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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从诫被关在了一处封闭的底仓里,没有灯光,油漆气味还有些刺鼻。

他的身上依旧被围着一圈圈的绳子,漆黑一片的仓库里,偶尔只有一点像是有人过来查看,在门外发出的微弱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无一点动静,宋从诫猜想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比起担心自己,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钟途。

就在宋从诫艰难地挪动着,探寻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解开身上的束缚的时候,仓库的门被人打开了。

门外廊上的微光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几秒之间,从可能会被人发现意图的慌乱到莫名踏实的心安。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陈执已经有了信任感。

这份信任并不是在他在刚刚得知父亲翻案的真相开始的,是从前天幼儿园发生的事,因为错怪而带来的内疚和反思开始的。

而从肖予祯口中知道的事情,更像是一个把暴雨提前的催化剂,清澈的水面变得浑浊,它带着另一种情绪沉渣泛起...

“宋钰。”

陈执轻唤的一声低沉沙哑。不同于对峙肖予祯时候的冷淡,也有别于昨晚和自己面对面的平静,像是连续打了好几场激烈的篮球赛,有一种极度的筋疲力尽感。

陈执为什么可以独自出现在这里?宋从诫对船上发生的事情有了不好的猜想。

门被再次关上,门外的一点微光被完全隔绝掉了,霎时间仓库里亮起手电的光束驱散了黑暗。

看着陈执不太正常的步伐,宋从诫的第一反应是他受伤了,且伤得不轻...

毕竟他认识的陈执,从不向人示弱,除了不可控的事,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容许自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宋从诫很焦急,逆着光他连陈执的脸都看不清,他想要说话,他急需知道这人的伤势情况。

可事情的走向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这一束光在准备到达身边的时候被关掉了。

黑暗放大人的感官情绪,不管宋从诫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他真的难以忽视这个男人的气息。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陈执在解开了他脚上的绳子之后就没有再动作了。嘴巴上的胶带还没有被解开,他只能发出气音来表达焦急和不解...

“你对肖予祯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唯一可以拿来做筹码的只有我。”

对陈执的这句话,宋从诫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人之前对着肖予祯说着那些根本不在乎他的话,是一开始就打算用他自己来换他的安全...

不可以...宋从诫还是着急着想要说话,一直用着气音在挣扎着。

“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我只是有一些话想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害怕吗?对,宋从诫现在的确害怕,他知道陈执好端端地不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会没有机会?他现在十分确定,陈执的状态不对,几天前的那种怪异感并不是他多想了。

宋从诫顾不上那么多,他借着腿部的力量往陈执声音的方向挪了过去,摇着头想让人把封住嘴巴的胶带先解开。

陈执没有理会他的诉求,在看不清楚的黑暗中,宋从诫的脸颊被手掌定住了,粗粝的掌面像是有许多的伤口一样起伏不平。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了,宋从诫闻到了一点被刺鼻的油漆味掩盖了的血腥气,他霎时间不敢再动了,怕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到陈执的伤口。

但是他没有放弃用气音抗\/议,他想要陈执解开自己,他要看看陈执到底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很严重...

可是陈执就像是铁了心一样,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抗\/议,低沉的声音里是难见,带着哀求的温柔:“你就先听我说好不好?”

这人到底怎么了?一种很难形容的酸涩在宋从诫的心房漾开,他不再发出声音。

脸颊上的手被拿开了,像是贪恋最后的温情一样,陈执还安静了片刻才开始说话。

“从前,是我,幼稚得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总以为自己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陈东风。是我,自以为是,以为把你藏起来就能保护得了你。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宋从诫用头轻碰了碰陈执的肩侧,摇了摇头想让人停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伤势,他们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些理不清的旧事里。

陈执没有如愿地停下来,只是把他的头往肩内侧稳稳地靠好,又接着继续往下说:

“你是不是想说,陈执,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不会喜欢我了。宋钰,我好想睡觉,可是又害怕睡着,好不容易闭上眼睛了,梦里都是这些往事。”

陈执说着话,除了让他靠在肩上,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我当时,满脑子就想着你不可以和唐小姐联姻...谁都不可以,我不顾你的意愿去占有,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是我做了错事,你是对的,我不可以被原谅。”

“曾经,我还责怪过陈舒,怪她把你放走了,因为我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你了。六年的时间太长了,可我从未放弃找过你...甚至国外。后来,我回国接手陈东风的事业,是为了一步步扫除障碍,为了将来有一天,能真正保护着你。”

“现在想想,我还是错了,你真正需要的不是我。”

宋从诫心底的酸涩泛上了眼眶,他止不住微微发颤,他从未想过陈执会面对面地剖析自己。

原来这些年,陈执过得并不好。那些对他来说痛苦的回忆,也像枷锁一样枷在了陈执的身上,只是他从未得知。

像是换气一样,陈执有一个稍微短暂的停顿,才接着继续说:

“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却有孩子了,我心里难受得像要被撕裂一样。再后来,知道你的身边没有人,我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我踌躇满志地告诉外婆,我会带着你去见他。说我可以接纳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孩子。”

“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到。”

“当我知道序序是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很奇怪,我明明应该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原来我喜欢的人,我从未在他的未来里,他宁愿一个人带着孩子...再后来,你告诉我,我们还有一个女儿...”

