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选充满善意的笑僵在了脸上，逐渐阴沉。
因为他看到，朱星辉的脚步，在向后挪移，且身子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脸上的自信说明了他随时可以逃走。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想着逃走。”
林选张了张手臂，将这间与整个丽水花园都不一个画风的房间展现。
“武人？”朱星辉眉头一挑，他脚步并没有停止后退。
而周围察觉到有异样，归来的大楼住户，他们向这里纷纷靠近。
惹起众怒，林选自然不怕，可让朱星辉对他们有了戒心，会耽误接下来办事的进程。
朱星辉目不斜视，时刻注意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威胁最大！
不过，他已经注意到周围街坊邻居担忧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就好像谁不是一样。”
丽水花园住户，虽都是家贫者，他们很多人连高中都没上到，即便是夏国实行人人觉醒绑定世界，但也惠及不到他们。
但即便如此，丽水花园里的武人也不在少数。
他们或许不强，但实战各种诡异的功法，足够让外来闯入者喝一壶的。
杨晓树自信一笑，挑衅的眼神瞟了林选一眼，像是在说，怎么样，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吧？
她上前一步道：“别那么紧张，朱星辉，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你，事后会给你满意的报酬。”
在杨晓树心里，没有什么是金元不能解决的。
朱星辉扶着下颌沉思，斜睨看到林选抱胸不语，又看了看周围的街坊邻居，做了个手势，邻居们松了口气，躺下歇息。
他想了半晌，走进房内。
“你们应该不是幽都的人吧？”
朱星辉进入房间，释放友善后，靠墙壁立着问。
杨晓树不解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进入房间已经这么久，自己没死，朱星辉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然后用缅怀的眼神扫视房间。
“气味，我对气味很敏感，你们没有丽水花园肮脏的臭味，也没有幽都人特有的肉腥味，抱歉我只去过这两个地方，如果要我猜的话，我猜不到。”
朱星辉一个人把话说完，摇了摇头。
林选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熟悉气味，那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的呢？”
朱星辉愣住了，他告诉众人，本就是在示弱，表现友好，却没想到林选抓着不放，不由有点生气。
他愠怒道：“虽然我朱星辉在丽水花园长大，可也不代表是好欺负的！”
“他没有恶意，”杨晓树无奈笑笑，如果林选有恶意的话，面前这个小子，早就死了，“你可以不用像个刺猬一样。”
朱星辉愣神的眨眨眼，身体涌现一股无力感，明明是在他的家，明明周围有那么多的街坊邻居，明明自己也是名武人！
可，面对这四个云淡风轻的人，他升腾不起半点反抗情绪。
不止富人信命，穷人更信命。
否则他根本不会踏入这个房间一步。
“好吧，”朱星辉叹了口气，“我在机缘巧合下，在小时候获得过一本嗅觉类功法，从小到大，闻到过的气味都能记住，但你们，真的闻不出来。”
“这不能说明我的功法不强！”他脸颊通红，像是在极力辩解，“只是，我去过的地方没那么多。”
“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林选冷声呵斥。
朱星辉被吓得呆在原地。
而门后一直偷听的人群一哄而散。
能够活这么久，都是聪明人，先不说他们的气场多么强大，仅是林选歪斜的一点气息，就足够他们意识到，这群人，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我只给你三个字的提示。”
林选态度说不上好，赶走了围观者后，他才说道：“赢秋月。”
“咚！”
朱星辉听到这三个字，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双目无神，直直倒在地上，然后快速连滚带爬到林选脚下，想要抓住他的裤腿，却被其不留痕迹的躲避开。
“告诉我，快告诉我！”
朱星辉此时的眼神，像是着魔了一样偏执，“快告诉我月儿在哪！！！”
林选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嘴角一丝嘲弄的笑，“你不是说，你闻不出来我们的气味吗？那赢秋月作何解释？”
迟粒觉得这是否太残忍了，
对一个贫瘠之人如此，杨晓树对她摇了摇头。
怎样做，林选一定有他的道理。
朱星辉此时的眼神无比诚恳：“不一样，她的气味是有活力，朝阳，天真烂漫，像是被子晒干后，舒服安心的位置。”
他从陶醉中惊醒，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太阳是我们这里最珍贵的东西，我已经两年没见过太阳了。”
“如果非要从月儿身上找一种城市代表的气味，应该是桃花香，她举手投足都带着桃花香，不同于人为制造的香味，那种是纯天然的，而你们不同，你们身上，带着随和，慵懒的城市气味，除了他.....”
朱星辉手像是触电似得，刚要指向林选，瞬间又收了回来。
杨晓树却有点好奇：“他身上是什么气味？”
站在林选身后的迟粒，不自觉皱了皱鼻头，轻嗅了两下，只闻到简单干净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
她从洗衣液香味中醒来，看到林选转头冷漠的眸子，瞬间惊得手足无措，霞飞双颊，迟粒故作凶恶道：“看什么。”
林选撇了撇嘴扭回脸去。
朱星辉喉头滚动，“我，我不敢说。”
“快说！”杨晓树恐吓道：“不然就让他吃了你！”
庞诺在身边‘啊呜’一声，张牙舞爪。
朱星辉低着脑袋，细若蚊声道：“血，血腥味.....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请你们务必告诉我月儿在哪！”
几人看向林选，他点了点头。
杨晓树道：“她还活着。”
“还活着什么意思？”朱星辉心里蹦出了不好的预感。
“疯了。”
杨晓树讲述了她们接下的任务，赢秋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猜测，以及到达幽都的目的，希望朱星辉配合。
朱星辉脑袋垂在地面上，像死了一般静静听完整个过程。
林选没有给他太多接受现实的时间，走到他旁边，道：“因此，你需要带我们，走过每一寸赢秋月走过的位置，以及你们做了什么，这对我们判断案情有极大的帮助，明白了么？”
“为什么.....”
