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好笑容里的期待、激动和担忧是那样明显,冻红的鼻头和脸颊显的更加可爱俏皮,一袭红衣的样子更是司马英渡不曾见过的样子。
记忆中娇俏明朗又夹带着羞涩的脸与城墙上陈好的脸重合,仿佛青春不曾离开,穿越时空相隔数年,又将他的陈好还给了他似的。
人呐,一旦对一人动心,就可能是无限次。
他望着陈好的笑,眼眸里的冰凉渐渐化开,也变得温和起来,嘴角也上扬了起来,陈好这个笑,他愿意看一辈子,愿意溺死于陈好每一个望向他的视线。
恍惚间,司马英渡好像看见了那年来机场接他的陈好,他的胳膊被他自己亲爹打折了,包扎完就吊着个石膏回了逸颁市,那天他哭着给陈好打了电话,陈好来机场接他见他伤的不重时,也是这样紧张又松了口气的笑。
“她很可爱。”司马英渡炫耀一般对身边的人说道。
城墙上的陈好笑容很快就凝固起来,领兵的人里并没有看到苏安延的身影,她心中便不由得一阵惊慌。
她只知道陛下要回来,但没问过她是如何回来,若是......若是战死了呢?
“陛下呢?”陈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指着城墙外面问道。
司马英渡身边戴着半扇金丝镂空面具的人看戏一般地笑道:“可爱么?怎么她不笑了你也不笑了?”
“她可没在看你。”那人继续说道,语气变得高调且带着丝丝嘲笑。
司马英渡勾了勾唇角,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恨不得把身边这个人撕个稀碎,但他现在不能。
他还需要借助大夏的兵力,拿下锦都。
“司马英渡,陛下人呢?”纪元齐并未吩咐打开城门,而是盯着司马英渡身旁戴着面具的易凌风。
“我没上过战场,此去也只是调配火药,如今战事胜利,收拾战场也用不到我,陛下便命我先行一步。”司马英渡坦然回道。
纪元齐心中疑惑稍降,但还得不敢松懈,直觉告诉他,这个戴面具的人有问题。
“他是谁?”纪元齐问道。
“带娘娘和郡主先下去。”纪元齐又低声吩咐道。
小十立刻从上城墙的楼道现了身形,往陈好那儿走去,陈好也自然不愿意拖后腿,也转身要离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易凌风拉起弓箭,箭矢直指陈好的背影,司马英渡才瞧见,那箭矢就已经朝着陈好的后心射去。
“闪开!”司马英渡喊道。
陈好背对着城外,并不知道危险到来,听见司马英渡的喊声,她往右边迈了一小步,正要回头,小十便飞扑向她,陈好被推开了半米远。
而他自己,则来不及躲闪,被利箭从左肩贯穿到他的心脏。
“小十!”陈好惊呼着去接倒下的小十,心里惊恐的不行,一瞬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落下。
“传太医!”陈好吼叫道。
“你做什么!谁要你来挡啊!”陈好的手上都是血,她不敢乱动,把小十平放在地上。
“陛......陛下......回......”小十疼的不行,但他没见过有人为他落泪,所以他想安慰陈好,即便花光了他仅剩的力气,他都愿意。
“你,你别说话,你等等陛下!太医马上就来了!你还等着陛下回来涨月钱呢!你别睡!”陈好哭的崩溃,叫喊着说道。
她大红色的衣摆上被血染深了颜色,落下的眼泪试图擦去血迹、还原成原本的样子。
可眼泪,于没有感情的事物或人,一点儿用都没有。
“守住城门!所有人速速归家,关好门窗,不得外出!”顾州行扶住腿软的险些跌倒的平乐郡主,对着城内的百姓喊道。
“我们先进楼道。”顾州行抱起平乐郡主,弓着身子迅速往楼道走去。
莫秋秋挡在顾州行外侧也弓着腰,抬着手护着平乐郡主。
纪元齐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命守城将士拿着令牌去军营调兵。
秋实早已连滚带爬的去城墙下面的人群里喊着“大夫、大夫”,也哭的大声。
好在人群都聚集在了一起,找大夫也方便,但返回医馆拿药箱又要一段时间,秋实便只能吩咐打点好,又往皇宫内奔去。
眼泪都被风干了好多次。
“你疯了!她要是有半点差池,我要了你的命!”司马英渡在听见陈好喊叫声时,就抽出佩剑打落了易凌风手上的弓,将剑锋直指易凌风的脖子。
“哦?我帮你留住了她,都不见一声谢,要我的命,司马小弟,你太狂妄了吧。”易凌风淡淡开口道。
“如今站在你身后的,可都是我的人。”司马英渡丝毫不服输,也懒得再恭维,怒火从他的眸子里钻出来又在寒冷的空气中迸发。
也就是这时,司马英渡改变了主意。
