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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八十九章 对错转折

2016年的2月7日,渝州城的天空被除夕的烟花炸地明亮绚烂。秦媚早从一周前就开始请假在家,贴春联,扫尘,祭灶神······这是她和江耳东的第一个春节。

秦媚拍了张福娃的窗花给江耳东发了过去,又写了一段极有诚意的新年祝福。

手机震动的时候,江耳东刚走到酒店大堂。新年的酒店空荡荡的,门口的铜狮被挂上了大红花,几棵橘子树的盆栽,几只大红灯笼,前台的背景墙上贴着一对春联,“美味佳肴迎来八方贵客 热情洋溢引领九州风尚”,极其例行公事。

江耳东面无表情地上了电梯,刷卡进门。达坤正在沙发上抽烟,旁边是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眼看又进来一位客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那。

江耳东朝达坤走过来,踢到了地上的碎玻璃,纳闷地看了一眼服务员。

服务员看了看了达坤,没敢吱声。

江耳东歪着身子,探着头,看见了达坤掌心还冒着血珠,看起来伤口不算太深,对着服务员说,“拿点药来。”

服务员如蒙大赦,麻溜退出了房间。

江耳东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新年好啊。”

达坤强压下怒气,没发火,但也不肯说话。

等服务员送来药,江耳东给达坤包扎好,达坤依旧什么都没说,不过看着江耳东,脸色稍微缓和。

一顿饭吃得沉闷压抑,江耳东本来想过来谈事,瞧见达坤这个状态,把话咽了回去,准备走。

达坤怒目而视,飞快堵住了门口,“你去哪!”

江耳东咬着唇侧的软肉,硬是挤出些耐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达坤死死挡着,“你哪儿也不许去,不然就让我跟你去!”

江耳东不说话,盯着达坤,眼睛里都是寒气。

江耳东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翁丁。

江耳东不着痕迹地爽声道,“新年好啊,老头。”

翁丁不痛不痒地说,“我要休假,你回来主持工作吧。”

江耳东抬了抬眼皮,看着达坤,往前半步,几乎贴上了达坤的脸,漠然地对着电话说,“你休假不是都跟我一起吗?怎么这次要甩了我自己去。”

达坤知道自己打小报告的行为被江耳东一眼看穿,心虚却不后悔,紧紧抱住了江耳东。

翁丁嗤笑,“带上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靠近了。”

江耳东舌尖轻轻碰了一下达坤的耳垂,回答道,“我不就是这个作用吗,防着别人骚扰你。”

达坤忍不住浑身震颤了一下,箍紧江耳东的腰胯。

翁丁心情不错,“你在外面莺莺燕燕个没完,倒约束起我来了。回来吧,这边事情挺多的。”

江耳东调侃中透着尊重,“老头你再忙两天,等我把渝州城摘了再说。”

翁丁信任江耳东,虽然达坤跟他说江耳东沉溺过去,不理智,但江耳东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他失望过,“行吧。但是你记住,有时太有野心并不见的是一件好事。”翁丁承认江耳东行事颇有手腕,但这个圈子里向来不缺有能力的人。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江耳东抓着达坤的命根子,声音很沉,脸色也很沉,“长本事了啊,学会告状了。”

达坤因为身体反应,面色涨红,“你······别·······轻点······我只是,想你······我们······一起回去·····”

江耳东松开手,退后两步,“你听着,没人能管我。”

达坤拽着江耳东的手,“我不是要管你,可是我们已经不需要你再牺牲自己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女人,你要许哲明死,有很多办法······”

江耳东失笑,“牺牲自己?这算什么牺牲?达坤,我刚跟着翁丁到缅南的时候,所有人都叫我小鸭子,他们耀武扬威地挥着球杆把我肋骨打断,十几个人骑着摩托冲过来,凌空把我手臂碾断,老头力不从心,是做不了什么,但只要他生一次病,他就愤愤不平地找四五个男人过来招呼我,自己上不了就坐旁边看,满足他那点变态的欲望。”江耳东讽刺地拍了拍达坤的脸,“那才叫牺牲。我就是这么一路牺牲我自己,作践我自己走过来的,不折了许哲明,我们迟早失掉渝州,那时候,我就是一颗弃子,好一点,被人不闻不问地扔在缅南哪个山沟里,差一点,你可能就会看见我被大卸八块。”

达坤并不知晓那些过去,满目震惊地看着江耳东,猛烈地摇头,“不会的,你已经站稳了,不是吗?”

