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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A:口语

送走端公,幕友睡了一合儿,天就亮了。

非常时期,尽管疲倦,他却不敢轻易打哈懒散。穿好衣服,问过差役,幕友知道里洪仍在摊尸1,就把前院去了。

幕友,本是里洪私人请来的佐治人员。可里洪数罩子眼眼2,其他官员尚未配齐,幕友不得不跳到前台,把提前来到正县的几个差役叫起,一路把四门去查看情况。他们返回县衙,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幕友刚刚抵拢门口,忽闻马蹄声响。一匹枣红大马,从东门方向飞驰而来。马到跟前,一壮年差使翻身下马,说:“快点带我面见知县。”

幕友知是送信差役,便将来人领进后院里洪房间。送信差役不待里洪坐稳,便将一封急件亲手递与里洪,转身离去。

里洪脑壳胀,耳朵痛,嘴头又背味3,无心细看,随手给了幕友。幕友一觑,顿时脸色苍白。闷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大县、高山、横州,几个刚刚上任的知洲知县……”

清早八晨,幕友害怕里洪忌讳,说了半截,便把里洪盯到。里洪虽然蔫疲打像4,却还是整起耳朵在听。于是,幕友又软胎胎5地接着说道:

“一把连都遭了。”

里洪凴着6床挡头,神乎乎的盯着床柱柱,把脑壳耷了半天,才使劲一声干活闹:“他妈的,简直是反了!”

“一点没有料到,情况竟然是如此糟糕。大明的残余势力,真他妈的太凶了。”

里洪车过头来,翻起眼睛看了看幕友。幕友说道:“大西朝廷要求我们,加强戒备,做好防范。想方设法,保证自身安全,发现可疑人员,先斩后奏。还说,地皮子没踩热和,不准强行征粮、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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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摊尸:睡觉。2罩子眼眼:罩子即蚊帐,隐喻长时间病倒在床上,贬义。3背味:生病或食蜂蜜等甜品过多,口中无味,食欲不振。4蔫皮打像:没精打采。5软胎胎:形容,出于无奈而说得有气无力的语言。6凴:步奔切,音凭。靠,依也。方言读pēn。

“求劳呐,说这些劳锤子。看到我求上都打得燃火。”

里洪发火,幕友逼到闭嘴。过了一合儿,里洪气董董地问道:

“依你之见,下一步咋整咹?”

“才将个儿把四门去看了一下,东面、北面,两方城墙垮了很多,到处都是缺口儿。要是大明的残兵败将,趁黑摸起进来……”幕友寻1了一下,说,“一句话,城内很不安全。”

“既然不安全,那就想办法噻。”

“不在预料之中,我也没有法子。”

“说啊又说,我硬是汤到2你这块宝塔糖3。费这么大的心,把你找起来,连低低儿办法都想不出来,那我拿你来爪子咹?拿你来劳求。”

“要不……要不……”幕友被里洪一句话整得湿哽哽4的,他抠着脑壳,吞吞吐吐,含糊几句,又把脑壳几摆,“不行,不行。”

“爬哦,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得儿闷疾喊不行。试手说出来听一盘呐。”县丞、主薄尚未到任,把总没得脑壳。无论处理啥子事情,里洪都要把幕友拽得梆紧5。“说嘛,喊你说你就说嘛。”

“好吧,那我就给你建议。一定要把把总恨到6,不能让他把人带到所上(驻兵的地方)去了。只有留在这儿间,你我几个才会安全。”这幕友,当真背得光吃干饭的,他把脑壳一拍,鬼点子就出来了。“同时召集民工,抓紧修复损毁城墙。关闭四门,黑白连夜限制出入。纵块一来,随便他好凶,也把我们爪子不了。”

“你娃娃硬是精灵鬼儿嗲,脑壳还空花7呐。”里洪想了想,说,“还是你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民工给我吆进城来。”

幕友正想明说,自己不便出面,可里洪把手一甩:“不说了,就纵块,没得抖摆8。”

