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呢?”靓谦皱着眉头,“他回来了?”
她养了若寒十几年,很少见他哭。
唯一见的一次,是因为一个男人。
若寒没说话。
靓谦声音又大了点:“是不是顾念回来了?”
“没有!”若寒不耐烦,“提他干嘛,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在这哭什么呢?”
“沙子进眼睛里了。”
靓谦叹口气:“我是你妈!你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长这么大,摔倒没哭,打针没哭,被你爸拿皮带抽没哭,就为了个男人哭的死去活来的。你这个样子,我不信顾念没回来刺激你。”
顾念?
现在提到顾念这个名字,若寒居然没半点感觉了。
他张了张嘴:“不是他。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谁?”靓谦突然想到病房里的封星辰,“封星辰?”
若寒又不说话了。
靓谦看着若寒这个样子就来气:“因为封星辰你在这哭?”
若寒偏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瞳孔清晰可见的哀伤。
给靓谦整无语了:“又是这款,我看你这辈子就栽到这款上了!你要是真喜欢长的像女生的男生,怎么就不直接找个女生?一个男的为了另一个男的哭!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别烦我了!我安静会行吗?”
“不行!”靓谦大吼一声,“你直接找个女孩子谈恋爱怎么了?不比那些假女孩更秀气?”
靓谦一直没明白,若寒带回家的男孩都喜欢化妆,头发微长,一个比一个嫩。那既然喜欢这种,怎么就不能找个真女孩。
“我对女的硬不起来!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
靓谦恨铁不成钢的在若寒脑袋上打了一下:“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若寒烦躁的要死,没好气道:“你有空在这管我,倒不如去管管你的亲儿子!”
“阿屹?阿屹还需要管吗……他不比你听话?.....哦,他回来了吗?”
还是说若屹有用,一下子就把话题扯远了。
“回来了啊。”若寒扯扯嘴角,哼了一声,“还给你带回来个儿子呢。”
靓谦皱眉:“什么意思?”
“白檀认识吗?”若寒说,“你儿子的男朋友。”
“什么?”
靓谦瞪着眼睛站起来,低吼道:“你再胡说八道!”
若寒坐的屁股都是疼的,他慢悠悠起身,拍着衣服:“我没胡说,你不信问我爸去。”
靓谦在原地愣了一会,毅然决然的往楼层去。
若寒头脑微热,出了医院,买了盒烟,慢慢塞到嘴里。
吐出一口烟圈,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随这口烟消散了。
很久,久到脚尖的烟头都堆积在一起了他才将烟扔进垃圾桶,再次进了医院。
封星辰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宽大的病号服在他身上穿着,显的他更瘦了。
若寒在他旁边的靠椅上坐好,谁都不说话。
半晌,封星辰终于开口:“若寒,你怎么来了?”
“……”
若寒眼神顿在他发白的肤色,问:“非我哥不可吗?”
“……”
如果非他不可,那他们算什么。
封星辰乱了气息,病房瞬间安静到只有输液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若寒,你是不会懂的。”
若寒咽下一口气:“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封星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静默了一会,缓缓道:“我很小就知道我跟别的男生不一样。”
“当他们都沉迷在游戏、汽车玩具的时候,我更喜欢洋娃娃,粉色的小裙子。”
“十七岁,我逐渐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我这个性格,想做什么就去做了,所以我遵从自己的喜好,化妆,留长发,很多人出言不逊,说我是变态,神经病,娘炮。”
“我表面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背地却也会难过,当我一个人躲在墙角偷偷哭的时候。”
“阿屹,当时才上初三,他那么小,陪我一起蹲着,递给我一张纸,对我说了句,你很漂亮。”
“……”
若寒僵住。
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跟他哥的差距。
因为封星辰口中对他出言不逊的人,有他一个。
他起身,背对着封星辰,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净出了病房。
如果当初给封星辰递纸的人是他,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病房外,若寒捏出手机,拨了若屹的号码。
“哥,来医院一趟。”
·
白檀接到了白苒的电话,她跟着隔壁的王奶奶去庙会了,听说若屹回来了,非要白檀带着若屹去接她。
在去庙会的路上,白檀想起什么,犹豫道:“我奶奶那边....”
若屹主动开口:“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
白檀赶紧解释:“不是不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奶奶说....”
他内疚的抓着自己的衣服,若屹为了他跟他爸闹成那样,自己却没有勇气跟奶奶说他们俩的事情。
周围人很多,若屹想拉住白檀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实施,他看着白檀,认真道:“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会要求你去做什么。”
白檀眼眶半含泪水,轻轻嗯了一声,小声对若屹说了句谢谢。
景区旺季,路上人山人海,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若屹光明正大的跟白檀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
白檀被挤的心烦,他抓住若屹的手臂,随便进了旁边的一个店:“挤死了。奶奶有什么想不开的,来人这么多的地方。”
“老人家,喜欢热闹吧。”
白檀道:“咱们就在这个店等奶奶下来好了。”
他给白苒发了个微信,眼神左右张望着柜台里面的东西。
店里全是一些年轻的男女情侣,好像只有他跟若屹两个例外。
明了这个店是卖什么的时候,白檀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多情侣。
他随便进的店,居然是个珠宝店,柜台里戒指居多。
心里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白檀拉着若屹走过去,他隔着玻璃柜仔细盯着,被一对情侣对戒引了注意。
银灰色的素戒一圈亮钻,泛着柔润的光泽,白檀看了眼价格,也不贵,他能买得起。
他抬眸,点了点玻璃柜,冲柜姐道:“我能试试吗?”
