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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时笙带兵回中州城,打算安顿了家里的事后再去赫沁寻人,他们在洛城歇脚,乔星策却在街上撞见了萧逸飞。

九月初的正午,积云漫天,战后的洛城一片狼藉,百姓们都在修补房屋。

萧逸飞背着包袱啃着馒头在街上走着,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见对方是乔星策,他丢了馒头拔腿就跑,一转身,却发现顾时笙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废墟旁,萧逸飞被二人逼在墙角。

乔星策质问道:“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背着包要去哪?陛下呢?”

萧逸飞气鼓鼓的瞪了二人一眼,拉着脸不说话。

顾时笙本就对他没耐心,直接拔了刀抵在他脖子上威胁道:“说!陛下在哪?”

萧逸飞恼了,他怒视着顾时笙,眼里却憋出了泪水:“他死了,你高兴了吗?”

“你···”

“别胡说八道!”乔星策先声夺人,在顾时笙发火前威胁道“好好说话!否则我收拾你!”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随你们!”萧逸飞抹了一把眼泪道“他伤着要害,我抱着他去找了巫医,可没有汗王的允许,巫医不给他治,他一直流血,我想给他止血,可我不懂医理···”

“不可能!你不是说你能带他离开吗?”顾时笙本是不信的,可看到萧逸飞哭的伤心,他却慌了。

“那他也得活着啊!”萧逸飞吸了吸鼻子说“他伤成那样,我就是天神也救不了他!”

顾时笙心渐渐沉了下去,寒意从脊骨一路爬上头皮,他不敢相信萧洵死了···

“他们不救人,我出去找主人帮忙,结果府衙起了大火,他一个人在房间还昏迷着,等我进去时他已经被大火吞没了,只有这块玉没烧坏···”萧逸飞拿出一块同心玉,上面盘着精致的龙纹,挂绳早已将烧没了,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玉,却还残留着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顾时笙看着他手上的玉,颤抖着伸手拿了过来,那是他送给萧洵的生辰礼,他依然记得那年除夕,少年窝在他怀中拿着那块玉佩半醉半醒的眨巴着眼睛瞧着···

少年蹭着他的胸口轻声唤他\"阿笙哥哥\"。

那一幕像隔了几个世纪一般遥远,又好似就在昨天···

“不···不可能,他不会死,他怎么能死?!!”顾时笙一拳打在墙上,鲜血淋漓,他红了眼,像极了发怒的狮子,那窒息的痛苦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撕开一般。

萧逸飞说:“就算没有那场火,他伤成那样也活不成了。”

乔星策看着顾时笙仅有的信念仿佛瞬间崩塌,颓然失神,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若是颜故渊知道萧洵死的这般惨烈怕不是得心疼死。

想到颜故渊,他心脏丝丝抽痛,萧洵那日让他写信,竟是最后的机会,他该听萧洵的话,哪怕颜故渊并不期待他的信,至少他写了···

萧逸飞见二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暇顾及他,他悄悄溜了,还不忘回头偷偷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哪里还有半点伤心难过之色。

顾时笙失魂落魄的回了北梁王府。

顾朝宗和顾念池牵着顾朝阳满眼泪水的在站在门口,身后的两个嬷嬷抱着两孩子,他们都在等着他。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满脸憔悴,双眼无神,满布血丝,短短几个月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顾念池含泪唤了他一声:“二叔···”

顾时笙看着几个孩子,忍着泪上前将他们拥进怀中。

玉竹和谭宴站在天井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后堂里。

顾念池得知萧洵死了,当场泣不成声。

顾朝宗轻拍着顾念池的肩膀安慰着她,轻声说:“姐姐把那日府中发生的事再跟二叔说一遍,别让二叔继续误会陛下。”

顾念池含泪点了点头,这才将池青衣死的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原是敖登想要杀光北梁王府。

顾时笙心如刀割,他的洵儿为了保住他的家人真的尽全力了啊···

可他却一直以为萧洵要放弃北梁,放弃顾家,所以趁乱独自逃走。

玉竹说:“其实陛下在离开中州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王爷也不要太自责了。”