虽说幕友样子并不咋个儿,但很有城府。在他的策划之下,提前来到正县的几个差役,便火速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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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这里读xin,动,迟疑。2汤到:比遇到更严重,带有甩不掉的意思。3宝塔糖:不仅傻,而且爱出洋相。4湿哽哽:心里不舒服。5拽得梆紧:抓住不放。6恨到:镇到。7脑壳空花:脑壳聪明。8没得抖摆:没得余地。

这次,他们是去联络那些昔日的里长粮长,目标也会渐渐暴露。为了安全起见,幕友便将他们分成两人一组。

差役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三人。但这三个人已经病来病不得1,就是拄起棍棍,也没法走出门来。

几个差役一时抓不到缰,就按幕友事先设计的第二套方案。赶到约定地点,临时碰在一起。根据情况,商量办法。

“有了。”缺耙子差役忽然想起李茂盛来,“李茂盛干里长多年,他肯定晓得另外那些里长粮长的情况。”

“对。”其中一个差役附和说道,“这块办法好。”

“但是,离这儿有点远。”缺耙子差役说。“要走少加多路。”

“多走路,总比糊碰好。近处子找不到人,远处子的人也可以噻。”胖子差役说,“昨天,我注意看了他的表情。发觉他巴不得就跟县太爷搞上关系了,那个想当官的瘾呀,硬是发登2了。找到他,负责没得问题。”

“眼下,只能去找这些想当官儿的人了,不然,哪个给你干哦?”

几个差役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又朝二郎杠走去。

昨勾儿,李茂盛被军兵挡在衙门外前,冻来差点把瘊包儿3整发。后来进入庙子许愿呢,又差点被叫花子吓成神经病。

夜里,他把这些砍竹子遇节的事情,一一讲给李王氏听。李王氏本来就是小奸奸人,她东想西想,说:

“是背得犯住哪路菩萨了?”

“犯住?哦,老实话。”李茂盛拿得李王氏一句话把他点醒了。没得好久以前,他悄悄个儿梭到王寡妇屋头去活臊4。王寡妇弄死不从,李茂盛以为没有当里长了,王寡妇就不给他脸。他码干吃尽,鼓捣把人家甩到床上去。事后才知,原来人家身上那样了。“负责是她龟儿子把我窳住5了,妈依活挨打壳儿样样……”

“啥子咹?哪块龟儿子把你窳住了?”

“没得哪个。”李茂盛差点整漏黄6,贵兮把话岔开,“没得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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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来病不得:病很严重。2发登:需要到难以等待的程度。3瘊包儿:哮喘。4活臊:1,调戏;2,调皮捣乱,惹事生非。5窳住:遇晦气的东西,让运气变差。6整漏黄:说漏嘴。

李王氏长期蒙在鼓头,又没得人给她嘘过风风,虽然心头怀疑,却抓不到把柄。这合儿听李茂盛说得奇奇怪怪,她轰声就在脑壳上整他一个拽喱子:“你娃娃把细点。”

上床以后,李茂盛紧倒睡不着,心头越想越生气,不禁后悔起来:王寡妇啊王寡妇,龟儿子硬是逋儿迸,你就不想一下,我倒霉了,你又有好安逸咹啧?

一直整拢半夜时儿,李茂盛才接连打了几个呵嗨。

“李王氏,等天亮了,你去整点纸钱来,给我呸置9一下。”

“我晓得!”李王氏哼哼哄哄说道,“搞点睡了。”

今天一早起来,李王氏整夯了10。她刚把外前去揭了?几张火草纸回来,丢给李茂盛打钱纸。又急急忙忙跑到李绍清屋头去拼了?半截鱼蜡,刀了?几根清香,匀了?一口口儿煮好的米饭。然后拿回家里,把米饭加水,搞成水饭,再到堂屋里头寻一截鱼蜡出来装起?。

整整子忙了一大晌午,两把手点燃香烛,鼓捣把大舌头儿拉起过来,一屋人跪在后院地坝头,正在许愿。忽然听见敲门声响,李茂盛轰声冲起起来3,垫起脚尖尖,走到前院把细听了一阵,没得问题,才把大门打开。他咋个儿都没有想到,是缺耙子差役他们,主动找上了门来。嫑得是净土寺的菩萨太灵验了,还是屋头改煞对头了。轻轻个儿作几个揖,就整到了档档头去。李茂盛立马烧锅夺灶,各人给他们煮了几个浮宝蛋。然后半点要求不提,就带着几个差役,叮叮咚咚出了门去。

