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场面恢复平静,才有臣子家眷在一旁的假山后面发现了晕倒的太后娘娘,太后的近侍婢女挡在她面前,拦下了要命的一箭。
一命换一命,太后娘娘的近侍婢女死了换来她苟活,箭矢穿透婢女的身体将太后的胸前扎了个窟窿,血在地上铺摊开,甚是骇人。
“来人!来人!请太医!”丁贤喊道。
太后娘娘很快就被抬进了屋子里,至于挡箭的婢女,早已没了气息,平乐郡主看她可怜,便出钱让人埋了。
陈好拉着苏安延多躲了会儿,因此是后赶来那批,苏安延瞧见了那摊血水,便将陈好搂进怀里,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会吓着你。”苏安延轻声道。
陈好沉闷的发出一声“嗯”,便听见苏安延吩咐道:“处理干净。”
苏安延搂着陈好转了个向,二人都背对着那摊血水,便听见陈好问道:“她会死吗?”
“有人替她挡下了,替她死了。”苏安延说道,眸子里隐约可见愤恨。
陈好没有话说了,她知道若是这人不替她挡,即便活了下来也是落得一个护主不力的名号。
还不如就这般,做个忠心的,或许死后家里人还能受到善待。
随着苏安延的离开,众人也不便再围着了,都拍拍椅子上的灰,拔掉椅子上的箭,重新入席而坐。
苏安延坐在了主位上,以防不测便在自己身旁加了个座位,让陈好坐在了自己身旁。
明目张胆的偏爱与袒护,让众人心里又是一顿盘算。
庄子里一片寂静,众人都用眼神互相传递着消息,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除了太后和她的近侍婢女,无一人伤亡。
还不等他们印证自己的猜想,丁贤便带着太医来求见苏安延。
苏安延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问道:“太后伤势如何?”
太医跪着回话道:“启禀陛下,太后伤势虽不致命,但惊恐过度,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了。”
“朕可否能去探望?”苏安延又问道。
太医余光瞥了眼丁贤,随后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此时需要静养、不宜探视更不宜挪动,以免惊扰了太后娘娘凤体。”
太医是低着头说完的,他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胡诌,自然少不了一阵心虚。
“朕知道了。”苏安延说着,还摸了摸眼睛硬生生挤出来的眼泪。
好在在座的各位是不敢直视龙颜的,所以只有陈好瞧见了苏安延一直睁着眼睛,准备着一场假兮兮地落泪。
“陛下,刺客已经招了。”陆传前来禀报道,怒气很大。
苏安延闭着眼睛,不适感才慢慢消失,在外人眼里便是一副悲不自胜的模样,问道:“何人所为?”
“你们自己说!是何人所为!”陆传吼道,眼眶泛红。
被挟持着跪在地上的刺客一个宁死不屈的冷漠,一个低着头掩饰着自己对死亡的胆怯。
“是......是齐景将军。”冷漠的刺客说道。
苏安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齐景时的目光瞬间染上了审视的意味。
“齐景?是你么?”苏安延朱唇轻启,声音不怒自威道。
齐景此时坐的端正,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陛下如今沉迷美色,于政不勤,甚至连国号都如此儿戏,陛下已入昏庸之道,齐景不从。”齐景说道,眸子里带着挑衅。
陈好持续震惊中,前一刻在为刺客是齐景派来的时感到不相信,后一刻就发觉齐景真的不一样了,到了现在她心中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缠着苏安延了,是不是不止齐景一人这样讲。
“放肆!朕该如何自然有朕的考量,你今日这般便是行刺未遂,形同谋逆!来人!将齐景打入诏狱!”苏安延怒极,拍案而起,说道。
此时怯懦的那名刺客却突然像壮了胆一样,扯着嗓子喊道:“昏君!我家将军为大延平定战乱有功,如今却只能在你身边摇尾乞怜!你就是善妒!”
“呵!臣甘愿受罚。”齐景冷笑一声,放了酒杯,坦然赴死一般地说道。
“陛下!齐景护国有功,罪不至死,诏狱......”林子济站了出来,说道。
“怎么?你也要一同质疑朕?哦,朕倒是忘了齐将军和大将军你也是出生入死过的,怎么,现在要跟着在朕面前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苏安延怒道,将酒杯狠狠地砸碎在林子济脚下。
兵部尚书和林子烟是坐不住了,纷纷下跪为林子济求情。
不少人吹了吹杯底的灰,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热闹似的。
林子济若是倒了,对他们可是大有裨益啊!
