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拨了一个电话给私\/家\/侦\/探，“办理申告死亡的那个律师一起盯着。”
“好的，陈先生。”
这些年，陈执把宋钰存在可能的“剧本”都重重复复地想了好些遍，包括宋钰和别人结婚生子了，会过得很幸福，独独没有想过“宋钰死亡”这一个选项。
宋先和委托律师的做法恰恰证明了陈执的坚持。
一个爱儿子爱到可以为陈东风这种“预备亲家”铺路的男人，不可能会在还没有出狱的情况下就主动申告儿子的死亡。
宋先和不可能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在陈执沉思的时候，肖予祯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陈执，我今晚到宁市。约了你介绍的人吃饭，一起吧。还有，我不想住酒店，还是住你那吧。”
“肖予祯，吃饭可以。”多年的对话默契，陈执懒得拒绝肖予祯最后一个提议。
电话里的肖予祯笑了声，“行，谁让今晚还得仰仗陈总赏脸吃饭呢，我就开个玩笑，住你那我还不方便玩呢。”
“嗯，晚上饭店见吧。”
陈执无心关心肖予祯这两年从直到弯的精彩私生活，他用耳朵夹着电话，边说边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
也许是见人有挂电话的意思，肖予祯又多说了一句，“陈执，肖予耀那边势头太猛了，我得快点做出点成绩来。我爸的提议你得帮帮我，如果你是担心陈叔叔那边我有办法说服他。”
“肖予祯，他们打什么主意你不知道吗？”陈执放下手里的文件，他对肖予祯执着订婚的事情有点意外。
订婚这个事情是肖明上个月在一场酒会上提的，不用陈执回绝，当时也在场的陈东风就以他年纪还小暂时推辞掉了。
陈东风和肖明这一对“兄弟”，早已不是“大哥带小弟”的模式，表面维持着和睦，其实早就有分庭抗礼的架势。
陈东风的底气来源于这几年万茂一路高歌猛进地发展。
陈东风先是拿到了陈宏的融资，后又凭借着从宋家那里得到的地块踏上了房地产的东风，一朝顺利上市多轮融资，成为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
肖予祯并不放弃说服陈执，“我爸想让我搞地产，陈叔叔想你进银行业。不就是订个婚，耳根子清净了，还能各取所需。”
“肖予祯，订婚帮你增加胜算可以，但是我想你很清楚，我不会和你结婚。还有，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有我自己的玩法。”
陈执没有再坚持拒绝这件事，一是因为肖予祯求到自己的事情并不多，二是他确实有加快探底肖明当年从宋家拿了多少东西的需要。
肖予祯笑了一声，用着平时开玩笑的语气，“陈总少看不起人啊，我肖予祯还需要逼人结婚吗？总之不用你操心，陈叔叔那边我负责搞定。”
*
早上五点多，怕上山晚了人多的宋从诫把儿子叫了起来。
睡眼婆娑的小团子怎么都不愿意醒，全程闭着眼被自己爸爸抱着刷牙洗脸，直到被抱上小凳子上，发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虾仁鸡蛋羹。
宋序乖乖地拿着爸爸递到手上的小勺子品尝起了火候拿捏得十分到位， duang duang 的鸡蛋羹。
宋从诫把另一份鸡蛋羹端到婆婆的跟前，老人家本就睡不了多长时间，闲不住地在吃早餐前还去后院喂了鸡。
准备出门的时候，宋钰把煮好的凉茶端到前面摊位的桌上，还不忘记叮嘱坐在躺椅上的婆婆，“婆婆，我现在存钱不太方便，待会有人拿现金来买东西，如果是陌生人就不要卖了。”
昨天晚上宋从诫在清点现金的时候，看到抽屉里又新收到了五十元假\/钞。他没有敢告诉婆婆，老人家心疼钱，要是知道自己收到假\/钞可得内疚上好久。
婆婆近两个月收到的假\/钞快赶上过去几年的总和了。
宋从诫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了想，婆婆大概是年纪大了，眼睛可能会有些老花，只好想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好好，序序啊，要跟着爸爸，到了山上可别乱跑。”婆婆连忙答应，又摸了摸挨着她身边的小脑袋瓜，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
手里拿着机器猫在躺椅扶手上“滑翔”的宋序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婆婆我知道了！”
这个只有宋序半个巴掌大的小玩偶是吃零食的奖品。在听了自己爸爸讲过机器猫有一个万能口袋的故事，宋序就喜欢上了这个蓝胖子。
村里的小孩基本都是放养长大的，宋序当然也不例外，不去幼儿园的时候就整日街头巷尾地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成长环境，乖巧软糯的宋序有些调皮的同时又是个心大不记仇的性子...
