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景虽还有几分犹疑，却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求生之意，沈清昼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指向亭外的青布马车。
“先前没有告知殿下，宁王殿下已经醒了，今日正要启程回封地。”
随着他话音落下，亭外的马车里有人掀起了帘子。
郁长青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虚弱，他隔着车窗望向郁长景，轻声笑道：
“阿景，跟我一起走吧，冀州山清水秀，我带你好好逛逛，退一万步说，埋骨在那里，总好过在京城百倍。”
郁长景跟他对望片刻，眼底现出了几分松动。
他犹豫了会儿，终于开口道：“好，我随你去冀州。”
沈清昼看着他眼底细微的笑意，又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
“宁王殿下非先帝血脉，是恭嫔娘娘亲口所言，具体如何，殿下往后可以自己去问宁王。”
他说完便又退回原处，朝宁王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眼底满含笑意。
郁长景眼睛猛地睁大，他在原地愣了会儿，忽然将信封收进怀中，急步向马车走去。
才走出去几步，忽而又回过头来，朝沈清昼舒朗笑道：
“往后别太惯着他，治国理事，让他自己吃些亏，总能长记性的，我当年若是能狠下心，事情说不定早就了结了。”
他说完挥了挥手，几步上了马车。
沈清昼抱着手站在原处，看着郁长青从车窗中跟他辞行，等到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突然开口道：“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皇陵路远，葬礼仪式又繁琐，他们今日送葬，总要明日才能回京。
他这几个月都跟郁长风在一处，除了先前被扣在宫中那一夜，几乎从未分离过，忽然分开，便有些无所事事。
丹灵站在他身后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道：“陛下临走前吩咐过，让主子不要在外吹冷风，等送走了二位殿下，便早些回宫去。”
沈清昼正想趁没人约束去骑骑马，听了她的话，顿觉意兴阑珊。
可他又不想这么早回去，宫中无聊的紧，不如在外自在。
又想了会儿，沈清昼突然道：“不如我们先去琢哥那里用顿午膳，再去庄子上，把白露接进宫吧？”
丹灵眼睛亮了亮，内心挣扎了会儿后，迅速点了头。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
次日傍晚，等郁长风赶回宫来，急不可耐地冲回寝殿去见沈清昼时，便看到沈清昼坐在被地龙烧得暖洋洋的地毯上，背后靠着只白虎。
那白虎见他进来，前爪撑起，张开大口，作势朝他吼了声，接着便被沈清昼抬手摸了摸头顶。
沈清昼抬起眼来，朝郁长风露出促狭的笑容，手里摸着白虎的头，不紧不慢说道：
“白露乖，往后还得他出银子养你呢，得叫他娘亲，听到没有？”
白虎兴致缺缺地朝郁长风望了一眼，接着便趴了下去，尾巴一甩一甩地搭在沈清昼腿上，没有要搭理门口那位娘亲的意思。
郁长风进屋时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接着便松了口气，脱了外面的披风，也没急着往里走，先在火盆上烤了烤衣裳，口中问道：“这是我们在东郊见过的那只白虎？你养的吗？”
他那时就隐约猜到了这白虎多半是沈清昼养的，可那时候事多，回来便忘了问，这会儿看见了才记起来。
沈清昼点点头：“一直养在我庄子上的，上次陛下去时，我不曾带陛下去看。”
他说着揉了揉白虎的头，笑眯眯道：“它也叫白露。”
白露撒娇似的嗷呜了声，大脑袋蹭了蹭沈清昼的手心，模样极其亲人。
它还是只小老虎时就被沈清昼捡到，那时它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伤，沈清昼便从山下弄了些奶回来喂它，又在不远处的树上蹲了两天，也不见它的母亲回来，这才将它揣在怀里带了回去。
后来它逐渐长大，城中不好再养，再加上毛色特别，沈清昼觉得它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便在将丹灵素魄送来大梁时，一块把它也带上了。
上次在东郊时，他就打算顺势把它带回去养着，没想到被季玉坤那一箭临时改变了计划，一直拖到今日才能接到身边。
郁长风驱散了一身寒气，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盯着眼前威风的白虎。
“我能摸吗？”
沈清昼闻言放下手里的话本，转了个身，握住郁长风的手，带着他在毛茸茸的虎头上乱摸一气，接着下巴枕在那只手上，懒洋洋笑道：
“方才陛下不曾听到吗，你都是它娘亲了，怎么不能摸呢？”
这只白虎自幼便是他养大的，极为亲人，更何况他就在这里，自然随便怎样都可以。
郁长风一只手被他垫在脑袋下，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怎么就成了它娘亲了，嗯？”
沈清昼眨眨眼，翻身抱住白虎的脖子，一人一虎睁着两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起看着他。
“难不成陛下要跟我争孩子爹爹的位子吗？那可不行，从我捡到它的那天起，它就认我做爹爹了。”
他眼里带着几分故作紧张的神色，大有郁长风不点头，他就要给孩子换个娘亲的意思。
郁长风笑了起来，一手落在虎头上，另一只落在了沈清昼头上，同时揉了揉。
“我先前还怕你自己在宫中无聊，特意快马加鞭赶回来，没想到你在家中乐享天伦，怕是根本就没想起过我吧？”
他说着，哀怨地叹了口气。
“哎呀~”
沈清昼撑不住笑起来，坐起身往郁长风身边蹭了蹭，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不正是因为太过想你，满腔思念难以排遣，才将它接进宫来聊作慰藉的吗？”
郁长风却丝毫没被糊弄过去，一只手放在他后腰，将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威胁般问道：
“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它？”
沈清昼哑然，扒拉了下他的手指，眼中露出犹豫神色：“只能选一个吗？可它自幼就跟我相依为命……”
见他竟然犹豫了，郁长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所以你更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