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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千倾却是迷茫着两大眼睛,那泪水也一扫而空,后知后觉地大笑。

嘿,她就知道自家儿子是想她的!

未央宫,待泠妩走后,留一对母子互相面对面。

千秋得意洋洋,“听陛下说,我儿这些时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想为娘……”

“娘亲,您可知平日里无恙,但一咳便会咳出血,是何病症?”千倾急忙打断,那张扬俊美的面上满含祈求!

千秋得意的面庞一顿,想通什么后她满脸惊骇!

“我儿是哪里身子不适,为娘这就去求陛下遣太医来瞧瞧!”她说着就飞快要跑!

好在千倾深知自己娘亲的脾气,早早地拦下,“不是阿倾……是……娘亲您先和阿倾说,可知这是何症状?”

千秋却还是满脸焦急,“你有病怎能拖着?听话,娘亲去求陛下……”

千倾揉了揉太阳穴,继而带着些严肃的制止:

“娘!!!”

“……”

“你说……”千秋弱弱开口。

千倾再次复述,这一次千秋却是将信将疑地思索起。

“若非是中毒,那便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征兆……”

千倾身子一软朝后退去,后腰撞上华贵嵌着玉石的屏风之上,疼痛从腰部传来,他才缓过神一字一顿地询问:“太医,也医不好吗?”

千秋碍着男女大防不敢上前,只是满脸都含着心疼。

“为娘在军中瞧过许多,但最后……”千秋摇头,面带不忍。

“那……”千倾近乎无助地询问:“尚有多少时日可活?”

“若出现这种症状,便多则一年,少则……几月。”

千倾闭目,似是难受到极致。

片刻,他抬首凝视千秋,语气坚定。

“既然太医救治不好,那我就自己找办法,总归是有法子的!”陛下她吉人自有天相。

千秋临走之时,才想起要和千倾叮嘱的事情。

她声音很小地提醒:“我儿,陛下她是位明君,心系天下和黎民,对我千家也没有忌惮之心……为娘知晓你当年入宫,便是担忧陛下会伤害到咱家,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陛下对我千家宠爱依旧,我儿万不可对陛下心生不满。”

“我知晓。”千倾抿唇轻笑,眼眶又有些热意。

他怎能不知呢,他的陛下心系天下,一言一行间全是为炁朝着想,多年来后宫也仅有这几人,他的陛下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他怎会对她生出一丝不满?

夜幕昏沉,星子稀落。

泠妩立在窗边,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天际,目光悠长。

直到又一碗的汤药端来。

这一次泠妩却摇头拒绝,“不必再吃这些徒劳之物。”

这些时日席若玉和千倾也常会给她送各种药,好在各个的心思都很巧,制成点心和药膳,吃起来也有一番滋味。

景春捏着托盘的手逐渐发紧,碗中浓重的苦药味丝丝缕缕进入她的心口。

是苦的,也是无用的。

“好,那陛下可还要再作画?”景春抑制着声音中的轻颤。

“不必,明日召宫中画师。”

翌日。

菡萏在翠绿枝头上娇艳欲滴,粉嫩的颜色让人心情舒畅。

立于中间的女子墨发半挽,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雪白细腻,吹弹可破,她眸中温柔似水,可周身却是暗含睥睨的威势。

倾城绝色,不似凡尘中人。

右侧便是同泠妩一样身着玄衣的席若玉,他悄悄侧首,清冷若冰的面庞染着为身边人动情的悱恻,禁欲中却悄然添上几分心动,很是惹眼。

左侧便是红衣张扬的少年郎,微抬下颌之间尽是魅惑慵倦,偏生他容貌生的极美,甚至还因着身侧女子眸底暗生的情愫,而更显潋滟。

再向外的右侧便是子桑弃,他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深蓝眼眸幽邃,似藏夏夜星河,令人沉沦。

而后最外边的左侧,便是一张精致可爱的面庞,云汲原先的稚嫩稍退,几年下来眉宇间也染上了贵气,少年携着春风,似隐约能嗅出白茶气息。

一群画师虽缄默不言,可心中却满含激动。

她们经历层层选拔才入了皇宫,此前所画之人不计其数,可从未有过这般酣畅之感!

哪怕这画上的随便一位都够她们苦苦追寻已久,而寻不得!

而中间的女子,若非她是帝王,她们只恨不得重金聘请,求她做自己的画中人。

五人静默良久,只闻菡柳飘零,花香扑鼻,几人眸底深处的情愫与温柔也尽数被画上。

远处躲在柳树后头的小侍,轻眨着眼,最后一滴泪滑落而下,在光下有一瞬间的耀目,却又很快消失。

次年。

寻遍一切的席若玉和千倾,终究是无法挽回妻主的生命。

她依旧温柔,依旧淡漠,眸底深处的宠溺不知迷晕了多少公子的心。

席若玉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可早已练过千次的笑容,还是伴着泪痕展露在泠妩眼前。

泠妩拭去他眼角的泪,不忘对他低喃询问:“扎着手了?”

话落,她便将席若玉的手指抬起,瞧见的便是那指尖上的密密麻麻的点点淤血。

那显然不是初次,也显然不是刚刚扎上去的。

泠妩手微顿,抬眸看向席若玉。

“三织造处那般多的人,他们也不敢在朕的凤袍上动手脚,若玉不必事事皆替朕亲力亲为。”

席若玉唇边却绽出了笑。

“若玉不会说好听的话,好在一手绣花尚可,只是比不得三织造处,荷包和香囊还要委屈陛下用这等粗制滥造的……”

未等泠妩开口,他便赶忙起身,背对着泠妩:“若玉还替陛下绣了一件衣裳,妻主瞧一眼,可好?”

“好。”泠妩颔首。

中秋节快到了。

待她逝去,还是会给这炁朝的中秋,添上了一分萧瑟。

她看不见席若玉的神情,却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与难过,叹息一声:“若玉,你不必如此。”

席若玉抬手去拿衣裙的手一顿,只当没有听见。

那是一件水蓝色却泛着些流光的衣裙,裙身上绣着青竹,随着步伐移动栩栩如生,仿佛能透过那浅绿竹叶窥见其内部的纹路。

可见是煞费苦心。

待到泠妩换上,步履走动间又隐约可现青莲纹样。

但泠妩心知,席若玉的重点,是这绣了整个裙身的竹叶。

青竹,秀逸风韵,长寿安宁。

长寿……

“妻主穿这身可还合心意?”席若玉转身,笑意盈盈。

“甚好。”泠妩赞赏,又问:“若玉是何时学的刺绣?”

席若玉愣了一瞬,“很早便学了。”

还有四书五经,男则男戒……

不过,后来在凤仪宫他瞧了许许多多不同的书,才知原来世界并非是墨守成规的。

而这一切,也都来源于妻主。

“快到中秋了,妻主今年想吃什么馅的月饼?”他笑的温润,疏离不再。

此刻的泠妩突然不知桑泠妩许他做君后,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玉想吃鲜花饼吗?”泠妩轻抚裙上的竹叶,道。

席若玉眸色黯然,却仍是温顺地答应:“那若玉这便命人准备鲜花饼。”

“不必,朕会做。”

“妻主会?”

“嗯,一位故人所授。”只是没有当面教,而是她品出来的。

席若玉有些酸涩,“故人,是男子?”

泠妩被逗笑,难得见席若玉这般有几分凡人气儿。

“女子,一个洒脱不惧一切流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