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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大家都怪怪的。

收到战帖以后,彩云和刘妈妈便铆足了劲地研究各种金器,势要在轮选当日压对面苏氏金铺一头,一雪前耻。

玉雨玉茗两人整日凑在一起,玉雨小嘴叭叭个没完,给玉茗讲着她们去凫州的经历,

两人时而抱头痛哭,时而呆呆的看着云华傻笑。

非颜日日躲着云华和沛章,远远见了二人便绕开,躲在二人背后笑得宛如痴傻的呆子。

云华日日坐在店里,支着额头叹着气,将店里的所有金簪发饰都试了一遍,还是不甚满意。

自从京中来了许多巨商,沛章外出的次数越发多了,常常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总感觉,沛章这几日有些疏远自己,云华日日坐着,越品越觉得不对劲,

沛章最近总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也不同云华说说话,晚上睡觉时手也规矩的很,

哪里不对呢……

云华冥思苦想,

难道真的是那一脚把沛章踢疼了,还是她觉得被踢下去没面子,所以生气不理她了?

紧紧皱着眉,云华额角被揉得发红。

视线内,阿宽还在卖力地擦着桌子,只是眼神时不时朝窗外飘去,

一会儿失望落寞,一会儿气得砸墙,一会儿又涨红了脸,

疑惑地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巷道对面的苏氏金铺窗口,晚娘正羞涩的一笑,低垂着头扭捏着搅弄手里的衣摆。

这两人最近进展倒是挺快。

云华水润的唇微微嘟起,似是不满,似是艳羡。

用过午膳,云华避开店里众人,去了一趟必安堂,

在琳琅满目的膏药里,选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贴,

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回了金铺。

还未走进金铺,云华面上的笑便僵在了面上,

原因无他,只是撞见了李含光指挥苏掌柜在铺子门口摆上个晃眼的大牌子,

上面写着,最低金价,保质保量,

眼见常松晖拉着李含光的手臂,两人亲亲密密进了铺子里,云华无语望天,世上竟真有这么无耻之人,用这种手段来抢生意,也不怕自己亏得底朝天。

岳家金铺里,一个清冷的身影坐在窗边,将此景尽收眼底,

当看到云华碰见了常松晖时,眼底染上几分恼怒与祈求,

而当看到云华朝那两人翻起个白眼后便转身进了自家铺子,不觉松了一口气,紧抓在椅子上泛白的手也终于松开。

走进铺子,见到许久未来的沛章,云华的脚步也松快了一些,

正好,把药给阿章,看看阿章还生不生气。

看到云华从怀里掏出跌打损伤的药贴,俯到耳边悄声耳语,“阿章,你那天晚上摔到哪里没有?”

沛章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紧绷的唇角却暗暗勾起。

跑到这么远的必安堂,就为了给她买药贴,常松晖就在眼前也没有去找他,而是来给她送药,

看来常松晖在云华心里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自己应该也是占一席之地的……吧?

从未得过一句应允,也不怪沛章患得患失。

握住手中还带着温软馨香气息的药贴,沛章感觉连日的奔忙一下子缓解了,眸中闪着柔光,紧紧盯着云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高兴什么。

云华将药递给沛章后,为掩饰自己的紧张与不安,没等沛章回答便转身走到柜台边上,一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翻找着柜台里的大木架子。

拿出一张硕大的宣纸,云华蘸墨执笔,写下几个娟秀的大字,

“本店新品,买一送一!”

沛章在边上看着云华,原本还猜不到她要做什么,看到那一行字以后便反应过来了,

被对面金铺打压了许久,也该反击了。

阿宽拿着那张宣纸,走到铺子门口的墙边,举臂丈量了一下位置,便开始张贴了。

故意将蜜色的手臂绷紧了,线条流畅,含着无限力量的肌肉高高鼓起。

晚娘站在对面窗口上,美目流转,含情脉脉。

沛章望着两家铺子门口的纸张与牌子,两相对比之下,

默默想着,果然还是云华的字更胜一筹,对面李含光的字并不如云华写的娟秀大气。

不一会儿,似是察觉到了岳家金铺的动作,一个娇媚的身影一步一晃走了出来,

晚娘手里拿着李含光新写的牌子,“低价出售,买一送二!”

看清那牌子上的内容,沛章皱紧了眉头,不赞成的瞥了一眼对面,一味叫板是会出事的,

云华轻笑了笑,似是故意刺激人一般,提笔写下,“低至底价,买一送三!”

阿宽又拿着新的宣纸出去张贴去了。

巷道里一瞬间涌进来许多人,

“快来呀!大抢购啦!岳家金铺大降价呀!”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常松晖坐在苏氏金铺里,冷冷瞥了一眼窗外躁动的人群,李含光倒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狠狠瞪着巷子对面的云华。

云华不甘示弱,哂笑着看了出去,还不忘抛个媚眼,也不知是冲着常松晖还是在故意气李含光。

沛章冷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常松晖,银牙咬了又咬。

只有阿宽与晚娘两人,各自举着手中的牌纸,旁若无人,眉目传情,眼神勾缠间仿佛快要滴下蜜来。

苏氏金铺里,李含光又铺开纸笔,飞速写下一张,“底价出售,买一送四!”

晚娘复又拿着出去张贴,还未贴稳当,那人群里就爆发出一声惊叫,

“快看呐!苏氏金铺买一送四!快冲鸭!”

黑压压一片人头又急匆匆从岳家金铺里冲出来,朝苏氏金铺涌去。

站在门口,阿宽愣愣地看着离去的人群,又看看还站在对面门口的晚娘,突然回过了神,

两家金铺是竞争对手呀!

