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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九十三章 学会勇敢

本以为会随着王梓安的逝世就带走的时间,虽然在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但施予乐还是觉得总会有过去的一天,网络和现实世界是可以割裂开的,只要他守住自己四四方方的一寸空间就好,但是毫无预告的变故来袭,无法摆脱的过去伴随着郁愤就像海啸一样涌上心头,当可怕的过去的浮出水面,惊慌的情绪紧接着就席卷了全身,白色枕头上施予乐的发丝沾染着额角的冷汗和不由自主的泪水,裹紧被子还是觉得冷的红色脸颊,抱住肋骨两侧还是止不住发抖。

陈劭从工作间里找了个平口起子,把卧室门撬开了。缓慢地走到床边,蹲下身看着施予乐。

施予乐从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陈劭,和那些充满杂质的心痛过去不同,陈劭和他之间度过的时间,短短两年,在脑海里却像是擦得锃亮、非常珍贵的工艺品。

施予乐慢慢起身,手指在被单上抓出一个又一个褶皱的旋涡,缓慢靠近陈劭。

陈劭没有错过这微小的动作,先一步向施予乐张开了怀抱。陈劭坐在床边,施予乐把脸贴在陈劭肩膀上迎接着又害怕又平静的瞬间来临,然后在陈劭温柔轻抚的手掌下,眨落了无数的泪水。在漫长的风尘里,他一个人坚强的支撑着,现在,趴在陈劭怀里,他不是一个人面对。

等到施予乐纠缠在现实还是噩梦的时候,陈劭报了警,然后对着电脑思忖。

刺目的照片昭示着施予乐最隐秘的事情被众人所知,贴照片的人一定是认识他,甚至清楚他住址的人,陈劭尝试从施予乐恐惧害怕的眼神里冷静下来,打开了那个网站。陈劭想起了很久以前接受电击治疗时看的那些视频,不同的是这些更残忍,施予乐瘦小的身体在那些匪夷所思的工具里被折磨地淤血青肿,多一秒,陈劭都看不下去,双眼蒙上了一层伤心。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陈劭给秦之打通了电话。

秦之正在家里过寒假,游戏打得热火朝天,瞧见这交换了电话后第一次打过来的来电显示,立马摘了耳机接起来,“陈劭?”

陈劭挠了挠额角,“嗯,是我。想咨询你个事。”

秦之喜出望外,“说这么客气干嘛,你又是帮我体训,又是照顾我生病,咱俩之间,你随便说。”

陈劭迟疑了一下,问道,“上次软件课上老师讲过可以用恶意软件黑掉平台,你当时说你以前写类似的病毒源代码,能给我用一下吗?”

秦之嘿嘿一笑,“当然可以,我一会就发你邮件,但你要这个干嘛,你这个三好学生不会是要黑掉哪个网站吧。我那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不一定好使。”

陈劭使劲揉了揉后脖颈,“我朋友被拍了视频传到了那种网站上,我报了警,也举报了网站,但网站还能被打开,视频观看量和下载人数还在增加,我想先把它停掉。”

秦之“咣”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你等着,我喊上蒋卫理,咱三个连线说。”

蒋卫理从秦之那了解了大致情况,“感染型的蠕虫病毒专门感染系统中的exe、pif文件,攻击社交账户还行,你得入侵很多个终端才能影响网站。”

秦之也同意,“我来SqL注入。”

蒋卫理应声,“好。”

陈劭有些犹豫,三个大学生,还是公大的,知法犯法,“不是,你们等一下,这······”

蒋卫理笑起来,“哟,劭哥不好意思了。”

秦之声音听起来也很高兴,“兄弟们,准备见证振奋人心的时刻吧。”

目标服务器内的网站,黑客工具包里的wis扫描工具和web注入工具,密码字典一个······准备工作就绪。

秦之盯着显示屏,说道“扫描出来了,好几个漏洞,我们的机会来了,老司机该发车了。”

“SqL注入破解管理员帐号。”

“工具包的文件自动打开了。”

“那几个文件是用来破解用户数据库中的字密码、表名。所以说数据库字典越详细越好啦。”

“现在开始破解~”

“呵呵,看来用户的密码还起得挺长的呢。”

“开始扫描网站的后台入口。”

“用这个账号和密码登一下。”

“视频删了!”

