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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真做到了,她站在最高的那栋楼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而当下我还是那个渴望长大的幼体期人类。

我自以为完美的手段,在她看来应当上不得台面吧?

毕竟当时她在爸爸开的车和管家开的车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因为讨厌爸爸,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喜算计到她的身上。

所以自那之后,我体内恶劣的因子,心中暴虐的算计,一丝一毫也没有沾染她身。

新学校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下了课后我听见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句——

“他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亲妈跑了亲爸都不知道是谁。”

我想起身反驳,但渐渐的,我的心中也被这句话所肯定。

因为不是亲生,所以不像,不爱,不关心。

原来是这样。

手中的笔险些被我折断,但我猛然想起这是她为我定制的,虽然是以前那个愚蠢的“她”。

但和她有关的东西,我现在觉得太少了,所以我莫名地舍不得折断。

晚上放学,是贺城来接的我。

嗯,是贺城,因为他不是我的父亲,也就没必要喊“爸爸”了。

回家之时她换上了礼服做好了妆造。

原来真的会有人类的美丽,能足以让世人皆祈求的神明,都自叹不如。

我突然想起,后花园的那些月季。

红裙配红月季,应该很美很美……

她含笑和我摆手道“再见”。

我也第一次举起手,和她有了这种亲昵的互动。

真漂亮,但远没有她的特别,来的让人惊心动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贺家。

妹妹每天哭着,说她再也不会不乖了。

而我?

我说不清楚,我很复杂。

烦躁、思念、激动、喜悦以及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种情愫是什么,我暂时不懂。

我只知道当贺城问我愿不愿意去找她时,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手就已经搭在了贺城的手上。

我愣了一会儿,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就这样时隔三月,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眉间拢了些许疲倦,却依旧很美,似西子捧心。

我坐上了她特意给我定的小沙发,小沙发软软的,很符合幼体形态的人类。

听到她要和贺城离婚,妹妹跑的很快,然后被她圈在怀里,紧紧的。

或许我也该那样呢?

她的怀抱应该是温凉又带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的吧?

但我哭不出来,我只觉得心口好像长了一朵月季,还是花开的最盛之时。

我很开心。

以至于回到贺家,我看见了那个说我是“野种”的少年,也依旧含笑。

不过他没有笑,他躲在地下室里,只会尖叫。

太吵了,我很不喜欢。

他的嘴被我塞了很多的月季花瓣,然后我用针线一点点地缝合上。

我想,这样他以后说话,就能香一些了。

不会尖叫的人类,应该得到善待。

所以我给他注射了师父说的药水,他的骨头很快变得酥脆,轻轻一折就断了。

没多久,他就成了一堆适合做培育月季的齑粉花肥。

无趣。

师父教的方法太干净了,连一点点血腥都闻不到。

不过这种法子比较适合我的年纪,因为处理起来会比较轻松。

回到楼上,妹妹在玩华容道,我清洗着手上的月季花汁。

她也看出我做过什么,很是嫌弃,但唯独没有恐惧。

和我是一样怪物的妹妹,最会装乖了。

妹妹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如果离婚了以后都不能常常见到她了。

“那不是更好吗,离了婚,不是更好吗?”我脱口而出。

是呀,离了婚,她就可以不单单只能是“妈妈”了。

我想快点长大。

十三年间,段氏的那栋楼直插云霄,我的身高也从她腿部,再到她的腰际,肩部……

然后,我高出她许多。

她也从纤细高挑变得娇小,我甚至渴望着她累时可以靠在我的肩上,但从未有过。

她太特别了,她好像什么都能看得出却什么都不说。

她会准备让我也垂涎的美食,柔软的毛毯,符合我身材的高定。

只是不再同我亲昵,她好似看懂了我的妄念,但又没有。

我照常去景苑给她换上一束新鲜的月季。

一束烟紫色,还有一束是她总会多问几句的红色月季。

从她初次说喜欢那个颜色之后,第二次我就多带一束红色月季。

但那时的她却说,那不是贺家后花园的红色月季。

当时她说这话时,手里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壁炉前喝了一口,火光跳跃在她的脸颊。