“陛下息怒,齐景是臣的旧属,为平定大延出力颇多,他的今日臣也有罪,求陛下饶他不死!臣愿意自请搁置,下发旦州。”林子济说罢,摘下头上的发冠,散着头发跪在地上冲苏安延磕头。
“林子济!连你也要为难朕!你明知......”苏安延欲言又止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子济对苏安延的助力多大,如今这般威风又是有多大。
“陛下,属下管教不力,求陛下责罚!”林子济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说道。
任凭林子烟怎么小声提醒都没用,兵部尚书拦着林子烟,看着林子济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苏安延气得将桌上的酒壶都要掀翻了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好!好!林子济,朕今日便依你,从今往后,朕与你林子济之间恩怨皆散、一刀两断!你不是要去旦州么?那便流放旦州。”
“陛下!”林子烟喊道,声音因恐惧破了音。
苏安延冷冷地瞥了一眼林子烟,随后瞪了兵部尚书一眼,才拂袖离开。
这场为太皇太后的宴席最终也不欢而散,众人返回锦都城内时,大街小巷热闹地跟过年似的,苏安延聘请的厨子不够,每家每户便自发做个菜端上桌,真正的流水席,一桌桌换,连路边的乞丐都分到了一碗刚出锅的菜。
城中百姓热情,将回来的大人们又邀到席面上一起喝酒,总算是让他们填饱了肚子。
左右二相拿不定苏安延的主意,便没有明目张胆地碰头,而是选择了同一个用晚膳的地方进行谋算。
这样一来,即便苏安延借着齐景的事来过问,也可以说是偶遇而非有约。
苏安延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城中,而是带着陈好在庄子里暂住两天。
“好姐姐先行休息,我要尽尽儿子的职责,去瞧瞧太后。”苏安延说道,将陈好按坐在了床榻。
“你都计划好了,还瞧她做什么?”陈好说道,拉着苏安延的手臂不让她走。
“果然瞒不住好姐姐。”苏安延说道,还是顺着陈好的意坐在了一旁。
“若是你装的不那么刻意,我反倒会相信。”陈好说道。
苏安延撇撇嘴,靠坐在床沿上,按了按眼睛,说道:“在他们面前我可不敢刻意,我不想瞒你。”
“那你说说吧,今日是怎么回事?昨天夜里还跟齐景斗蛐蛐儿来着,今日他就带上冷酷的面具,不像演的。”陈好“啧啧”两声,说道。
“齐景最会演戏了。”苏安延笑道。
“陛下也不赖。”陈好回道,眼神犀利地盯着苏安延。
“我......需要林子济去宾州拿兵权。”苏安延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她觉得一阵挫败,这散出去的兵权迟迟收不回。
“宾州?林子济不是要去旦州吗?”陈好疑惑着问道。
“掩人耳目罢了,他此去必然凶险,且耳目众多,若不是用过由头将他罚下去,只怕人还未到宾州,所有的东西都清扫干净了。”苏安延叹了口气,说道。
陈好忽然记起顾州行来术州时,便是先去来宾州,想必是有所收获,苏安延才与林子济想的法子去搅和宾州。
毕竟术州那么大个地下金库,谁知道宾州会不会也有呢?
“那齐景呢?他要在诏狱等着将军回来、陛下事成?他耐得住吗?”陈好又问道。
“他?此时已经往宾州去了,跟着我在皇宫过了几年清闲日子,他巴不得早些出发,一展宏图。”苏安延笑道,心里也是悬着的,可还是不能叫陈好察觉出来。
“嗯,过年之前能回来吧?方才林姐姐那个样子想必是伤心透了......赶在年前回来,还能一起过年。”陈好说道。
“以他们的本事,两个月不能再多了。”苏安延说罢,在陈好的鼻尖勾了勾。
陈好这才点了点头,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毕竟这个插曲,于她而言是未知,便是恐惧。
“好姐姐,这些事情,我思量的好,以后我都提前同你说。”苏安延哄着将陈好扶着躺下。
“好姐姐,我知晓你担心,我也担心,所有当下之后的事情都是未知,淡然一些便好,有我操心,你便安心,或者你替我去安慰安慰林姐姐,她此时该怕我了。”苏安延说道。
陈好稍稍释然,点了点头。
是啊,人的未来,本来就是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