陈劭坐在沙发上,紧绷地身体稍稍放松,“谢谢。”

蒋卫理摸着下巴,调笑,“我们三个这也太酷了吧,简直替天行道。劭哥你别嘴上谢,等开学请吃饭啊。”

秦之言语间也是笑意,“劭哥,我把上传视频的用户Ip发你了,我们人都不在,剩下的得靠你了。”

陈劭柔声说,“谢谢。开学见。”

陈劭也没想到这个Ipv4地址最后定位到了星烁网吧。出门前看了一眼卧室里蜷缩的背影,“粥在客厅,我出去一趟。”

陈劭利用之前打过工的关系,从老板那查了监控,对照着视频上传时间,陈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那个人,他只有一面之缘,可凭借他人脸识别一样的记忆力,不会认错,而且网吧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明显认识施予乐的恐怕只有他。

陈劭吸了口气,给施予乐打去了电话,“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网吧找我,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吗?”

施予乐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仔细回想,那是个圣诞夜,他是从酒吧去的网吧,“记得,芦笙,乐队主唱。怎么了?”

陈劭吞咽了一下喉结,“就是你之前呆的摇滚天堂酒吧吗?”

施予乐低下疲惫的眼睛,“嗯。怎么问他?”突然清醒的大脑,联想到了什么,“是他吗?是他干的!”

陈劭深深呼出一口气,人已经走到了摇滚天堂门口,“是他。交给我。”

施予乐突然慌张起来,陈劭一个往自己心口插刀的人会做什么?惊慌的情绪再次引发头痛,“陈劭你什么都别做!不是都报警了吗?等警察处理就好了!”

陈劭喃喃自语似的,“传播淫秽物品有可能只判几个月,再罚几千块,太轻了。”

还不等施予乐说话,陈劭就掐了电话。

乐队还没正式演出,陈劭在后台找到了正在对着镜子打理头发的芦笙,拽着芦笙的椅子把人转过来,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视频是你传的?”

芦笙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看着陈劭的脸,急促地呼吸了一下,“是你!”

陈劭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芦笙“施予乐家门口的照片也是你贴的?”

电光火石间芦笙反应过来自己被揭穿了,可是去施予乐家附近的时候,自己带着帽子和口罩,不应该被认出来的啊,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因为训练的原因,陈劭站直身体的时候宽阔笔直,高大身躯投射出来的阴影笼罩着芦笙,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网吧的监控拍到你了。”

芦笙看着陈劭乌黑沉静的瞳孔,恶意地露出牙齿,嘶哑道,“我上个网能说明什么!”

陈劭没什么表情,语气疲惫而厌恶,“视频上传的Ip和时间都能锁定你,我已经报警了,你等着吃牢饭吧。”

芦笙彻底慌了,声音就像穷途末路的羔羊,“不可能,我就是上网,那个视频又不是我拍的,施予乐自己下贱,拍了还不让人看吗!”

陈劭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角落的监控,不知不觉换了个方向,“你还真是窝囊,躲在被窝里看这些垃圾视频得不到满足,还偷偷摸摸贴照片,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他吗?”

芦笙阴沉着脸,“我毁了他?他不负责任地半中腰退出乐队,害得我面临违约,是他在毁了我!他那些见不得人的视频用不着我躲起来看,全世界人都能看见!”

陈劭冷笑,“全世界都能看见,外链了三次以上的网址,没点本事还真看不见,看来你平时没少花时间苟在那些垃圾里。”

芦笙恼羞成怒,“我没有!我是无意间看见他的视频的,就存了下来,如果不是他非要退出乐队,我不会传出去的!”

陈劭打断了芦笙,故意说得缓慢而玩味,“哦?无意?无意间看见还存下来?存下来当珍藏品反复看,反复想吗?”

芦笙就像被电了似的跳起来,“我没有!我···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过···”转瞬泄了气。

陈劭不打算罢休,继续激怒他,“喜欢?这也配叫喜欢?卑鄙猥琐地通过视频臆想,还肆意传播那些视频照片,承认吧,你就是想看他被毁掉,最好能让他趴在地上跪着求你,对不对?”