很是平常的举动,但我就是莫名觉得她很可爱。

“可爱。”

“澜澜是在说自己吗?”她含笑询问。

我没有否认,因为在这十三年间,我和贺听窈一样,开始事事顺着她。

听着听着就顺了,顺着顺着,也就习惯了。

既然她想要,那我自然是要顺着她的。

只是被那些曾在她背后诋毁过她的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花,太脏了,配不上她。

第二次送花时,她盯着我蹙眉问道:“澜澜最近是生病了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我摇头,而后又点头。

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太聪明了,我怕她会发现什么。

我将月季插在花瓶里,陪着她看了许久的书,准备离开时,门外的江渡刚好赶来。

她接过江渡手中拎着的礼盒递给我,同我说:

“是你蓁蓁姐姐亲手做的补气血的药膳,外面可买不来。”

她好可爱。

我感觉我的耳根子有些热,便仓促接下转身就走,她在身后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用同类鲜血浇灌而成的鲜花,接触稍久便会中毒。

想到此,我又顶着生热的耳根子同她叮嘱:“要记得戴好香囊,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不用了。”

“好。”

她也按我说的照做了。

她好乖……

快到十八岁的生日了,我很开心!

因为十八岁人类身体就成年了。

那我是不是就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了?

不是曾经的继子,而是一个爱慕者、追求者的资格。

但很可惜,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回来了。

可是生日这个月我的手上不能染血。

没有什么人告诉过我这个“生日月,不沾血”的信条,只是我在这条血腥的充斥人类尖叫的道路上,自己定下的一条准则。

只要这个月不杀生不脏手,那我的愿望……

就能在今生实现!

我只能求今生,因为我只求一个她。

度假村里有着每一年生日时期的甜蜜过往。

她早早的就到了,在我和贺听窈的事情上,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对待。

蓝色的天幕上划过流星,贺听窈许愿她能一生幸福。

而我,给流星做选择。

如果我得偿所愿,它就顺利完成它的运行轨迹。

如果我无法得偿所愿……

我没有给它这个选择!

不过,或许恶人就该有恶报,所以十八岁生日前夕,那个吵得我心烦意乱的雨夜,她编织的所有美丽梦境全都一一的打碎了。

我心慌之余,将我的肮脏想法一一道出。

那个当年我分不清是什么的情愫其实叫做“喜欢”。

不过后来,它叫做“爱”。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师父接触的,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师父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不,或许说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前一秒我将我的亲生母亲杀了,将母体的能量收回到芯片中,我以为我有了在亲生父亲之下,护住她的能力。

但是人类就是人类,怎么能和在科技超出千万年中生活的他,相提并论?

而我也破了生日不能杀生的惯例。

所以我没有得偿所愿。

那道流星,是假的。

后花园里的尸骸,被一一翻了出来。

我想到的也只有,以后便不能再给她送月季了,不过她那么厌恶我,应当也不会再要我的月季了。

月季连同我的人一样,被她所厌弃。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的前一秒,我才清楚地认知到——

她从未爱过我,无论是爱情还有亲情,甚至连我曾一度沾沾自喜又厌恶不已的母爱,也都是假的。

再次苏醒我丢失了一切的记忆,我只知道我叫“001”号。

但我曾看到那道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从高楼一跃而下,我看见她坠落在深不见底的湖底,那里冰凉刺骨,岸上是所有人的唏嘘。

我看见了我的冷漠,我的无所谓。

“零五号样本已采集完毕。”

“零五号试剂……”

“零五……”

在发现我对“零五”的反应格外的激烈时,那群穿白大褂的人类便会刻意地在我耳畔提及。

可那究竟是什么?

零五……

泠妩。

我看见了她,原来……是她叫泠妩。

她的眼眸含着温情,含着涟漪春水,可看向我时,冷淡又平静。

但我依旧拼命地扬起笑意。

我想向她证明,我对她的一切都是干净的,

笑容是,说话是,感情也是。

但她没有看见,她走的太快了,就像我的记忆一样,快速的从我的眼前消逝。

我抬起手触碰眼角。

原来我是会流泪的。

——

我自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唯你,

无法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