近一年政\/府加大了对临山镇的海岸线和临山的旅游开发力度，到这里来的陌生人多了，大人们对小孩的管教都比以前严苛了些。
今天是清明节，这一年的清明难得没有下雨，早早地就支起了万里蓝天就是有些闷热得慌。
这样的天气容易上火，老人和小孩都容易中招。
宋从诫脖子上挂着装好凉茶的卡通水壶，一边手提着袋子，一边手牵着儿子出了门。
才走到门外不到十米，宋序想到什么似的，“爸爸，你等我一下。”
说完，宋序又跑回摊档，在婆婆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又跑回去牵着宋从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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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爷爷住在上面会不会热啊？”青石路走到一半，宋序小脸红彤彤地不挪步了，撒娇地抬头问。
爷爷是婆婆的丈夫，是当年救助并收留了宋从诫的老人，他已经去世大半年了，宋从诫今天就是上山祭祀的。
“不会哦，序序上回不是给爷爷画了一台大风扇吗？”宋从诫知道儿子走不动了，蹲下来把人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这条路宋从诫自己都记不清走过多少次了，特别是在前几年。
临山寺有两处小院可以安置牌位供奉，每年只需要交付一笔不算得多的供奉费用。
因为寺庙场地有限，近百年来也只接受山下没有地方可以土葬的村民的牌位，也算是对本地的一种回馈。
按照爷爷的遗嘱，火化之后骨灰撒进大海了，牌位就在寺庙里安置了。
到寺庙之后，被放下来的宋序奶声奶气地和在做晨扫的师父们打了招呼。
宋序是个招人疼的小孩，在当地算小有名气，师父们也都喜欢逗他玩。
“爸爸，我告诉婆婆会帮她给爷爷带笑话，爷爷是不是在睡觉啊，我要什么时候说？”被带到小院里的宋序跟着自己爸爸的动作拜了拜，小小拳心里攥着的香火被拿走之后，疑惑又认真地问着。
“序序现在就可以跟爷爷说，爷爷有机器猫的录音机，不怕。”宋从诫把香插好进香炉之后就走了出去，站在院子的中庭里看着儿子在内院里手脚并用地叽叽咕咕。
一会儿后，宋序才满意地拿着裤兜儿里放着的蓝胖子出来了。
宋从诫又把他往后山的另一处小院带去，宋序熟门熟路地跑在了前头。
二十分钟后，宋从诫带着宋序坐在树荫的大石下小憩。
宋从诫给宋序换了一条汗巾，又有些好奇地问，“序序，为什么愿意把机器猫送出去呀？”
“机器猫有时光机，序序想见见...”抱着卡通水壶的宋序话没说完，被自己刚刚嘬的一口水给呛到了。
给宋序轻拍着背的宋从诫有些动容，喉咙哽咽住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就在他们打算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一位老师父。
宋从诫和老师父算是熟识，前几年他每每上山都会向老师父请教一些心里放不下的事情。
不过，这位大师已经近两年不见外人了，独自在山上的小茅屋悟道。
“老爷爷！早！”宋序乐呵呵挥着小短手，跟人打了招呼，在身体力行地践行了爸爸教的：要有礼貌。
“小施主，早。”长得和弥勒佛一样的老师父也乐呵呵地弯下腰刮了下宋序的小鼻头。
“大师父，好久不见了。”宋从诫也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再见即是有缘，有缘一定会再见。”老师父说着拉起宋从诫的手，把一串竹制佛珠递到了辛劳而布满茧的掌心里。
宋从诫动了动嘴想要拒绝，可老师父先是摇了摇头，又合上他的掌心，最后又乐呵呵地往上山的方向离开了。
宋从诫摊开掌心，他看着这一串浸染了檀香又带着竹子清香的佛珠。
最后，宋从诫把这一小串佛珠放在了儿子的小手上。
宋从诫知道，大师参透的是因缘轮回。
再见吗？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承受这个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