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晚伸出手想要拉住大鱼，可指尖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差了致命的一点点，在大鱼即将即将消灭之际，他转过头对着林惊晚说道：“对不起，让你处于痛苦之中那么久。”
身侧笵珩拳头微微握紧，林惊晚却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灵主之力在她身体内迅速蔓延开来，直到——灵主占据她的身体。
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双凤眼中满是慈和与平静，眼中满是星河闪耀，她看向无量师尊，声音空灵幽静，回荡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海中。
“好久不见，老友。”
无量师尊口中发出绵长地哀嚎，像是在悔恨，没有人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唯独笵珩。
这两人曾经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是拔剑相向的仇敌。
灵主转过头看向范恒，微微一笑，“笵珩，还需你来为我传音。”
就像以前那样，笵珩能解读所有生灵的心声，包括魑魅魍魉。
笵珩盯着她看了许久，仔仔细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却丝毫没有找到当年的眷恋，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垂眸，再抬头时眼中一片冷清，“时过境迁，如今我也不能听懂这非人之物的话中音。”
灵主直白地看着他，“笵珩，心怀大义不应拘于自身的心绪。”
笵珩依旧不说话，他听懂了无量师尊在说什么，他说，‘杀了我。’
原来，他也会有悔恨的一天，他以为，无量师尊早就已经忘怀亦或者是释然。
在灵主压制下的林惊晚站在自己的神识中，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几人的回忆过去，看着眼前的事情，她意识到灵主这次出现是最后一次了。
灵主性善，用神识苦苦支撑了上万年，不是为了情，不是为了爱，是为了能够消除笵珩，炎冽，无量师尊心中的仇恨。
她到死也在想着几人的安危，担心天下会因此大乱，纵使天下人将她贬为尘埃，又将她升到神坛为苍生赴死。
她依旧不改初心。
林惊晚察觉到灵主的神识逐渐消散，她在等笵珩为无量师尊翻译，等几人放下心结，眼看着笵珩梗着脖子不肯开口，灵主就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看的林惊晚着急，哪怕是灵主能再坚持一会，这无量师尊就快死了，她着急地大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笵珩！”
奈何她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能听见，林惊晚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说说话，却被四周的结界挡住身体，她焦急的和灵主说话，“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劝劝他吧，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呢？”
“喂，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这么做不就为了这一刻吗，眼看着都要死干净了，你的努力和期待又算什么呢？”
“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多说两句话情势就会变得不一样，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多说两句吧。”
许是她的话让灵主有了动摇，她向前一步站定，再次和笵珩对视，林惊晚通过她的眼睛看到了笵珩眼中的执拗和不解。
她激动地在原地踏步，“说啊，笵珩，对……就是这样张开嘴，对，说啊！”
结果笵珩张了张嘴又抿紧唇，林惊晚顿时泄了气，“服了，你要是不说的话，可就真的后悔一辈子了笵珩！这个驴脾气在坚持什么！”
“你很关心他。”
灵主突然开口向林惊晚聊起了天，她继续说，“但你不爱他。”
林惊晚觉得莫名其妙，“你宁肯和我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不愿意开开口是吧，你是想带着遗憾彻底与世长辞，这样的话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入轮回。”
灵主的声音更加缥缈，“我倒是，羡慕你这几分豪迈。”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话锋一转，说出来的话吓了林惊晚一跳，“或许有天，你我会相遇。”
林惊晚也不遮掩，都要说她是灵主转世，其实刚刚才知道，是灵主早就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才会特意找上她，利用她的目标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你的决定关乎我的命运，所以你一定要和笵珩解开心结。”