江耳东笑达坤天真,“站稳?你去问问翁丁他站稳了吗?这是他一手打造的帝国,他就高枕无忧了吗?达坤,这是个产业,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你,成百上千张嘴等着吃饭,元老也好,合作方也罢,一个差池,就可能让大家都蒙受损失,所有人都如屡薄冰,还站稳?”

达坤心下黯然,“对不起,哥,你说怎么做,我都听话,你别赶我走。”

一声“哥”,让江耳东心软,陈劭笑着从学校里跑出来喊他“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江耳东叹了口气,回过神,对着达坤说,“老头的儿子茶山是不上道,资质中庸缺乏魄力,还受人挑唆着急逼宫,老头才不得已抛弃了他,但即便如此,当年还是给了他半副身家。现在老头一身病,谁知道哪天归西,产业这两年扩张成这个样子,你觉得那个茶山不会卷土重来,要求重新洗牌?我一个外人,你觉得能撑多久,走多远?你天天让我回缅南,达坤,那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大本营,那里迟早会还给茶山,要是老头临死前念起儿子来,把整个滇州都给他也不是不可能,我必须牢牢把握住我自己打下来的江山,这才是我的。”

江耳东从不愿意解释这些,可一句“哥”让他失了方寸,“我跟你说这些也是多余,你愿意跟着我,你就听话,你要是做不到,就回缅南去,老头会给你重新安排差事的。”

达坤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却像无辜的孩子死死抱住江耳东,“哥!我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丢下我。”

江耳东睁眼望着长河般悬浮的虚空,嘶哑地叹了口气。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江耳东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室外传来了一阵烟花的爆响,彻底把他惊醒,秦媚趴在他耳边,喜气洋洋地笑着跟他说,“新年快乐。”

江耳东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张了张嘴,忽然觉得鼻头一阵酸涩。浓郁的年味儿半点进入不了江耳东的心里,清了清嗓子,用平静地声音说,“新年快乐。”

秦媚搂着江耳东,肌肤亲呢,“打算怎么过年?出去玩?还是就在家?”

江耳东亲了一下秦媚的眉心,“我昨天拿回来那个文件袋在哪?”

秦媚起身拿文件袋回来的时候,江耳东已经盘腿坐在床上了,伸手拽着秦媚坐在自己怀里,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套文件和一条项链来,项链上挂着两枚对戒,秦媚在看到戒指的瞬间,不仅心在颤抖,连触碰戒指的手都在颤抖。明明新闻里说寒流来袭,秦媚却觉得美好的感情正在升温,她和江耳东就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正在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秦媚摸着颈前的戒指,仰头望着江耳东,“你送我对戒是几个意思啊?”

江耳东嗓音里浮着笑,“商场导购推荐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秦媚也不拆穿,笑起来唇红齿白地说,“那导购还挺有眼光。”

江耳东浅浅地勾着唇,“是挺有眼光,我跟他说要送给一个我想给却还给不了承诺的人,他就给我挑好了。”

秦媚转过身,泪眼盈盈地面对着江耳东,有些颤抖地靠近,最后把嘴唇贴在了江耳东的唇上。

秦媚指着文件,问江耳东,“这个是什么?”

江耳东双手撑在身侧,敞着漂亮的腹肌,“也是给你的。”

秦媚疑惑地翻开,一份资质很好的土地产权合资认购书,但看到合作方法人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蹙眉,“陆以杰?这不是那个疯子吗?你和他合作这个项目?”

江耳东露出一个浅笑,“他是疯子,钱又不是。这是城南一片价值2个亿的土地,我没那么多钱,就认购了五千多万的,等他把资金凑齐了就能开工,全当是送你的礼物。”

秦媚不无震惊,“送我?”

