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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呼唤相爱

陈劭的撕裂感来的很慢,江耳东的尸体从他怀里被人拽走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人生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什么被生生扯下来了,那部分因为在太小的年纪滋长,揉进骨血,他都不曾细想,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势转折,他都一直没有正视过江耳东的心,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单方面判了江耳东死刑,天空一声闷雷,陈劭跪在地上,觉得心慌。

湿答答的雨季,殡仪馆门前的白色瓷砖被来给亲人送行的人们踩的污糟不堪,一个又一个泥脚印看得陈劭心里郁闷,眼眶酸胀。遗体入炉前,陈劭一个人站在灵堂,他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他曾亲手送走过爸爸妈妈,给奶奶的遗体梳过头发,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和江耳东道别,但却连牙齿都在打颤,陈劭解开了手腕上的红绳,奶奶说,这叫永相伴。陈劭拉着江耳东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系好。江耳东被入殓师化地很好,就像他平时的样子,根根分明又整齐英俊的眉形,安静闭上的眼睛,看不见平日里的心事重重,垂拢的长长的眼睫在灯光下映出阴影,一切都好像结束了,江耳东就这样躺着,仿佛在一个雨天的午后,睡得安稳。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念着,“亲人已故,唯有思念和追忆永存。”陈劭看着余烟袅袅的青烟,把手里的清香插入了香炉,“请在内心深处向亲人问候一声:一路走好!”因为低着头,眼泪砸到陈劭缠着绷带的手上,“亲人羽化登仙,家属请节哀顺便。”

江耳东的遗体系着那根红色手绳,缓缓入炉。

一个小时后,陈劭就领到了江耳东的骨灰。陈劭选了一个最贵的骨灰坛,他知道,江耳东选东西不看好坏,只问价格,芙蓉釉玉的骨灰坛清白光滑,如云似浪的暗纹流淌其中。陈劭觉得荒唐,腥风血雨到头来被装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没有温度,没有分量。

温恪因为证件手续各种原因,经历了一连串的防疫检查才赶到了滇州,车刚停在殡仪馆门口,温恪就隔着长长的台阶看见了抱着骨灰坛坐在门厅边上的陈劭。屋檐上的雨在陈劭前面形成了水幕,平日里就一身黑的陈劭好像时刻准备好了参加葬礼,白玉坛子放在腿上,抱在怀里,看起来失魂落魄。

温恪来的匆忙,没撑伞,却走得很慢,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能做什么,甚至并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来了,大雨漫天,陈劭需要他。

温恪脚尖抵着脚尖地站到陈劭面前,陈劭才抬起头,眼神聚焦,看到了温恪的脸,他伸出手想擦去温恪脸上的雨水,手却停在了半空里。温恪握着陈劭的手,把那只手又放回了骨灰坛上,在陈劭身边坐下,雨很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时间很长,他们总能找到答案。

忽然扬起一阵风,谁家的白色纸钱就像蝴蝶似的卷在空中,被雨打湿,又沉沉地落下。

两人住在市里的宾馆,和江耳东的骨灰一起。案子交由滇州继续侦办,陈劭像个病号,也像半个重点侦查对象被排除在外。

“啊,张嘴。”

温恪的声音唤醒陈劭,却无法消除忧郁的心情,陈劭耸了耸肩,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张嘴把温恪递到嘴边的食物咬进了嘴里,但连咀嚼都觉得累。

“烧饵块,这儿的特色,你吃过吗?”温恪故作轻松地介绍。

陈劭咀嚼着有花生酱味道的软糯大米,望着温恪摇了摇头,“没吃过。”

温恪笑着不再说话。

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白天的陈劭比以前更寡言,如果温恪不问些什么的,他可能一天一句话都不会说。到了晚上,睡着的陈劭会从后面把温恪抱的很紧很紧,交缠的大腿和手臂,一直到指尖也扣在一起,打成一个清晨到来也解不开的结,就这样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离开滇州的前一天,温恪捏了捏陈劭的小拇指,“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陈劭原本坐在宾馆房间的椅子上发呆,这些天他经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很久很久,温恪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蒙,“什么?”

温恪把手机举到陈劭面前,“我想去这里。”

陈劭接过手机,高美古天文台。仰头看着温恪漂亮的眼睛,温恪没戴眼镜,看起来和上学那会几乎没什么分别,晚风轻柔,发丝细软。

温恪挪到陈劭面前,捧起陈劭的脸,俯视他,“高美古在纳西族语言中是指比天还高的地方,也有种说法,说是指星星很大很大的地方。我们去看看吧,好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仰望星空成了一种奢望,抬起头,没有璀璨的星星,更多的时候只有漆黑一片。

温恪开车,开得很稳,“我还以为滇州的天漏了,竟然一直下雨,万幸我们走之前天晴了。”

陈劭看着温恪的侧脸,“嗯。”他不想让温恪的话掉在地上,变成自说自话,却又不知道,或者说,没力气回答什么。

温恪什么都明白,笑着说,“你知道吗,不止这个高美谷观测站,还有河北的兴隆观测站、青海的冷湖观测站、新疆的慕士塔格观测站,还有那个经常上新闻的贵州平塘FASt观测站,这些观测站全都建在人烟罕至、交通十分不便利的高山之中。可真是苦了我这种不爱上山的人。”

陈劭轻声问,“其他的你也想去吗?”