“我和他之间本就没有心结，有的是对这个仙界的成见，这份成见被无量扛在了肩上。”
林惊晚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她到现在不知道几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状一只莹虫飞了出来，撞到林惊晚额间隐入身形。
林惊晚的神识掉进一个世界当中，眼前是笵珩、灵主、无量师尊三人在山间洞崖处吟诗作画，三人自成一幅山水画。
几人在憧憬着日后的粗茶淡饭，只是无量师尊却有着几分心思。
彼时还没有云极派，几人还是在江溪派的外门弟子，灵主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一阵感慨，要是炎冽能在这里就好了，只是炎冽不知道怎么的，非常厌恶笵珩，因此市场拒绝和她三人外出游山玩水。
可惜，实在可惜。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灵主被捧上神坛的前一天，炎冽将她拽到一旁，“笵珩和无量根本就不是真心同你交好，二人只是想利用你罢了！”
她觉得不可理喻，“利用我做什么，炎冽，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小仙子，能做什么？！”
炎冽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终究是没有把知道的腌臜事说出口，他依旧不容否知，“不论如何，这几日这两人再寻你出去，一定不要去。知道吗？！”
她被炎冽的反常惊到，只好点点头，“好。”
原本只是想着没什么事情，可谁知道第二日一早无量便独自前来寻找她，邀请一同前往锡山游玩。
灵主心中警铃大作，好歹拒绝了他，静静等候了几日再也没有听到别风声，她心中的警惕渐渐放下，这个时候她也忙了起来，忙着拯救苍生，忙着对抗邪气，忙得脚不沾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笵珩恨自己无能，不能和她一起出一份力，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绝对不能带上笵珩，于是便带着笵珩的剑跨过瀑布，也同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做个斩断。
然后她拿着剑去了锡山，忍受剥皮削骨之痛取来仙犀草为炎冽服下，她对炎冽说的话，也算是遗言，“从头至尾，只有你与我有真情。”
她说的真情，是藏在亲情下不为人知，不为己知的爱情。
他耳中的真情，是爱，是遗憾，是仰望。
随后她身陨，镇压住了邪气。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版本，但是在林惊晚探索灵主死后缥缈在世界上所见到事物的记忆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当初的无量就是江溪派的尊上，隐去仙力靠近她是因为——大鱼恶病缠身，唯有锡山的仙犀草可解。
但在当时，他发现灵主的的身体纯净至极，有她作为祭品，那他可以在最快速的时间内将仙犀草取出来救大鱼。
他这么做内心承受着无比的煎熬，但转头看到大鱼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他便再也忍不住，起身去找灵主，哆嗦着手敲响了她的房门。
幸亏她没开门，让无量心中博弈的白子夺得胜利，这才免去一场灾祸。
随后，灵主下锡采摘仙犀草之时，将身体放空由炎冽的神识进入时，他就隐秘在角落里，等到合适的时机边将邪气挥洒到了灵主身上。
可惜仙犀草正在认主，她不能动，于是便生生扛了过去，直到仙犀草认完主后，她才踉跄着起身往回走，意识即将被侵蚀的那一刻，炎冽的神识出动将邪气引到自己身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无量师尊出现了，他若是早一点直到仙犀草认主，或许就不会做出这些举动，或许就会在灵主刚要触碰的瞬间就先发制人取来。
可惜他并不知道，将仙犀草夺来后，仙犀草在他手中迅速枯萎，灵主见状以血为滋养夺回仙犀草，她大惊，“无量，你在做什么？”
无量终归是没有脸再去抢，只好等七天后亲自来一趟，只是他伤了灵主的根基，最终导致灵主以身压制邪气。
至死，灵主没有问过他一句不是。
只是他的做法早就在炎冽服下仙犀草同他大打出手的时候全部抖了出来，就连笵珩面上都掩饰不住那份错愕与厌恶。
后来，无量蒙面下海采摘仙犀草为大鱼治病，终于大鱼活了下来，只是碍于世间规矩，他和无量之间隔了高山深海的距离。
灵主死的那天，炎冽将他抓到幽冥川下，将他全身仙脉抽出来，替换上堕仙魂的怨气，要求他在这黑暗中长跪，求得她的原谅。
林惊晚的神识再一次被抽出来，她看到大鱼和无量师尊的身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模样，笵珩依旧不打算为他开口。
林惊晚的心情和灵主是相连的，此刻灵主的内心无比平静，她的内心却百感交集，自始至终受到背叛的永远都是她。
她不再开口 劝告，要是她的话，恐怕是直接杀了无量，更别说什么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