“对不起,我有罪。是我,让你失去章章,让你一个人来承受这种痛苦...”陈执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喉结滑动的声音很清晰,是一种情绪上的极致忍耐。

听到了这里,宋从诫前襟那一线已经凝固的殷红又被眼泪晕染开了。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和陈执说清楚。Arthur后来对他说即便章章当时在重海,结局应该是也一样的,他还有什么立场再去怪陈执呢?

这个隐忍着哽咽的男人也是他女儿的父亲...自己不应该让他再背上这个包袱。

可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没有办法让陈执停下...

“宋钰,我是不是很卑鄙,无耻,从来只考虑我自己,你明明说过不喜欢我了,我还是想尽办法...”

“你说得对,序序会想着哄他的爸爸开心,而我连一个懵懂的孩子都不如。外婆说得对,不是事事都可以弥补的,对不起。”

一句句的道歉像是砸在宋从诫的心尖上,又酸又麻,又苦又涩,他忍不住全身在发抖。

陈执感受到了,或者以为靠着肩的人是在害怕,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始安慰人:“不要怕,郁行很快会来带你走的。”

“前几天,我无意看到了他的采访,我突然就想试试看,看看我是不是也能做得像他一样...被你喜欢...这次你不会再挑错了...”

宋从诫愕然,这就是陈执要直播的原因吗?

说着这些话的陈执,好像越说越艰难,“宋钰,我觉得自己很懦弱。我总是害怕失去你。可这段时间我常常又会想,我真的曾经拥有过你吗?”

“祝福你们的话,我说不出口。”

“宋钰,我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我有想过。在术后行走困难的四个月里,我想过,如果我不能再好好站在你身边了,我就放手。我喜欢的人不能和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废物在一起。”

“可是老天还是给了我机会,是不是很可笑?医生说要保护好脑袋,下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医生就是喜欢吓唬人...”

陈执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在察觉到自己眼角的湿意后,他似乎又愣住了。

压抑、对抗了许久的情绪,就像一个被暂时封堵住的堤坝,终于被源源不断的洪峰冲垮了。

一发不可收拾的眼泪,让陈执再次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存在着,他想起了外婆,迟来的悲戚迅速席卷了他,“我好想问问外婆,做不到放手怎么办,可是没有机会了,我没有外婆了,就在前几天...”

这种不能自已的悲伤,宋从诫能感受得到。他依然记得当年,陈执和老人说电话时候的温柔,他能感受到陈执对外婆的深厚感情。

像是郑重的开场白,陈执清了清有些失声的嗓子,“祝福吗?做不到也要做到。”停顿几秒后,“祝你们,佳偶天成,良缘永缔,你看,这些祝福也不是那么难说得出口...

祝福吗?宋从诫想到了林文琼那一天的回答。

——“我不会祝福,她是我爱的人,我怎么受得了,我该祝福她什么呢?我说不出口。如果我最后真的说出口了,那也是因为我爱她,我成全她也骗了自己。”

宋从诫不能说话,所有的情绪只能传达到流淌不止的眼泪里。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才发现,陈执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痛苦。

对于陈执对自己的感情,从前的他看到的是纠缠的决心,从来不敢相信的是陈执的真心。

不管他们之间还横亘了多少事情,而现在,陈执的真心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剖开了,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结婚的误会,外婆离世的打击,一个不知道被看到什么程度的试探性的吻。

只是这些吗?可能又不远止这些,经年累月,解不开的死局,让这个男人真的有在努力地想要成全他了吗?

不行,即便是要成全,他也要和陈执说清楚。

就在宋从诫想努力想站起来的时候,反而被陈执拉住了,这个人在摸索着他身上的绳索。

陈执大概以为他再次的反抗是因为不安,像是安慰又像是交代:“别怕,序序还在家里等你。就像你说的,他从前不知道有我,以后也不会有我。你是对的,永远别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他只会使用暴力,他不是一个好榜样。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从来都只会让他的爸爸伤心...”

这一刻,宋从诫才知道,不管他多么诚恳地道歉,嘴上说着没关系的人,那一句话的伤害都还在。

绳索终于被割开了,重获自由的宋从诫刚着急要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环抱住了,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你说得对,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陈执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地支离破碎,就像海面上摇曳的小船,随时会被风暴掀翻、被滔天巨浪击穿。

那片看不见的海面像是被割成了两半,他被安全地送到了风平浪静的一边,而那艘一直守护着他的船停在了另一头,它没有被击溃却似乎在下沉,一点一点地沉没在了来时的风暴里。

不过一秒的时间,宋从诫感觉到后背一沉。

“陈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