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别墅,扑面而来的寂静和沉重感,让景烟顿觉压抑。
硕大的吊灯并未点亮,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昏然的光。
整个墙面满眼的黑白灰三色交错,极致的单调,极致的冷寂和孤独。
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带着几个身穿黑色套装的仆人静静候在一旁,毛巾、睡袍一应俱全。
孟淮之并未多看一眼,而是抱着景烟上了楼。
妇人依旧是沉静的面容,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行人悄无声息退去。
没一会儿,妇人独自捧着一叠女式衣物上了楼。
孟淮之刚刚将景烟放在松软的沙发上,外面便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是有人在楼梯上奔跑的脚步声。
景烟诧异,自进了孟淮之的住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这脚步声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房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脑袋伸了进来:“淮之,听说有客人需要我?”
青年圆圆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一边说着一边挤进了房间里,手里提着药箱。
孟淮之微微抬了抬下巴,朝景烟的位置点了点:“给她处理下。”
“好嘞!”
年轻人脚步轻快的走到景烟身旁,将药箱放在一旁,毫不避讳的打量着景烟。
“小姐姐,怎么称呼?”
“景烟。”
景烟朝年轻人微微一笑,虽然觉得被人这样上下打量不礼貌,可奇怪的是,这人的目光却丝毫没让景烟觉得不适。
“景小姐好,季伯言。”
季伯言说着朝景烟伸出了手,手指纤细秀气,倒像个女孩子的手。
“你好。”
景烟伸手和季伯言稍一交握,便收回了手。
季伯言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景烟的脚,从一旁拉过一把座椅,一屁股坐下。
“脚抬起来我看看。”
景烟只得靠着沙发,伸出一只脚搭在沙发边沿,刚好是季伯言伸手能处理的范围。
季伯言三两下戴好一次性手套,弯下身替景烟处理起来。
“可能会有点儿疼,你稍微忍忍啊……”
“嗯,没事儿。”
景烟笑道,相比这点儿疼来说,现在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就已经很幸运了。
孟淮之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季伯言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下雨天的道路,泥泞沙砾遍地,景烟的伤口里更是混杂着不少。
“女孩子的脚这么漂亮,怎么弄成这样?你也太不小心了。”
季伯言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念叨着。
景烟苦笑,自己也不想弄得这么狼狈。
这些细小的伤口只能一点点的清理干净,不然这炎炎夏日,只怕会感染留疤。
清理到脚后跟的伤处时,季伯言不好操作,索性垫了一张无菌纱布,将景烟的脚抬起放在自己腿上。
景烟有几分不自在,只觉得这姿势太亲近了些。
转念又一想,医生眼里都是病人,自己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觉得别扭,却没说什么。
一旁的孟淮之目光微顿,重重的抿了抿唇,直压得唇角向下弯出弧度。
沉默片刻,终于是坐不住了,孟淮之站起身走到季伯言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季伯言,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开。”
“啊?”
季伯言停下手上动作,扭过头看向孟淮之,一脸懵圈。
孟淮之眼眸微垂,冷冷扫了一眼季伯言,没再说话。
季伯言目光在景烟和孟淮之之间逡巡片刻,忽然悟了,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笑意站起身来。
“来来来,淮之你坐,你坐。”
说着拉着孟淮之,使劲往椅子上按。
孟淮之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季伯言文文弱弱的的小身板压根儿动不了他。
“松手,你可以走了。”
“行,不打扰你俩了,我走我走。”
季伯言笑得意味深长,语气里满是揶揄的味道,脚下是一步也没动。
景烟知道季伯言肯定想歪了,急忙开口解释:“你别误会,孟总和我......”
“还不走?嗯?”
孟淮之再次开口,打断了景烟的话,给了季伯言一道凌厉的眼锋。
季伯言虽然平时不怕孟淮之,但见孟淮之这神情到底有些发憷,赶紧朝孟淮之笑道:“走了走了,淮之,你要是不懂的问我啊,我立刻上来。”
“不需要。”
孟淮之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也是,你这些年自己治自己都快成专家了......”
季伯言一边念叨着,一边小跑着朝门外奔去,似乎身后有财狼虎抱追着似的。
刚打开门,就看见候在门外的妇人,季伯言招呼道:“旬姨。”
妇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没说话。
季伯言似是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屋内又只剩下景烟和孟淮之两个人。
景烟说了一半的话,只得将剩下的一半话咽回肚子里。
看着处理了一半的伤口,景烟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艰难的弯下身去拿起一旁的的棉签就要自己处理,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一把夺了过去。
孟淮之坐到刚刚季伯言的位置,一手将景烟的脚轻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一手就着消毒棉签清理起景烟的伤口。
景烟心中诧异、茫然交错,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却没有将孟淮之再次推开。
男人低垂着头,专心致志,手上动作轻柔利落。
从景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额前几缕散乱的碎发,英气的眉和高挺的鼻梁。
整张脸背着光,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柔和,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少了几分以往的冷冽锐气。
景烟头一次产生错觉,觉得孟淮之不是那个站在云端的人,而是万千世界里,像自己,像他,像她一样的平凡人。
内心如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大抵是因为太过专注,即便是衬衣领纽扣散了两颗也没有发觉,白皙如玉的脖颈禁欲气息拉满......
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反正孟淮之看不见。
景烟一手支着头,目光肆无忌惮,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呆呆的回不过神。
丝毫没注意到,孟淮之已经将自己脚上的伤处理干净了。
“看够了?”
语调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