对这无耻行径,本应该好好骂上一通的,可是……那是晚娘呀。

阿宽失望而不赞成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晚娘身上,

这可是带我们千辛万苦逃出凫州的岳姑娘呀,晚娘你怎么能帮着别人来跟她作对呢?难道你就是这样一个只图眼前利益的人吗?

晚娘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慌,无辜的眼神眨巴着,

我也不想的呀,可是东家让我去做,我还能拒绝不成?

阿宽眼里闪过坚定与执着,不容质疑,

你若是心里有我,若是还有良心,便马上离开那里!

晚娘乱了心神,苏氏金铺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活计,好不容易能够抬起头做人了,

她在苏氏金铺里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得到了信任,哪怕知道云华于她们有恩,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这份工作。

轻轻摇了摇头,晚娘咬着唇,忐忑得看着阿宽,

阿宽面染怒色,转身回了铺子里,留下一个生气、决绝的背影。

苏氏金铺里不一会儿便涌入了上百人,劫货一般将柜台扫荡一空,当库房也开始缺货之后,李含光终于从压过云华一头的快感里回过味来,

她堂堂四公主,需要用这些手段来招揽客人?

如今这些金器全都亏本卖了,赔个精光,岂不更是丢人?

夜里,外出打工一整天的灾民们陆陆续续回到岳府,偌大一座府邸,灯火通明,似是又回到了当初岳家最鼎盛的时期。

东苑里,晚娘雪白的贝齿紧咬红唇,纠结了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

心知阿宽此时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见她,便挪动步子,走到云华面前,

“岳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写封信,”晚娘紧张的看着云华,生怕云华因她在苏氏金铺做工的事情拒绝她,“就一句话,不多耽误您。”

云华挽着手中仍带湿意的长发,随意擦着,想着晚娘不会写字,这个小忙能帮便帮了吧,

拿过纸笔,晚娘小心翼翼在云华对面坐了下来,递到云华手里。

轻声细语的呢喃在月光下流露,晚娘说着,云华写着,一室静谧。

不过几息,短短一封信便写好了,云华不放心的问道,

“就这么一句话,你确定他能看懂?”

晚娘羞红了脸,“他看到便明白了。”

拿着信,晚娘心里如有小鹿在砰砰乱撞,忐忑不安,

阿宽会不会还生着气,不愿见她呢?

今天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要不,还是托人去送信吧。

恰巧,远处非颜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正朝她迎面走来。

晚娘有些不好意思,哪怕在醉香楼里呆过,可阿宽是她第一个真心对待的人,托人送信给他,岂不是被旁人知晓了?

紧张的拦住非颜,晚娘还未开口便先面红耳赤,

“非颜姑娘,我……岳姑娘……写了信……麻烦你帮……送给……阿……宽……”

晚娘极轻的声音在晚风里四散,话还未说完,正想着要不就破罐子破摔,直白地请非颜去给阿宽送信,

却没想到,非颜听了她这含含糊糊的几个字,便突然用一种神秘、兴奋眼神看向她,

狠狠点了点头,非颜表示她明白了,这事包在她身上吧!

虽然不知道非颜究竟明白到哪一步,是光知道要送信给阿宽,还是猜出了她对阿宽的情谊,但是既然非颜打了保票,那便放心的将信交到了她手中。

非颜拿到信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办,好激动,是岳姑娘写的信!肯定是送给她家主子的!

走在去往东苑的小路上,非颜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去小厨房的,她今晚还未用膳呢,有点饿……

但是岳姑娘的信肯定比填饱肚子更要紧!

非颜脚步轻快的走在路上,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最近两位姑娘好像没什么话聊,主子也总在外面忙,岳姑娘这份信,不会是要断绝往来的绝交信吧?

越想越心慌,如果真是那样,那她非颜送了这份信岂不成了罪人了!

要不……先拆开看一眼吧……就一眼……

心虚地偷偷瞥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人也没有,

心扑通扑通跳着,非颜悄悄打开了那封信,借着月光瞧去,

扑通,扑通,心快要跳出来了,非颜终于看清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深吸一口气,重新踏上小路,走着,跳着,跑着,非颜傻笑了一路,

走到东苑门口,正好在小路上碰见了晚归的沛章,

莹白月光下,沛章面带疲惫,缓缓行来,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封信,非颜面色通红,眼巴巴的望着她,既期待,又有几分羞涩。

这丫头在羞涩什么?

沛章疑惑地看了一眼非颜,接过了那封信。

只一眼,沛章便认出那是云华的笔迹。

所以……这是云华写的?

“别生气了,心里有你。”

突然一股血气上头,沛章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烫,

尴尬得看了眼非颜,被她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收……收到了。”

“好……好的。”

两人迷迷糊糊的迈步前行,走出不远,

突然反应过来,走错方向了,

往回走,两人再次擦肩而过,

“天太黑……走错路了……哈哈……”

“我……我也是,哈哈。”

非颜感觉自己快乐地要飞起来了,一蹦一跳地走着,时不时蹲下身来将脸埋进臂弯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听着身后传来的模糊的笑声,沛章脚步更快了,

云华也真是的,沛章眼波流转,唇角藏不住的上扬,这点事有必要专门写封信吗?

不管是踢一脚还是她多看常松晖几眼,她怎么可能真的同她生气呢……

脚步如风,越走越快,

今日的月亮,甚大,甚圆,甚是好看,

她说……心里有我……

望着屋里灯火映出的窈窕身影,站在屋外紧张地搓着手,

沛章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