柜姐盯着白檀看了两秒,拿出那对戒的男款。
白檀手伸过去,他的骨架小,指头也细,这个男款的戒指戴在他手上并不算合适。
柜姐看着白檀神色犹豫,怕到手的业绩飞了,连忙道:“戒指是可以定做的。”
白檀没应她,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抬起了若屹的右手。
“!”
若屹的无名指上,被套上了一只戒指。
白檀欣喜的抬头:“正好。”
若屹还不明所以,白檀看向柜姐:“另一只也麻烦拿一下吧?”
柜姐双眼迷茫,提醒道:“先生,另一款是女戒呢。”
“我……”白檀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若屹冷冷道:“戒指也要分男女?麻烦拿一下吧。”
柜姐被若屹的眼神震慑到,双手把另一只呈上。
若屹接过,学着白檀刚刚的样子给他套上。
跟白檀预想的一样,女款的戒指他带在手上不松也不紧。
柜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
从店里出来,两人的手上各多出来一枚戒指。
白檀抬起手,心脏就好像被这枚戒指套牢了。
若屹顺势拉住,道:“好看。”
人声鼎沸,白檀看着若屹骨节分明的手,睫毛颤抖,不由分说的拽着若屹往附近的厕所进。
门一经反锁,洗漱台上的香薰味道更浓了,白檀性子沉稳,极少有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但他刚刚看着若屹手上的戒指,真的想当场拔了他的衣服。
实在是,太性感了。
他抱住若屹的脖子,扬起头就往他唇上靠。
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白檀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脑子却清晰异常。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早知道这么舒服这么痛快,他早点干嘛去了?
唇瓣轻轻擦过,不深入,让若屹心痒痒。
他搂住白檀的薄腰,将他往身上贴,身体瞬间被束缚,白檀身子僵住,若屹肆无忌惮的将舌滑入他的口中,贪婪地一寸又一寸搜取着面前这个人的气息,用力探索每一个角落。
白檀被他亲的直哼哼,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两人一大跳。
他推开若屹,唇瓣泛着水光。
手机显示是奶奶,白檀没犹豫的接起来。
“奶奶,你已经下山了?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两人出厕所的时候,外面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俩。
白檀耳根一红,拿手挡了挡脸。
若屹把这个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在心里默默记下,白檀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
又一路挤着,他俩的戒指会因为手贴的太近碰撞,于是就相视一眼。
白檀笑道:“等我以后有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用我的钱。”
若屹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
若屹还想再说什么,瞧见不远处的白苒在冲他俩招手。
出了景区,总算没那么多人了,若屹小心翼翼的看向白苒,现在他的身份有所不同,自然微微紧张。
白苒还像以前那样,笑容和蔼,好似没变过。
“阿屹终于回来了,你走后,我就很少见檀儿笑过了。”
若屹不知道怎么接话,白檀道:“放心吧奶奶,以后我会多笑笑的。”
白苒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平安符,硬邦邦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直接塞到了白檀的手里:“这是我求了一上午的符,你要早说阿屹也回来,我就给他也求一个了。”
若屹笑道:“白檀有就行了。”
白檀不就是他的命吗。
·
刚把白苒送回家,若屹就接到了若寒的电话,挂了之后一脸凝重。
白檀看出不对劲:“怎么了?”
若屹道:“我得去医院一趟,小星他晕倒了。”
“封星辰……?”白檀蹙眉,“是因为我?”
若屹问:“为什么这么说?”
白檀想起自己躲在若屹身后挑衅的拿那一下,如果换成他,他恐怕也不会太好受。
他犹豫再三:“我跟你一起去吧?”
若屹说:“你去了……可能会刺激他。”
白檀信誓旦旦:“我就在外面等你,不让他看见我。”
若屹知道白檀不放心他,就同意了。
到了医院,刚出电梯,一眼就看到若寒在门口踱步,他瞥见若屹先是叫了句哥,接着看到白檀也跟着出来,神色一下变的凶狠。
他大步跨到若屹脸前,揪住他的衣领:“若屹!你明知道小星对你有意思,你还带着白檀来刺激他!白檀是你男朋友,小星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白檀吓了一跳,他将若寒推开,恼怒道:“你干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跟阿屹没关系,我就在外面等他,不会进去的。”
若寒的神色阴沉下来,语调也变的阴阳怪气:“哥,你走的急,没听到小星晕倒前说的话。”
“现在我叙述给你。”
“他说,白檀一个直男,根本不可能会真正喜欢你。”
“……”
若屹浑身绷紧,僵硬的理着被抓乱的衣领。
若寒双眼赤红,道:“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可能就是图新鲜玩玩,等他遇到更令他心动的美女,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踹了。”
“若寒!”白檀厉声道,“你说话别太笃定了。”
“行,”若寒不疾不徐,“那我问你,你能跟我哥在一起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你现在年轻,觉得玩玩没什么,等你以后到了结婚的年龄,你会不会因为觉得两个男的不是长久之计,就把我哥给踹了?”
“我……”
白檀还没开口,若屹将他护在身后:“未来还有那么长,谁都决定不了以后的事情。包括我也是,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质问?”
白檀看着若屹的后脑勺,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若屹将他护在身后,他从来没有勇敢一次为若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