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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缠绵鱼水情深,满殿春风,催出千丝万缕情丝缠身。

从未感受过的轻柔身姿,与宫中及北里市巷又完全不同的风韵,这一夜的飘飘然似仙,成帝刘骜几乎要忘了今夕何夕。

“皇上!大事不好!快走,快走!”

天光悄然大亮,刘骜浑然无觉。他的心间贪恋依旧,正自苦恨有心无力。却闻张放急急切切的呼唤声透过殿门闯入,紧随其后是他那不顾礼数慌张扑入殿中的身形。

慌慌乱乱,礼数尽失,语调更是咋咋呼呼。

“什么事这般慌张?!”

贪恋享受的刘骜下意识地以为是否有刺客闯入了防备不严的公主府,赤裸的身子匆匆起身,胡乱地穿戴。

“皇上,宫中传出信来,太后忽然召见陛下呢。正满宫院地找不见,连禁卫军都出动了,再不回去怕要闹出乱子了!”

张放见刘骜慌乱受惊的样子,连忙开口解释,将缘由道清。

他这一说,刘骜更慌乱了,简直比真见着了刺客还乱。毕竟刺客他只在耳间听过,但王政君的威严那是早早便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是他从小到大最怕的。

闻言,他穿衣更急:“快!快回宫!”

三下五除二地勉强将衣物都套在了身上,也不管是歪是乱,抬脚大步便自离去。

却是满心的慌乱害怕中仍有一丝不舍掺杂,脚步匆匆间,刘骜还是不忘回头望了一眼。

罗衫凌乱云鬓散,楚楚未言泪已显。

这怜香惜玉的心呐!

足下未敢停,他却是忍不住边走边呼喊:“美人儿且安心等着,朕回宫后必定遣人来接你!”

在张放冲入殿中时,同样莫名慌乱的赵飞燕只是匆匆拉起罗衫掩身。闻听只是太后召见皇上,她心中一安。

望着慌乱失措的皇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娇弱的身躯,一夜极尽逢迎,以轻柳饱经狂风,为的便是入宫蒙恩。

可眼前这男人,贪够了欢不留只言片语便起身急急,自己是否该娇声乞怜?

只是对方这般急切慌乱,又怕自己此时出声更讨了人心烦。

是否自己一夜未能奉得他满意?

他若此去心也去,自己是否便没了价值?

罗衫轻掩,心乱眼迷离,想起小时无依无靠的日子,她忍不住泪水渐盈。

终于是在他的身影即将远去之际,承诺之声远远飘来。那一刻,雨停梨花明,脸上的微笑格外光彩明丽。

一路出了公主府,伶俐的公主早闻风而动地拾掇好了马车,备在了府门口。

策马轻车,偷偷摸摸地溜进宫,早朝的大臣们早是等不及地散去,只有长乐宫的太监还在未央宫候着。

“皇上,太后已回宫,是第三次来催了,请皇上速去长乐宫。”

刘骜闻言与张放对视了一眼,见着对方眼中的苦涩,他无奈暗叹一声,丢下对方再度匆匆。

他知道,今天怕是不好糊弄过关,在赶往长乐宫的一路上,他是搜肠刮肚地寻着圆谎的借口。

可惜,苦思一路无果,一进长乐宫主殿,他更惊讶地瞧见了伴太后身侧的两个舅舅,成都侯王商、曲阳侯王根。

一见到这两人,刘骜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他知道,今天太后忽然寻自己定是脱不开这两位亲舅舅的功劳。

“参见陛下。”

虽是舅舅,但这君臣之礼是不能丢的。见到刘骜入殿,二人连忙迎身施礼。

哼!还知道我是皇上!

刘骜心中不爽,故意拉着个脸,冷冷地应了一声免礼。

未待二人再度言语,他便已将二人当成了空气般越了过去,自顾自来到王政君面前,惶诚惶恐地行礼请安。

“儿臣拜见母后。是儿臣不孝,还劳母后操心。”

“皇上,昨夜去了何处?”王政君根本不给他表情回旋的机会,那是直接厉声质问。

刘骜顿时心中慌乱再起,一时语塞:“儿臣~儿臣昨夜苦读~太晚了,在...在书房中不小心给睡沉了。”

“好啊,我养的好儿子,长大了,我还没老到那程度便欺我年老失聪,竟敢当面扯这般破天大谎!”说到重处,王政君忍不住拍了身旁的桌案,吓得刘骜身子一颤,不敢应声。

“你干的好事,真当我老眼昏瞎?身为皇帝,你的安危系着整个大汉的国运。你倒好,跟着一个不着调的奴才,成日里在宫中恣意玩乐便算了,竟还偷偷摸摸地溜出宫去偷鸡摸狗?你说说,你这样子可有一个皇帝的尊严?你看看你,到如今连个子嗣都还没有,这样到外面乱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地,到时候你有何脸面见刘家列祖列宗?这汉家嗣位作何接继?又叫我死后如何去见先皇?”

对张放这个皇亲,她本就是极看不上眼的,此次说话更是忍不住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客气,连奴才都用上了。

王政君是越说越激动,讲到子嗣,念及自己到如今依然未能抱得儿孙,那是情难自禁地涕泗横流。

见着母亲又气又伤心到一把鼻涕一把泪,刘骜耷拉着耳朵,额头是直冒着汗,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诚惶诚恐地听了半天斥责。

王政君见他脸色有些惶恐,厉声斥责了一阵后心中稍平,想想自己这儿子毕竟是长大了,还是皇帝,她最终也只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了几句叫他收心勤勉的话,便称自己疲累,送了客。

王商与王根同着刘骜一道行了礼,告退出殿。

离了主殿,王商与王根二人快步追上刘骜,试图搭腔。

怎奈二人刚赶到跟前,尚未张口,刘骜竟是翻着白眼撇了二人一眼,冷着脸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之后更快步地离去。

只留下两个人在那面面相觑,满眼错愕。

自己的大哥辞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众官闻风谋动,平常就最爱出风头的他们二人岂有不争之理?