顾时笙心头一颤:“他···早知道了···”

“嗯!”玉竹点点头道“丞相死前让人将南宫先生的信带来,说是他的身世都在信中,叮嘱他不要做傻事,他明知会死,还是选择了去换回两位小公子,唉···”

顾朝宗将两封信给了顾时笙道:“这是陛下放在两个弟弟襁褓中的,母亲说让陛下给弟弟们取名,这是弟弟们的名字。”

顾时笙拆开信封,上面是那熟悉的笔迹,干净隽秀。

顾朝平,顾朝安。

泪水模糊了双眼。

玉竹叹了口气道:“陛下取平安二字,乃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之意,平平安安,他的所愿都在这二字中了。”

后堂中一片寂静,气氛异常的压抑,顾时笙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的要喘不上气了,他的洵儿啊,替他守住了家人···

“王爷,季公公还在府上,陛下临走前,让我为他解毒,我去看看他如何了···”玉竹说着便要起身,却见刘婶扶着一人走了过来。

“不必了···”季怀明虚弱的声音传来,他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眼窝凹陷,人瘦了一大圈。

玉竹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副模样。

季怀明对着玉竹虚虚抱拳致谢,而后问道:“北梁王既已回来,敢问陛下在哪?”

在场的人都不愿说出萧洵已死这话,季怀明皱眉再次问道:“陛下在哪?”

见他们都低着头不肯说,季怀明冷笑一声,嘲讽道:“本以为你对陛下情深似海,说到底也不过如此,为了家人你也可以抛弃他,也可以推他出去!丞相说的没错,终有一日你才是陛下身边最危险的人,他防你一点没错!你没了大哥大嫂,可他也没了此生挚友,你痛苦,他就好过了吗?顾时笙!你配不上他!我不指望你护他,你且告诉我他在哪,我自会去寻他!”

孟希言看着顾时笙,这个男人好像突然没了灵魂一般,明明将萧洵锁在烟雨阁是为了保护他,明明直到最后也没将萧洵交出去,可他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孟希言皱着眉,艰难的开口道:“王爷说···陛下已经驾崩了。”

季怀明愣了一下,而后笃定道:“不可能!他还活着,他受了重伤,应是还未痊愈,你没将他带回来?”

顾时笙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近季怀明激动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你怎么知道他受了重伤还未痊愈?!”

季怀明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却故意不告诉他。

“你先告诉我!”顾时笙猛的抓住他的手,扯着他质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了重伤,怎么知道他还未痊愈!”

季怀明本就身体虚弱的厉害,被他这一扯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再昏死过去。

刘婶急忙劝道:“哎哟,王爷,您小心些,季公公大病了一场,还未痊愈,可经不起动粗!”

僵持之际,一旁的玉竹突然开口:“季公公没吃那阴阳蛊的解药吗?”

顾时笙心头一震,他看向玉竹。

玉竹解释道:“季公公身上有阴蛊,陛下离开前留了血做药引,让我做成解药给季公公解毒,方才我见季公公状态不对,显然是那阴阳蛊没解,所以你才断定陛下受了重伤还未痊愈,是吗?”

季怀明被顾时笙拽着却执拗的不愿开口,像是故意报复他一般。

“阴阳蛊···”顾时笙破愁为笑,他对这个毒再了解不过了,季怀明没死,萧洵就还活着。

“王爷!有客到!”张伯带了一人匆匆进了后堂。

“北梁王!”男子对其施了一礼。

顾时笙打量着眼前面生的男子。

男子恭敬道:“吾乃青龙卫齐云,陛下让我来告知王爷,陛下无事,让您不必寻他。”

见对方是齐云,季怀明忙追问道:“陛下如何了?他在哪?”

齐云笑了笑道:“季公公不必担心,陛下有君公子照顾着已无性命之忧,陛下的行踪,暂时不便透露,只让季公公身体好了之后再和余统领,苍觉一起回京!”

顾时笙听到君卿在他身边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萧洵不见他,难道是在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