李茂盛首先找到自己熟悉的里长、粮长,然后分头串联。县城附近四十八个里,干过里长、粮长而又幸存下来的,还有五十二人。有十一个弄死不肯为大西政权卖命,委婉拒绝。又有五人身体严重脱虚,无法干事。结果,包括李茂盛在内,一共三十六人,逗好耳朵,饿抖抖的刹进了县城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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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呸置:修理等。这里指敬菩萨,改煞。10整夯了:忙碌。?揭了:买纸。?拼:从对方手中无偿获得一点,再加上自己一部分,合用。?刀:自己没有,从对方手中无偿获得。?匀:从对方多余的部分里,无偿获得一点。方言中拼、刀、匀,意思相近,但获得的货物只占对方同样货物的很少一部分。而且一般都是小样的,不很值钱的货物。?装起:凑,加起。3起:第一个起读几。

b:普通

送走端公,幕友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非常时期,尽管疲倦,他却不敢懒散。穿好衣服,问过差役,幕友知道里洪仍在睡觉,就把前院去了。

幕友,本是里洪私人请来的佐治人员。可里洪病倒在床,其他官员尚未配齐,幕友不得不跳到前台,把提前来到正县的几个差役叫起,一路到四门去查看情况。他们返回县衙,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幕友刚刚走到门口,忽闻马蹄声响。一匹枣红大马,从东门方向飞驰而来。马到跟前,一壮年差使翻身下马,说:

“赶紧带我面见知县。”

幕友知是送信差役,便将来人领进后院里洪房间。送信差役不待里洪坐稳,便将一封急件亲手递与里洪,转身离去。

里洪头胀,耳朵痛,口中无味,无心细看,随手给了幕友。幕友一觑,顿时脸色苍白。停顿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大县、高山、横州,几个刚刚上任的知洲,知县……”

一大早,幕友害怕犯讳,说了半截,只把里洪盯着。里洪虽然没精打采,但他还是张起耳朵在听。于是,幕友又才软绵绵地接着说道:

“他们,都遇害了。”

里洪靠着床头,一对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床柱,把脑袋耷拉半天,才使劲一声大吼:“他妈的,简直是反了!”

“确实没有料到,情况竟然是如此糟糕。大明的残余势力,真他妈的太凶了。”

里洪车过头来,翻起白眼看了看幕友。幕友说道:“大西朝廷要求我们,加强戒备,做好防范。想方设法,保证自身安全,发现可疑人员,先斩后奏。还说,情况没有熟悉之前,不准强行征粮、强抢民女……”

“唉呀,说这些干什么嘛。听到就烦!”

里洪发脾气,幕友闭了嘴巴。过了一会儿,里洪才气鼓鼓地问道:

“依你之见,下一步怎么办嘛?”

“刚才我把四门去看了看,东面、北面,两方城墙垮了很多,到处都是缺口。要是大明的残兵败将,趁黑摸进城来……”幕友迟疑片刻,说,“一句话,城内很不安全。”

“既然你都知道不安全,那就想办法噻。”

“不在预料之中,我也没有法子。”

“唉呀,我真遇上你这个傻瓜了。费这么大的心,把你找起来。连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拿你来做什么?拿你来吃饭是么?”

“要不……要不……”幕友被里洪一句话,搞得心里怪难受的,他抠着脑袋瓜子,吞吞吐吐,含糊几句,又把头了摆,“不行,不行。”

“爬哦,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呐喊不行不行。说出来听听嘛。”县丞、主薄尚未到任,把总没有头脑。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里洪都离不开幕友。“说嘛,喊你说你就说嘛。”

“好吧,那我就给你建议。一定要把把总抓着不放,不能让他把人带到所上(驻兵的地方)去了。只有留在这里,你我几个才会安全。”这幕友,真不是光吃干饭的,他把脑袋一拍,点子就来了。“同时召集民工,抓紧修复损毁城墙。关闭四门,限制出入。这样一来,随便大明的残余势力有多厉害,也把我们奈何不得。”

“你娃娃,脑袋瓜儿还真聪明嘛。”里洪想了想,说,“还是你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民工给我赶进城来。”