江耳东敛着眼睫,面上几分漫不经心,像是随意一提,“对啊。这样一来,那些钱就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了,是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第一笔资金。”

这简直直戳秦媚的命门,不管她再怎么协助许哲明料理生意,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还是希望能做回正行,遇到了江耳东之后她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了,江耳东无故失踪了一年又回来,她想过一条道走到黑,陪着江耳东这样不见天日地厮守,可江耳东却先开了口表示愿意不再捞偏门,要洗白,这不能不说是惊喜,秦媚糯着鼻音小声说,“你真的这么想?”语气里全是感动和依赖。

江耳东深隽眸光,凝视着秦媚,“嗯。这也是我回来找你的目的,我不想躲了。”说着,拉起秦媚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

秦媚唇瓣轻启,想说些什么,江耳东却先一步用指尖挑起她颈侧一绺波浪卷发,轻勾着绕了绕。

秦媚总是莫名会因为这个动作怦然,江耳东每次懒懒抬眼这样做的时候,似有若无地撩拨让秦媚心痒,她知道她和江耳东是姑娘和混蛋的剧本,却总是忍不住期待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江耳东仰着身子,倾身拿过烟盒掏出一支烟衔在嘴边,用打火机点燃了,垂着眼吸上一口,“可惜不知道这项目能不能成。”

秦媚望着江耳东,他动作随性慵懒,那双眼却依然噙着淡淡笑意,隔着缈然的烟雾看向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江耳东一时之间并未出声,只是那么悠然地吐息,轻飘飘呼出几个烟圈,然后慢条斯理地掸落烟灰。

秦媚盯着江耳东的喉结,烟圈经过的时候,起伏间勾勒出很好看的曲线,她倏忽凑近过去,就着江耳的手,吸了一口烟,将烟气缓缓倾吐在江耳东颈侧,“问你话呢?”

江耳东一只手臂强势地搂着秦媚,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掐灭了烟,“说来说去,都是钱。我和那疯子各五千万,还差一个亿,要是赶不上这次内审,等到公开招购,就不是这个价了。”

秦媚闻着江耳东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快要化在他的怀里,“还剩多少时间?”

江耳东温热的气息落在秦媚耳畔,抬手为她把落下的长发挽在耳侧,手指若即若离地掠过她耳廓,像是在丝丝入扣描摹她精致昳丽的轮廓,“一周吧。要是不成,我就拿这些钱买个房子给你,怎么样?”

秦媚心底突突地跳,笑着说,“五千万的房子,你要装什么?”

江耳东的眼睛幽深难辨,“古人不是说,金屋藏娇么。”

江耳东的唇近在咫尺,似落未落,不断地引诱着秦媚沉溺陷入。

秦媚听到自己细碎的嗓音,仰头望着江耳东,“找许哲明加入?”

江耳东垂眸,眼底的温度逐渐冷淡下来,微微松了手,摇摇头,“他信不过我,更信不过姓陆的。”

秦媚思忖了一会儿,她也想许哲明能逐步做些正经生意,脱离这刀尖舔血的日子,勾着唇,微扬下颌,温和地提议,“有个人他信。”

江耳东屏息一瞬,语调颇为狎昵,轻声问,“谁这么大面子?”

秦媚弯起眼,笑地温柔好看,“杨羽。”

江耳东飞快地在大脑里搜索这个名字,这人不是周启棠名单里的人,难道是许哲明自己发展的?与秦媚对视须臾,意味不明地眸光转了一圈,“干什么的?”

秦媚贴着江耳东耳畔咬耳朵,“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会干。”

江耳东眸光颇深,“哦?”

秦媚被江耳东半揽进怀里,“杨波的人。”

默了半晌,江耳东简直收获了意外之喜,渝州政法委书记,杨波。原本想着秦媚把许哲明拖下水就好了,却没想到还能抓到许哲明背后的大鱼,“杨羽是他儿子?”

秦媚挑着嘴角低声地笑,“对外都说是他大哥的遗腹子,但就我查出来的,应该是他自己的私生子。”

“你怎么这么能干?”江耳东懒懒地道,“我见他一面。”

秦媚嗔了江耳东一眼,“大过年也工作啊。”

江耳东无奈地笑,摸摸秦媚的脑袋,“明年过年,我们去国外,好不好?”

秦媚喜欢明天见、明年、下辈子这样所有有承诺意味的期许,她更喜欢江耳东说这些的时候温和耐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