温恪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啊,这些都是全球天文工作者和天文爱好者都向往的地方。”

陈劭看着前方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夹出一小片蓝色的天空,几朵白云横向漂移,在地上的残留的雨水坑里透射出阴影,“我陪你。”

温恪笑得惬意,“那当然了,有些开车到不了的地方,你还得背我上去,你不陪我怎么行?”

陈劭看着树影,觉得安心,“嗯。”

出城后,沿老214省道经拉市乡一路往前,严重损坏的路面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积水,颠地温恪起起伏伏,但这比起缅南上次穿梭雨林的经历可是好太多了,终于到了分叉路口,路边的石头上刻有“天文台”三个字。

高美谷天文台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专用公路很窄,路面情况倒是好了很多,远处的云甚至不比山高,只露出了一半的模样,梯田盘旋,满眼绿色,没多久就看到了天文台的大门,和一个圆柱球形的白色建筑。温恪指着建筑跟陈劭说,“那个观测室里的望远镜,价值小一个亿呢。”

陈劭刚解开安全带就被温恪摁住了手,“现在就是踩个点,白天有什么好看的。我找了间民宿,我们晚上再来。”

陈劭又扣上安全带,乖顺地看着温恪。

温恪笑盈盈地捏了捏陈劭的耳朵,“网上说这里有居民建筑和星空结合的3d壁画,去找找?”

陈劭答应道,“好。”又想起什么来,问道,“来看这个,是不是要提前交申请啊?”

温恪捧着陈劭的脸,觉得可爱极了,拿鼻尖蹭了蹭陈劭的鼻子,“交给我。什么都不要想,嗯?”

陈劭轻笑着扭开脑袋,“让我跟你走就行了是吗?”

温恪想了一下,点点头,“嗯,当我的尾巴,好吗?”

陈劭失笑,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恪就拍了一下陈劭的肩膀,“跟在温博士屁股后面,你就是陈博士后了啊。恭喜你。”

陈劭拧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这是喜提了一个什么职位吗?”

温恪挑眉,“不喜欢啊,那给你个男朋友的职位?”

陈劭嘴角带着笑意,“我不早就是了吗?”

温恪转了转眼睛,“那给你个十佳男友荣誉称号?”

陈劭眼神疲惫,却还是笑着,“我是吗?”

温恪知道陈劭在强打精神迎合他,但他希望能带陈劭走出阴霾,哪怕只是一点点,“哇,这么谦虚啊。那你给我颁发个十佳男友荣誉称号吧,我脸皮厚。”

说着,温恪拉起陈劭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陈劭温柔地捧着,不肯使劲儿,“你是最佳,我认证。”

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是直接而单纯的,他们在彼此还没建构好自己的世界时,交流交往,相知相爱,以至于陈劭后来幻想过的所有美好生活里都有温恪的样子,以至于温恪在漫长的没有陈劭的时间里永远觉得缺失,他的世界是他的,他的世界同样也是他的,他们分开,世界便坍塌,时间变得虚无,那些从好奇、占有、性的欲望开始的感情,变成了爱,纵使离开再远的距离,也没人能斩断这个两个人的世界。

温恪散步的愿望并没达成,只是走过几片田地,看见几个人在挖土豆,他就感到腿都软了。3200米的海拔,稍微一活动,他就觉得脑袋疼。

陈劭打开房间的制氧机,一脸担忧地望着温恪,温恪却看着窗外打篮球的农村小伙慨叹,“我真的好弱啊······”

陈劭揉了揉温恪的头发,“他们是当地人,习惯了。”

温恪发牢骚,“可是你就不难受啊。”

陈劭无奈,脱口而出,“我在公大训练了那么多年。”说完,停在温恪脑袋上的手顿住了。

温恪知道陈劭又想起了江耳东的事,猛地站起来,和陈劭近地没有一点儿距离,转移话题说道,“所以呢,你肺活量就好?”

陈劭被温恪拉回思绪,愣愣地望着温恪的眼睛,“嗯?”