幕友正想明说,自己不便出面,可里洪把手一甩:“不说了,就这么办,别找借口。”

虽说幕友个头并不怎么样,但他深藏不露。在他的策划之下,提前来到正县的几个差役,便火速出了城去。

这次,他们是去联络那些昔日的里长粮长,目标也会渐渐暴露。为了安全起见,幕友将他们分成两人一组。

差役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三人。但这三个人已经病得不轻,就是拄起棍子,也没法走出门来。

几个差役不知如何是好,就按幕友事先设计的第二套方案。赶到约定地点,临时碰在一起。根据情况,商量办法。

“有了。”缺耙子差役忽然想起李茂盛来,“李茂盛干里长多年,他肯定知道另外那些里长粮长的情况。”

“对。”其中一个差役附和说道,“这个办法好。”

“但是,他离这里很远。”缺耙子差役说。“要走许多路。”

“多走路,总比糊碰好。近处找不到人,远处的人也可以噻。”胖子差役说,“昨天,我注意看了他的表情。发觉他很想跟县太爷搞上关系,他那个想当官的心情,真的太迫切了。找到他,一定没问题。”

“眼下,只能去找这种很想当官的人了,不然,谁愿意卖命嘛?”

几个差役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又朝二郎杠走去。

昨天,李茂盛被军兵挡在衙门外边,差点把瘊病冻发。后来进入庙子许愿呢,又差点被叫花子吓成神经病。

夜里,他把这些砍竹子遇节的事情,一一讲给李王氏听。李王氏本来就是小心眼人,她东想西想,说:

“是不是犯住哪路菩萨了?”

“犯住?哦,老实话。”李茂盛叫李王氏一句话把他点醒了。不久以前,他悄悄跑到王寡妇家里去干不老实的事情。王寡妇这么也不从,李茂盛以为自己没当里长,王寡妇就不给他脸了。他横蛮霸道,事后才知,原来人家身上那样了。“负责是她龟儿子把我窳着了,活瘟神样子……”

“你说什么?谁是活瘟神?”

“不,没有谁。”李茂盛差点说漏嘴,“没有谁。”

李王氏长期蒙在鼓里,又没有人给她透露一点信息,虽然心里怀疑,却抓不到把柄。这会儿听李茂盛说得奇奇怪怪,她卷起指头,嘭声就在头上给他一个,说:“你娃娃把细点。”

上床以后,李茂盛老是睡不着,心里越想越生气,不禁后悔起来:王寡妇呀王寡妇,龟儿子真是逋儿迸,你就不想一想,我倒霉了,你又有好日子过吗?

一直到了半夜,李茂盛才接连打了几个呵欠。

“李王氏,等天亮了,你去整点纸钱来,给我改煞一下。”

“我知道!”李王氏哼哼哄哄说道,“赶紧睡了。”

今天一早起来,李王氏就忙个不停。她刚把外边去买了几张火草纸回来,丢给李茂盛打纸钱。又急急忙忙跑到李绍清家里去,要了几根清香,拿了半截蜡烛,抓了一把煮好的米饭。然后拿回家里,把米饭加水,搞成水饭,再到堂屋里面寻一截蜡烛凑在一起。

忙了整整一上午,两口子点燃香烛,把大舌头儿拉过来,一家人跪在后院地坝里头,正在许愿。忽然听见敲门声响,李茂盛嗖儿声站起身来。垫起脚尖,走到前院。把细听了一阵,没有问题,才把大门打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缺耙子差役他们,主动找上了门来。

不知是净土寺的菩萨太灵验了,还是刚才改煞成功了。轻轻作几个揖,好事就来了。李茂盛立马烧锅夺灶,见人给他们煮了几个荷包蛋。然后半点要求不提,就带着几个差役,叮叮咚咚出了门去。

李茂盛首先找到自己熟悉的里长、粮长,然后分头串联。

县城附近四十八个里,干过里长、粮长而又幸存下来的,还有五十二人。有十一个怎么也不愿意为大西政权卖命,委婉拒绝。又有五人身体严重脱虚,无法干事。结果,包括李茂盛在内,一共三十六人,他们约好时间,全部进了县城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