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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长风爱极了沈清昼这份坦荡。

既然暴露在了人前,便毫不遮掩,即便怀着自己的心思,也光明正大的,让人生不出怨言来。

可郁长风仔细想了想,又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并不如沈清昼坦荡——他不敢向沈清昼坦白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

万一沈清昼听了,以为他疯了怎么办?那方才剖白的心意,岂不一块儿变成了疯言疯语,当不得真了?

他支吾片刻,沈清昼见他为难,便毫不在意地将方才的疑问揭了过去。

“在下只是好奇,却不是一定要知晓缘故,不便明言也是常事,左右殿下又不曾借此害我,不必为难。”

郁长风立刻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并不是有什么要瞒着你,等我……等我想好怎么说了,就告诉你。”

他说完又摸了摸沈清昼的额头,觉得还有些烫,便嘀咕道:“姜南星开的什么药,怎么还不见效?”

沈清昼无奈地笑了笑:“才刚喝下去多久,哪能这么快就见效了。”

他不欲多说自己的病情,便转而问道:“那位姜先生既然是药王谷弟子,为什么要投身军营,做个小小军医?”

这话一出,郁长风顿时又警醒起来:“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沈清昼以为涉及军中,郁长风不方便说,便随口调笑道:“殿下这是吃醋了?”

郁长风委委屈屈地抬眼看他,声音也一并低了下去:“你都不曾问过我,问起他来倒是没完了。”

别当他没看见,从姜南星进来开始,眼前这个人的目光就仿佛黏在了他身上。

有什么好看的,比他好看不成?

沈清昼哑然。

他在魏国朝堂混迹久了,听谁说话都要拐上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乍一听郁长风这种不遮不掩的,反而不知道怎么答了。

可既然郁长风这么坦白,他便也收了那些舌灿莲花的本事,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有什么好问殿下的?”

眼见得郁长风一张俊脸立刻就要垮下去,沈清昼连忙接着说道:“我与殿下好歹也算是旧日相识,这盛王府里还安着我的探子,对殿下种种,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差不太多,跟姜先生怎么好比呢?”

这番话无疑狠狠取悦到了郁长风,他的嘴角飞速翘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答沈清昼方才的问题:“我本来也想举荐他进太医院的,他说不喜欢宫里拘束,那会儿正是两军交战的时候,军中也缺人,我就将他留下了。”

沈清昼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郁长风下意识伸出手去,揉平他眉间的褶皱。

既然已经坦白,再对上沈清昼望来的目光,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回避,反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

“你看看你,才刚醒了就开始费神,姜南星说了,你这副身子,经脉虽然暂时无碍,可一路劳顿,已经亏损严重,年纪轻轻地不知保养,等将来有得是苦头吃呢。”

被郁长风强行打断了思绪,沈清昼无奈浅笑一下,倒真觉出几分疲惫。

在魏国使团中时,需得时时防备明枪暗箭,绷着一根心弦不敢松懈,可没想到到了盛王府里,倒敢放心地病倒了。

凭什么呢?

沈清昼觉得奇怪得很。

他那时并不清楚郁长风的心思,只凭着郁长风一句不知真假的承诺,就放任自己病到昏沉不醒。

要不是郁长风没这个必要,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郁长风给他下药了。

郁长风本就一直在盯着他,见他露出了疲态,便端走他手里的茶杯,“是不是觉得困了?方才的药里掺了安神的药材,南星说你这些日子累得狠了,多睡会儿没什么坏处。”

他撤走床头的靠枕,将沈清昼重新塞回到被子里,伸手重新揉开沈清昼不自觉皱起的眉心。

“你只管安心休养,在我府里没人能害你,等你好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给你点一束安神香可好?”

头一挨上枕头,睡意便席卷而来,沈清昼为自己的不争气微叹了口气,便顺着郁长风的意思点了点头。

等郁长风轻手轻脚地离开,沈清昼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朝外唤了一声:“丹灵?”

“主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丹灵立即进来,满脸担忧地等他吩咐。

“你可知道白云观?”

方才郁长风的模样,让他下意识觉得,那或许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丹灵立刻回道:“知道,就在东郊山上,我们有个庄子离那里不远,可是要……”

丹灵抬起手来,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她从昨日知道盛王将主子抢回了王府,便担忧极了,自家主子跟盛王在战场上还结过仇,落到他手上,能有什么好处?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们的人就能先弄死盛王,再带主子逃走。

沈清昼看着眼前故作狠辣的小丫头,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了两年细作,怎么杀气还越发重了,竟也没被人发现?”

他说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可丹灵听了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罪道:“属下不知因何暴露,还请主子降罪。”

沈清昼叹了口气,示意她起身,越发浓重的睡意涌了上来,他强撑着安慰道:“不怪你,如果出了错漏,多半在我身上,与你无关。”

“盛王殿下暂时对我没有恶意,可还是做两手准备稳妥,你准备准备,真有那一天,我们须得从王府脱身。”

丹灵利落应了声是,看沈清昼没别的话要吩咐,便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去。

本已经闭上眼的沈清昼却又睁开了眼,问道:“那座白云观,是求什么的?”

丹灵想了想:“隐约听说过求姻缘灵得很,主子若是要问,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必,我随口一问,你先下去吧。”

安神香缓缓燃着,房间中的味道令人心安,就在快要陷入梦乡时,沈清昼眼前浮现出郁长风那时有些焦躁的神色。

他在焦躁什么,他想带自己去求什么?

沈清昼脑中朦胧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便被这些时日积压下来的深沉疲惫拖入了梦乡。

许是他这些天思虑过重,梦中也不得清净,才刚闭上眼,便仿佛置身于魏国皇宫中。

梦里他身披铠甲,走在御道上,刀尖上滴着血,也不知是谁的。

周遭一片寂静,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御道上人来人往,大多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多时,他走到了魏国的大殿上,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御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般场景。

“沈清昼!”

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声音在一片寂静的梦中分外清晰,于是他缓缓转过身去,想知道梦中叫他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