合理的进行着,直到苏安延被一声声鸟叫给惊醒,这是大延暗卫独有的鸟鸣哨,声音如鸟叫,相似度虽然不高,但突兀地出现那么一两声并不会让人生疑,足以让苏安延和其他暗卫兄弟听见。
苏安延醒过神,瞧了瞧怀里的陈好,又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做戏嘛,自然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