易凌风扯了扯左边的唇角,牙齿咬的很紧,舌头死死抵住牙关,才忍下了心中的怒火。
随后又无事一般,笑道:“那便仰仗司马大人了。”
再抬眸看向城墙之上时,眼里阴郁玩弄的神情不再收敛。
“司马英渡,敢踩在我的头上,待本宫回了大夏,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易凌风暗自咬牙,想道。
陈好的哭声从城墙上断断续续传来,嗓子都哭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小十鼻息间的雾气在减少,他的瞳孔也逐渐涣散。
一个生命正在因为她而消逝,她心里的自责达到了顶峰,将盖在小十身上的大氅掀开一角,抓上小十的手轻轻搓着,试图给他回温。
眼睛里的无措像是小孩子做了弥补不了的错事,一边徒劳无功,一边想着办法。
纪元齐看着也红了眼眶,但他此刻并不能去查看小十的状况,他得时刻盯着城外的状况。
只是司马英渡他们似乎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只是等着。
最快赶来的大夫也是三刻之后才到的,彼时小十早已没了呼吸,身体的温度也变的冰凉。
陈好见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了,嘴唇颤抖着,怒火这才有空直冲脑门,把陈好震的眼前发晕。
她起身,呼吸都加深加重了不少,哭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恨意,夺过城墙守兵的弓箭,就瞄准了易凌风。
“看来你是不会走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易凌风说道,蔑视地望着陈好手中的弓箭。
下一刻,陈好的箭矢直向易凌风的眼睛而去,“哐”的一声,箭矢被一把长剑拦下。
她的手都在发抖,她听出来了,这个杀人凶手是凌志风。
敛收捡起被自己斩断砍落的箭,递到司马英渡面前。
司马英渡接过,眼眸中的责怪不加掩饰,他愿意视而不见,让陈好解了心头之恨。
易凌风是谁?可没资格做挡在他与陈好之间的那堵隔阂之墙。
陈好望着司马英渡,眼里的失望更深了,他被同化了,草菅人命、助纣为虐。
易凌风也不恼,从马背上挂着的布袋里拿出一袋火药,在手里抛了抛,说道:“怎么样?现在能谈条件了么?”
纪元齐眉头紧蹙,怒怼道:“这东西如今不是烂大街了么?怎么还能成筹码了?”
“烂大街?确实能把大街炸烂,不过纪大人可想清楚,我背后是大陈的土地,你背后可是大陈的皇都啊!”易凌风说道,目光挑衅。
“现在可以谈条件了么?陈好。”司马英渡打断正要继续说话的易凌风,望着陈好问道。
易凌风冷笑一声,只当是司马英渡脑子坏掉了,恋爱脑又发作了。
不过也好,这样的人目光不会落在军中,那么易凌风就能找更多的机会和借口,将司马英渡的人留为己用。
“你想说什么。”陈好声音沙哑道,拢在城墙之下的手早已装好了下一支箭矢。
只是不知道这支,会瞄准谁。
“你跟我走,我就放过锦都,怎么样?”司马英渡笑道。
陈好还没回话,易凌风便咬牙道:“你疯了?跟本宫商量过了么?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你恋爱脑上头也该有点分寸吧?”
司马英渡置若罔闻,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易凌风。
不按常理出牌、不走流程,这不是现学的易凌风么?
“怎么样,陈好,你要跟我换么?用你一个人换整个锦都。”司马英渡又问道。
“不可,神女乃我大陈皇后!岂是你能冒犯的?”纪元齐气极,吼道。
“纪大人言之过早了吧?皇后?没有册封礼,又是哪门子的皇后?再者,我问的是陈好。”司马英渡说道,望向了陈好,眼里有歉意,更多的是得意。
陈好一定会走向他,一定。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又要如何保证退出锦都周边,或是退出大陈?”陈好问道。
“娘娘!”纪元齐低声喊道。
“一切都要撑到等陛下回来。”陈好轻声回应道。
“这只取决于,你信不信我。”司马英渡看着陈好,笑的愈发真诚、灿烂。
陈好会相信他,他也相信陈好心底对曾经那个他残存的信任。
陈好咬了咬牙,不就是赌么?
随后,她便踩着小马扎爬上了城墙的护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