再说这关键重位,如何也不能叫外人捞了去。

于是二人便也难得的正经,想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让自己这外甥发现除去他大舅外,他们也不差,能替他分忧。

可惜二人连着折腾了几日更是连刘骜的面都没逮着。

皇帝贪玩不管事,万事还得太后做主。

只要让皇帝的母亲,他们的太后妹妹看到自己这两个哥哥的能力与责任,想来替她儿子看着这天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个平常就只管嚣张耍横惯了的人,自以为聪明地一合计,便跑到王政君那里去尽忠臣之责,打起了小报告,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忧国之心。

这下好了,终于见着了这个皇帝外甥,可自己却得罪到他了。

算了,得罪皇帝也就得罪了,有太后在,自然无忧。关键的是,太后王政君居然只是训了自家儿子半天,却一句也不提至今尚空缺着的两个关键职位,也不表扬下自己为国操计的拳拳之心?

身为太后,王政君是心系朝堂的,只是她不愿学那吕后,未想颠覆汉朝。与年轻时一般,只想静静替儿子守着既有的地位,安享天年。故而,她轻易是不插手朝政的,但此次高位悬而未决,朝事积堆多日,她竟无动于衷?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揣着疑惑并着肩齐齐出宫,又忙着用他们享受惯了的小脑袋谋划大事去了。

只是二人还没想出其它机谋妙计,前脚刚回家未久便听到有人送来了叫他们惶恐的消息。

成帝刘骜挨了训,回宫第一件事竟然是下诏给尚书省,要他们把文帝刘恒诛杀将军薄昭的故事查清,一一奏与他听。

成帝难得下诏,其诏,言语用词那是绝对犀利到隔着空气都能品出其间满含着的一肚子怒气。

尚书们赶紧调阅史书档案,第一时间弄清了薄昭的来龙去脉。

薄昭是文帝刘恒生母薄姬的兄弟,也是文帝唯一的嫡亲娘舅。

文帝因是偏妃所生,在刘邦的几个儿子中根本排不上号,本无缘帝位。

刘邦死后吕后专权,诸吕乱朝,眼看着刘氏江山就要改了姓,当时的太尉周勃凭着一腔热血,趁着吕后殡天的时机,与老臣陈平等密谋,先发制人,匡扶汉室。

周勃秘密来到朝廷卫队中,迅速夺取了吕氏在卫队中的兵权,并向官兵发布命令说:“为吕氏者右袒,为刘氏者左袒!”

意思便是拥护吕氏的露出右胳膊,拥护刘氏的露出左胳膊!

一声令下,无数官兵纷纷露出了左膀子,一些摇摆不定的见势相随。见此情景,周勃更义无反顾地领着数万条光溜溜的左膀子,把吕后的兄弟亲属们都送上了断头台,顺带着把在山西大山中低调地吃着山药蛋的代王刘恒推入了政治漩涡中,请他赴京即皇帝位。

(这段历史也载于《汉书》,古时以“左袒”或“右袒”来表明态度的故事不止一个。《战国策·齐策六》有王孙贾号召齐人攻杀淖齿,以“右袒”表示响应的故事。《史记·陈涉世家》中记有陈胜起义,令士兵“袒右”以资识别的故事。后来,形容偏向于一方,就叫“偏袒”或“袒护”;坚持公开态度,不偏护任何一方,就叫“不为左右袒”。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只有“偏袒”一语还经常使用。)

也正是因为刘恒的低调才在吕后的疯狂中保住了性命,并有着不错的名声,才有机会比下其它竞争对手,被推到帝位之上。

当时的代王刘恒对于这块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极难取舍,吃了怕噎死,不吃又觉可惜。

最后为了保险,便派心腹娘舅薄昭打前站,与朝中大臣会谈,一探虚实。

此去凶险难料,薄昭算是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度,为了自己的外甥直奔长安城。

在长安城中,听了周勃等人的和盘托言,薄昭反复掂量分析之后,认定没有可疑之处,便飞马回报,刘恒这才敢坦然入京,登那九五之位,成了汉文帝。

最后,这位舅舅自恃有功,慢慢地翘起了尾巴,更竟然狂妄到把皇帝的特命代表‘汉使者’给一刀剁了。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就算是自古的开国元勋,犯此罪也是要掉脑袋的。可薄昭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还是唯一的一个舅舅,就算冲着当时薄太后的面子也不能说杀便杀。

最后,刘恒硬是想出了一个安乐死的法子。

文帝刘恒安排了公卿大臣们一起上薄昭家喝酒,借着酒劲用言语启发他自觉自绝,可惜他硬是装作听不懂,还反劝公卿们少喝酒,喝酒误事。

身为文景之治的领导者之一,文帝自然有的是主意。最后刘恒被逼着来横的,他直接让人准备了丧服挽幛,原班人马直接替他披麻戴孝地上侯府哭丧、威逼劝死,硬生生地将对方逼得自杀。

成帝刘骜公然让尚书翻出了这么一段历史旧案,其目的是如此直白明确。

同样身为皇帝的舅舅,人家那可是唯一的亲舅,更是立过大功劳的,而刘骜可是有着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舅舅啊,何况自己又干过什么?

这可吓坏了王商和王根,哥俩由计划如何争那大司马与大将军之位转成了商量如何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