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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拓跋律的意思,如果有朝一日他跟郁长风有了分歧,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大梁对他而言已经成了威胁,甚至已经被禁锢了自由时,他还可以凭此向北燕求助。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得上的一天,却仍领下了拓跋律这份好意,轻声道:“多谢。”

“谢什么?”

拓跋律爽朗一笑,摆了摆手。

“先前琴川学宫来到梁京,李如琢留下出仕,难不成你跟他们说过谢字?如今我能给你的,都是因为你当年先出手救我,你我之间,也不必言谢。”

他说着朝郁长风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目光促狭。

“我就不多留了,免得你那位家室……独守空房。”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去,又朝沈清昼道:

“将来若是有空来北燕,记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北燕会好好招待的。”

沈清昼点头应了下来,接着便看见拓跋律推开窗扇,一个纵身,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后面的空巷中。

他记得方才过来的时候,后面那条街上有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汤饼。

饭还没吃完,自然得找些别的来垫垫肚子。

沈清昼目送他离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收好了他给自己的印章。

他明白拓跋律的顾虑,往常他在魏国朝堂上时,即便再坦诚,也总要给自己留三分退路。

可如果是郁长风的话……

他闭了闭眼,无端觉得,就算走到那一步,郁长风也会提前给他留好退路的。

一念至此,沈清昼忍不住勾起了唇,有些无奈地想:这是被他下了蛊吗?都走到那一步了,怎么还觉得他会给自己留退路。

应该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沈清昼想着,又忍不住笑了,接着晃了晃脑袋,甩开了刚才那些念头,又坐回桌边,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喝完杯中剩的酒之后,他用遗憾的目光看了眼酒壶,接着便打算出门去找郁长风。

只是还没起身,目光便落在了拓跋律刚才离开还没关上的窗户上。

走门多没意思,还是窗户好些。

他勾唇一笑,随即翻窗出去,轻手轻脚地踩着屋顶,走到郁长风所在的那间包厢窗外,抬手敲了敲。

不多时,窗户便从里面开了,郁长风站在窗前,有些惊讶地含笑看着他:“这是谁家的小贼,有门不走,偏走窗户?”

眼下的情景令他觉得有些熟悉,他没细想为什么会如此,整个人都被沈清昼从天而降的惊喜淹没了。

沈清昼笑眯眯地跳进来,坐在窗棂上,一条腿晃着,抬手摸上郁长风的脸。

“谁是小贼?我可是采花大盗,听闻这里有位独守空闺的美人……”

他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在郁长风脸上亲了口,接着挑起他的下巴,手指摩挲过他的唇角,凑近过去,低声笑道:

“特地来一、亲、芳、泽,不知美人答不答应?”

亲都亲了,还要问他答不答应。

郁长风无奈地放任他如登徒子般摸了会儿,终于握住他的手。

“外面有人,还是进来采吧。”

沈清昼看上去十分满意他的上道,跳下窗台,反手关上了窗户。

郁长风本就站在窗前,他忽然跳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成了面对面贴着,郁长风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有些沙哑:

“他走了?”

沈清昼点点头,又想要去摸他的脸,却被郁长风先一步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按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郁长风手臂撑在扶手上,将沈清昼圈在身前,眼神危险。

“他走了,还敢这么撩拨我?”

方才没摸清楚状况,要顾忌着沈清昼在拓跋律面前的形象,才按捺着没有轻举妄动,既然拓跋律已经离开,那他再撩拨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清昼在椅子上动了动,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接着脸上露出有几分扭捏的神态,双臂挡在胸前。

“美人不愿意大可直说,我又不会强人所难,这是做什么呢?”

郁长风忍不住笑了,低头在他唇上浅浅亲了下,低声道:“可美人想要强人所难。”

他说着摸了摸沈清昼的小腹:“方才吃了什么,是不是没吃饱?”

顿了下,他又问道:“全是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沈清昼讨饶地握住他摸得自己有些发痒的手,信誓旦旦道:

“就喝了一杯,酒壶还在那里放着呢,不信你去查。”

“不过确实有些没吃饱……”

沈清昼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像话。

难得招待一次客人,竟连饭都不给人吃饱,这若是传出去,他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郁长风见面前人有些走神,有些不满地捏住他的脸。

“他那么大的人了,不会饿着自己的,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他说着,低头亲了下去。

……

拓拔律走出巷子,面对梁京热热闹闹的街市,呼出了一口气。

他从前其实不明白自己到底对沈清昼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感激,仰慕,年少时的悸动,或者是喜欢?

或许都有,但又都不准确。

几个月前,当他收到沈清昼将被送到大梁和亲的消息时,有一瞬间也曾想过,总有人能拥有他的,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或许可以派人将他抢来北燕……

可也只是那一瞬,这念头立即被他掐灭了。

沈清昼对他而言,是雪山之巅的鹰,是北燕王帐上的图腾,神圣且永不坠落,不是一句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概括的。

而就在方才,他终于知道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沈清昼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从他将死之时被沈清昼救起,看到他那双像草原上最明亮的星辰一样,从容又悲悯的眼睛时,他就成了特别的人。

无论如何,看到他好,自己是为他高兴的。

拓跋律慢悠悠走过街道,找到了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摊子,点了碗汤饼。

他看着周围欢声笑语的人群,心中想道:确实快过年了。

算算日子,等他们回去,拓拔野也差不多正好从学宫回来。

不知道今年送他回来的还是不是往年那人,这些年小野在琴川学宫,多受他照拂,这次得好好招待招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