“什么？”
几人眉头微皱。
“为什么！”
朱星辉用力锤击地面，“我这几年来，努力修炼，没日没夜的翻找垃圾，只为了那一点点能够扣下来的修炼资源，就是为了你的那一句，你会来找我，为什么，为什么就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
他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眼泪从他脸颊周围流出来，湿润一大片地板。
镜花水月没人说话，默默等待他哭完。
如果朱星辉所说属实，不难想象，在充满滥交，污秽，及时行乐，堕落的世界里，还要摒守自己，确实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朱星辉仰起头，表情悲痛欲绝，他确实和其他贫民窟的人不一样，否则林选也不会第一眼就将他认出。
起码干净程度和精神势头有很大的差异。
“见笑了，”朱星辉面无表情，他看向杨晓树：“你说过，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报酬，是不是真的？”
“啊？”杨晓树没想到朱星辉会突然说这个，但想到一个在贫民窟长大的人，能要多少钱呢？她放下心来，拍拍胸脯道：“没问题，价随你开。”
朱星辉表情凶狠道：“我要害月儿的那个人死！”
杨晓树犯了难，她以为是要钱，没想到是这个要求，支支吾吾道：“可是.....暂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凶手。”
“月儿说过要找我，就一定会找我！她不可能食言！她一定是被别人害死的！”
朱星辉脖颈青筋暴起。
林选用无悲无喜的眼神看着他，“如果这个离奇的案件中有凶手，他一定会死，如果没有，我也一定会查明真相，事后告诉你全部，你考虑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林选没有做任何保证，但朱星辉原本愤恨不平的内心，竟然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狂乱的心跳正在趋于正常，“好！我会将我知道关于月儿的一切，都告诉你。”
林选点点头，交易算是暂时达成。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朱星辉从地上坐起，眼神中有了一点光芒。
他走出房间，目光看向半空中吊着的床铺，“既然你不会再来找我，那我守着这个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星辉凄凉一笑，“我早就可以离开了，是你一句承诺，困住了我八年。”
镜花水月小队跟在后面，默然不语。
....
....
丽水花园，是幽都城建集团早年的项目之一。
那时房地产如火如荼，集团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就建造了这座宛如猪猡公寓般的存在，甚至，比传闻中的猪猡公寓，居住密集度还要高。
虽然不合规，但这里的人们也习惯了接受。
夜晚的丽水花园，没有一丝影子，黑黢黢，宛如一口大钟笼罩下来。
几个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畅通无阻穿行在楼与楼之间。
一个顶层大房间里，头发所剩无几的老人肆意享受着美好的月光。
他张开湿黄色的牙齿，笑道：“快把好消息告诉我宝贝们，它快到期了，我不能接受我的房间没有月光和太阳。”
月光照射下，穿着肚兜，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婴儿跪在地上说：“爷爷，他们找朱星辉，是要打探八年前，大夏皇族三公主赢秋月的事情。”
“嘶！！！！”
老贾倒吸一口凉气，表情享受至极，“多美妙啊！八年前的警务司，翻遍整座丽水花园，都没找到的东西，今天竟然砸到了我的头顶，帝都来人，找到了这一层线索，嘿嘿，幽都警务司，该要颤栗了！！！”
人老成精，
他一瞬间，许多条线索在脑海里勾勒成一幅完整的卷轴。
“都说通了啊。”老贾感慨，他扶着腰起身，“哎呦，该去找警务司的夏侯副司长，聊聊天了，她那双大腿，爷爷可喜欢的紧，但爷爷讨厌那个王司长，恶心，作呕！”
老贾絮絮叨叨，
跪在房间内，一排排，犹如一个个缩小版雕塑的孩子们，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计划好事情，老贾又想到了什么，“这条消息谁听到的？”
“福田，他年纪小，靠近没被怀疑。”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声说道。
老贾将她拦过来，轻抚着：“青青你说，那我们该给这个曾经城建集团的少爷，什么样的奖励呀？”
名叫青青的小女孩甜美一笑，道：“觉醒水晶。”
“对喽！乖孩子。”
老贾一手用力，像是箍筋一样，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裂痕满满的水晶，扔到福田面前。
福田像是狗般扑了上去，死死抓住水晶，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似得。
如果林选等人在这里，看到这个水晶，一定会破口大骂。
这也叫觉醒水晶？
要知道在高选时，每一块觉醒水晶，都是仅能供应一个人觉醒绑定世界使用，而这块满是裂痕的水晶，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
竟然还要用来觉醒引导？
更何况，
未满十八岁，灵魂尚未成长完成，强行觉醒带来的弊端恐怖至极，轻则灵魂缺失，会出现癫痫，失心疯，精神病，人格分裂，意志行为障碍等症状，重则直接身死。
不论重症，单单最轻的症状，都够一个普通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但福田如获至宝。
“多么可悲的眼神，充满仇恨，呵呵。”
....
....
丽水花园，
三号楼。
朱星辉边走边说：“当初我和月儿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因为三号楼有个精神有问题的武人，而她穿戴整洁，我一眼就知道她是‘外面’的人，所以劝说她离开。”
他苦笑一声：“但我没想到，她说这里实在太有趣了，直接黏上了我，非要我带她在这里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