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一袭白裙，一尘不染。
疯劲儿在看见叶文的这一刻，就缩水了。潘孤雁两只手无措地放到背后，把定道剑和剑鞘一并收回了收纳戒，脑袋不知是低还是抬。
别人怎么看，潘孤雁不在意，但是叶文不一样……她来这儿多久了……不会也看完她怎么打人的？
“去把人抬走。”叶文下巴一抬，指挥路延。
潘孤雁才发现掌门也在！她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把人牙齿都打掉光了……
“看不出来嘛，你还是挺适合做体修的。”宇文弄溪刚说一句话，就遭叶文无情驱赶：“你也去。”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我这种娇滴滴的哪里适合抬那血人？”宇文弄溪矫揉造作地歪着脑袋理头发。
叶文一记刀眼飞过去，他提袖轻咳，一句“我就缓和缓和气氛”甩出，走向了路延方向。
兔子垂着脑袋，两手不安地背在身后，像极了在外疯玩后，回家看见家长怕被责怪的样子。
“打起来怎么样？”叶文问。
她的声音听不出来生气了，反倒很温和。
反讽？潘孤雁捂着手上的血，觉得有点委屈：“他该打。”
“我知道。”叶文伸手来拉她的手，“手打疼没？”
潘孤雁一怔，任由她把自己的手牵了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
对方垂着眼，视线放在她那沾着血迹的手上，细致认真地拿着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手帕，一根一根手指地给她擦净。
那温柔的力道把心脏一并抚过。
“我……我打人了……”
“嗯。”
潘孤雁咽了口口水，发虚：“我动手在先，但前有他言语挑衅。”
“嗯，打的好。”
她开始擦她另一只手。
路延正好把人抬……或者说半拖过来更合适。叶文分心扫了眼：“别让他死了。”
潘孤雁不能背人命。
潘景天一张脸上全是血，现下已经不省人事，仅有一息尚存。
宇文弄溪撩着鬓发，连连叹息的摇头：“这打的……”
旁边一男子见机行事，立刻上前：“路掌门，贵宗该弟子实在太不像话了。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打得一脸血，戾气满身谈何修道？我们这么多人好言相劝，她非但不理不睬，还提剑恐吓。这已然违背了义宗的宗旨吧？此乃不忠不义不孝。”
路延忙着施法给潘景天抢救，没空搭理。
宇文弄溪斜睨他眼，淡然把话说完：“打的还是太轻了。”
男子愣住，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对他的露骨穿着显然鄙夷，屁话还没出口，下一秒就被威压压跪了。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撑不起身子来。感受到眼前人难测的实力，他一脸恐惧：“你……你……”
宇文弄溪笑得眉眼弯弯，绵里藏针：“呀～没控制住，你的眼睛委实太丑。”
潘孤雁还在忐忑：“他，他牙齿都让我打掉完了。”
“挺好的。”两只手已经干净，叶文又弯腰给她擦脸上的血，白光闪过，把她脸上身上的泥巴都去的干净：“你没做错什么。一会儿我叫路延给带去草药园，他死不了的。”
叶文的神情和她的声音一般温柔。擦她面颊也像在擦什么珍宝。
潘孤雁抿抿唇，分外懂事道：“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打人的……给你添麻烦了。”
这个烂摊子不知道有多难收拾呢……
“这算不上麻烦，”叶文眼里星光流转，温柔又看的人有力量，“全靠你打的好，才叫我把他的真实心声听得一清二楚。”
实在受宠若惊，潘孤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欣喜地抿着唇，双眼亮晶晶地酝酿起了雾气。
其实她知道，她这个打人的方法留下后患多了，并不可取。除了这个办法，还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来揭穿潘景天的真实面目。
可她就是没有忍住。
潘景天拿着所谓给了她娘钱，全靠自己她娘俩才能活的屁话生事不是第一次了。容元香怎么也不肯和他闹，也不愿意去反驳他，不想让事情越闹越大。
这无疑是对潘景天的纵容，这人本来就极善伪装，满腹谎言，借此由头找事的台词一次胜过一次熟练、夸张。
他来唱一出大戏，是街坊邻里的消遣时光，是她们的心烦意乱无可奈何。一有好事儿的再拱两句火，就更不可开交。在房子里也躲不过的窒息和压抑。
她每次都被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气到想要冲出去，叫看热闹的都滚，叫潘景天要点儿脸。
但容元香更求息事宁人，自然不会同意她去把事情搅大，想忍也得忍，不想忍也得忍。哪怕一出过后是无数人的异样目光，乱七八糟的闲话。
潘孤雁渴望这一天的到来，渴望了好久。让看热闹的人看清来龙去脉，让潘景天自己说出真实打算。
叶文向她伸出手，她毫不犹豫抱住了她。
记忆里的一切好像都被更改了……
潘景天来闹事，再也不是息事宁人的结果，她狠狠地重拳出击，欺软怕硬好看热闹的邻里都被吓到，不敢轻视她们家。
而她打的时候，有正义的好友帮助。打完了再完狠话回头，还有人庇佑她。
而她还与她心灵相通，可以光明正大相拥。
潘孤雁又哭又笑。
董百川上前来，看见的就是一副……疑似两人闹掰？潘孤雁不舍分别，把脑袋死死埋在叶文怀里的画面。
她拱手：“老祖。潘师妹……并非无理伤人。是那老头儿恶言在先。”
叶文对她方才护着潘孤雁的行为非常满意，给了个笑：“我知道。”
给完笑……然后就抱着人走了？
董百川一怔，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弱弱的拉了拉她的衣角。董百川顺手看去，沙圆圆声音低低的：“那个……就是……刚才那会儿……谢谢你啊。”
董百川一向最看不惯人扭扭捏捏，胆小如鼠的样子。但是有了潘孤雁这个软弱归软弱，打起人来也是真狠的在前，她觉得沙圆圆也顺眼了。
装模作样的拍都拍耳朵上的“灰”，她一本正经问道：“你说什么？听不清。”
“……”沙圆圆紧张又无措，两个眼睛潘孤雁消失掉的方向，“就……就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