芦笙觉自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羞辱,挥拳就砸到了陈劭鼻梁上,“你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你一个工读生登堂入室和他同居,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告诉你,那么脏的东西,老子不稀罕!他都被人玩成那样了,脱光了送到我面前我都不会碰一下!”

陈劭趔趄着后退,揉着鼻梁笑了声,“你嫉妒对吧,嫉妒我一个穷光蛋都能进那间房子,你一个受人追捧的乐队主唱,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你是不是嫉妒地要发疯。”

芦笙颤抖着骂了句脏话,揪着陈劭的衣领子,挥拳揍了陈劭的下颌。

陈劭早就看清了出拳方向,不仅不躲,咬紧牙关甚至迎了上去。血液冲破喉咙,敛去可能痛苦的表情,陈劭歪着头,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侧白皙脖颈,淡青色血管在皮肤下格外明显,线条紧致完美,扯出一个冷笑,讽刺地看着芦笙,“你真是个臭虫一样的垃圾。”

芦笙吼叫着把陈劭摁在地上,抄起桌子上他的定制鎏金话筒往陈劭脑子上砸。

陈劭莫名那瞬间想起了温恪,他的眼睛也是这样被痛击大脑损伤的吗?陈劭拿舌尖捋了下牙冠,被芦笙拽着衣领而摇晃的身体,又一次讥讽地笑。

芦笙狠狠地拿话筒对着陈劭的脸抽了过去,裂开的嘴里萦绕着血的味道,陈劭揉了揉裂开的嘴唇,如凶悍的猛兽般瞪视芦笙,却一次都没有还手,如柱的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陈劭却像不知道疼一样,依旧眼神锐利地盯着芦笙,勃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厌恶,“垃圾。”

芦笙疯了似的抄起身边的椅子狠狠劈向陈劭,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内场的人,众目睽睽看着陈劭躺在地上,额角上的血迹顺脸而下, 脸色苍白得可怕,嘴里吐着血,胸腔一抖一颤。

“啊!”

“报警啊!”

周围尖叫四起,芦笙才回过神,跌坐在地上,颤抖地往后挪,好像离陈劭远一点就能撇干净似的。

施予乐拨开人群,急促喘息跪在陈劭身侧,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扶上哪里,焦躁的脸上满是泪水,眉心紧拧,“你·······”

陈劭全身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终于一点一点松了下来,“没事。”

施予乐抱着陈劭稍稍坐起身,让他枕在自己臂弯里,用沾着陈劭血的手背擦眼泪,泣不成声,“你干什么啊?不值得的······”

陈劭头脑发蒙,那话筒分量不轻,像个锤头似的砸下来,陈劭半晌才从天旋地转中勉强恢复一丝意识, 费力地抬手指了指监控摄像头,“故意伤害,三年。”

施予乐把头埋进陈劭脖颈里,眼泪涌了出来,“所以你不还手?陈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施予乐离得太近,陈劭只听见耳朵里嗡嗡响地头晕,流着血的嘴里呜乱说了声,“我没关系。”

出院以后,寒假后来的日子,陈劭都被施予乐要求住在他那里,他包揽了所有的衣食住行,却不肯跟陈劭说一句话。陈劭大口吃着烤鳗鱼,吃得太香,施予乐气不打一处来,嘟囔了一句,“疯子。”

陈劭腮帮子里塞满了肉,愣了一下,“啊?”

施予乐强忍着心头的悲伤,但看见陈劭青白的脸上紫红色的淤血伤口,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你就是个疯子!”

陈劭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他如果真的要打死我,我会躲的。我心里有数。”

施予乐眼角火辣辣的,悲愤交加地拍桌子,“你心里有个鬼的数!世界上那么多斗殴的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会砸到哪,你要是重伤或者死了,我······这简直是最愚蠢的选择!你一点不知道惜命,你就是个疯子!大疯子!”

陈劭熟练地剔除鱼骨,将鱼肉整整齐齐堆在盘子里递给施予乐,“我不是还在你面前坐着吗?我要是打了他,进去的就是我了。现在这样,还能上学,还能给你打工,他也罪有应得,不是很好?”

施予乐趴在桌上哭得伤心,“呜咽······”

陈劭隔着桌子,轻轻拍着施予乐瑟瑟发抖的背脊,“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