温恪贴着陈劭的鼻尖,轻声说,“我试试。”说完,发痒的呼吸掠过陈劭的上唇,细嫩的皮肤触碰在一起,因为亲吻而红润的嘴角,因为需要而拥抱的身体,温恪像抚慰陈劭受伤的心一样抚摸陈劭的后背,温柔的抚摸消除了因为没有答案而困惑惊恐的颤抖。

晚上,两个人慢步走到了观测站。

“你好,温博士。”

“台长您好。”温恪礼貌握手,侧着头给陈劭介绍,“滇州天文台台长柴先生。”

“嘿,叫我老柴就行。”

陈劭礼貌地伸出手。

一路上,老柴热情地讲起来当年安装望远镜的事情,“以前啊天一黑下来,天文学家和观测助手就要投入整夜的观测,现在不一样了,电脑控制就好了。”

温恪礼貌耐心地倾听,说到这里,遗憾地说,“可惜现在的星空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老柴非常有共鸣,“就是说啊。你看佘山观测站,因为松江区的城市灯光,连北极星有时都难以看到。”

温恪问道,“这里情况怎么样?”

老柴回答道,“这里还行,就二十几户人家,你们白天没上来看看吗,能看见数十公里外的玉龙雪山。”说着,指了指南方,“站在那里向南望去,直接能看到150公里外的苍山。”

温恪笑着应声,“那这儿倒是很不错的选址。”

老柴负手而立,笑着说,“这里每年平均晴夜有254天,没有人为光线和沙尘的干扰,确实观测环境很好。”看着温恪又说道,“但其实,我国天文观测环境最好的地方是狮泉河,在西藏和新疆交接处、接近印度的地方。”

还是那个问题,夜空越黑暗、观测环境越好的地方就越是荒无人烟、交通也越不便利。天文望远镜一方面需要建立到远离人烟和光污染的地方,另一方面又有大量天文学家需要频繁到观测站进行观测。

温恪开玩笑似的回答,“那最完美的台址应该选在南极,可惜建设应该很困难。”

老柴也跟着笑,“月球也是不错的选址。”

老柴看了看温恪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陈劭,对着温恪说,“如今网上就能操控拿到观测数据,现在的观测申请一般都是爱好者居多,没想到你会带着助理亲自来。”

温恪意识到老柴误会了,刚想解释,转头发现陈劭在看地上的杜鹃花,伸手拽了拽走神的“小尾巴”,小惩大戒地故意没做解释,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国际天文学联合会设立了一个国际黑暗夜空协会,就是专门针对光污染的。我加入了一个海岛的天文研究项目,之前就跟当地的市政沟通,给城市里的路灯加装遮光罩,这样马路上依旧灯火通明,但光不会无谓地打到天上去。”

老柴认可地点点头,“这样好,哎呀,你们青年才俊,很多的问题还得靠你们来解决,以后有机会啊,邀请我去你的项目看看啊。”

温恪点点头,“非常欢迎。”

告别了老柴,温恪和陈劭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地上,是满山盛开的杜鹃花,头顶,是满天闪烁的繁星。

温恪拿胳膊肘撞了陈劭一下,“你又走神发呆想别的。”

陈劭叹气,“那我这个助理应该拿个本子站在旁边记录吗?”

温恪略微惊讶,原来陈劭听见了,掩饰不住的笑意,“所以呢,怨我没解释?”

陈劭摇摇头,“我的职位头衔那么多,他们叫哪个都无所谓。”

温恪转身搂住陈劭的脖子,“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耳边的热气让陈劭有些失措,“你不是要看星星吗,你······”

温恪拿嘴唇贴着陈劭的耳朵蹭了蹭,“叫你名字?还是,叫你元宝?”

这羞死人的陈年往事又被拉出来献丑,陈劭无情地扯开温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看星星。”

该怎么描述星空呢,诗里写过它的如梦似幻,画里绘过它的熠熠生辉,照片里记录着它的光影流转,可永远不及目光所见。

陈劭望着天空,牵起温恪的手,十指交叉,“我想辞职。”

温恪回握了陈劭的手,“好。”

为什么上公大,是因为那场变故。对于他是否坚守曾经宣誓过的誓词,他没有答案。他不想伤害秦媚,看见阿弟觉得可怜,动过想放走江耳东的念头······对于他和江耳东之间满目疮痍的关系,应该向谁追究责任呢?他也没有答案。如果答案是周启棠,那为什么周启棠死了之后他们之间变得更复杂了呢?如果答案是江耳东,那为什么他会为江耳东的死感到巨大的心痛?如果答案是自己,无辜和委屈搅拌着愧疚和亏欠让他终日无法呼吸。这沉重的责任,答案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活下去,他想活下去,他有想爱的人,想做的事,想走完的人生。

陈劭说出口的决心让自己解脱,而温恪坚定的回应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弱点都被弥补了。暗淡的希望涌上心头,终于露出了一个像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