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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重火与兰重楼一般聪明通透,又有一颗玲珑心,向来喜欢看透不说透,任何话总是留了三分,让对方回味无穷。今日这事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他才忍不住。可苏星河也觉察到了,是以不想听他说出口。只是他也不能否认,这个夜扶桑刚才太有当年白归一的风范了。

虽说他也是修习的夜游神一脉的鬼道魂术,相似也是情理之中,可是绝不是只有这一处相似。

“即使再像,他夜扶桑也不是白归一。星河,你向来活得淡然通透,从不自欺欺人。为何非要亲手制造一个假象沉迷进去无法自拔?”

这话让苏星河心里一片凄然。

刚才白归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错觉立刻消散,他即使再不想承认,兰重火也所言不差。难道不是他将白归一的独门秘术手册放在了夜扶桑的面前?难道不是他教他曾经教过白归一的剑术?他是等得心灰意冷了所以才亲手打造出一个白归一第二,从而收获几点自欺欺人的安慰吗?

苏星河不得而知。

片刻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叫道,“那里有人。”

接着有人越走越近。兰重火抬头,看到一队灰色衣袍的人马走过来。领头的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五官硬朗,气质冷严。兰重火一看到他立刻摆手打招呼,“清梦兄。”

那人一愣,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有几分愕然,可当他看到腰间荡魂铃时立刻欣喜道,“重火兄,竟然是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兰重火用宽大的袖子擦拭脸,“死里逃生,不提也罢。”

“难道说——昨夜的百鬼夜行——”

兰重火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听到手下来报说是涂唐鬼市有异,家父就派我前来查看。”

“你不说我都忘了,涂唐鬼市归你们汴梁萧氏管辖。”

萧清梦左右看看,看到夜崇阳时,也有些意外,“夜兄也在?你们不是——”

“打住。我们是无意中遇到。”

看他这般撇干净干系萧清梦一笑,转而看到苏星河,知道他非同凡人,神色一变,用眼神示意着询问兰重火。

兰重火为两人引见,“苏星河。”

“鹤唳仙尊?”萧清梦立刻躬身行礼,“在下萧清梦,见过鹤唳仙尊。”

苏星河点头示意。

萧清梦又看了看夜崇阳与那个昏迷的年轻俊俏公子问兰重火,“我看这崇阳兄与那小公子伤得不轻,不如随我前去岁丰园修养一番再另做打算?”

“星河,你觉得呢?

苏星河毫无异议,将夜扶桑扶起来架在了自己背上。

兰重火也起身,走了几步看到夜崇阳,冷冷道,“还劳烦萧兄派人将这位兄台抬回去。”

萧清梦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几人在城中雇了马车,朝着汴梁出发。一个时辰后几人在汴梁城中的祥云大街下了马车。

萧氏府邸岁丰园位于繁华地段,府邸却低调,整座宅院清雅幽静,一草一木一瓦一梁皆是用心选的上品之物,端的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贵。而这萧氏严格来说只算半个江湖中人,家里子嗣大多文武双全,更适合称之为书香门第。

萧清梦将几人安排在了东厢房,然后就别过几人去向萧万古复命去了。

兰重火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净身,熏香更衣。他素有洁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不干净。是以趁着沐浴的功夫已经派人去城中购置了几人的衣物。他收拾完自己就前去探望苏星河与夜扶桑。

苏星河仪容干净,从头发丝干净到了指尖。他坐在榻边拿着毛巾在给夜扶桑擦拭双手与脸颊。做完这一切开始为他包扎手掌上的伤口。

兰重火问,“他几天会醒?”

“不知。”苏星河将一瓶药粉递给他。

兰重火却不接,“我身上又没伤。”

苏星河还是塞到了他的手里。兰重火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冷起脸道,“我才不去,就让那个夜崇阳受着吧。”

苏星河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兰重火突然来了气,从他手里接过布条,将夜扶桑翻转过来,给他后背上的伤上药包扎,安置好一切这才离去。

他兰重火虽然对夜氏行事颇有微词,无甚好感,可这夜扶桑的性格还算对他的口味,又加上昨日他拼命救了几人。他承他的人情,此时出手,不过是略尽本分。但他夜崇阳又算什么?他又不欠他。可饶是心里如此想,他还是不听使唤来到了夜崇阳的房间给他上了药。他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自我哀叹,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看着夜崇阳那张脸颇觉后悔,于是包扎伤口的手劲就大多了。如此才缓和了内心的不平与郁闷。

一天后,夜崇阳才醒过来。第二天的晚上,夜扶桑也醒了过来。

夜崇阳听到他醒来的消息就来看他,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夜扶桑,你小子能耐了是吧!”

“对啊对啊,舍命救了你。你还不赶紧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夜崇阳扬手,夜扶桑立刻抱头。他看到他手上还缠绕着绷带,心里一软,气焰也散了几分,低声道,“我们夜氏家规第一条就是不得与白纸门的一切有任何干系。你竟然背着我们学了那么多白归一的鬼道魂术,你是想气死你爹吗?”

夜扶桑有些奇怪,可又不想太过意图明显暴露自己,“我们夜氏与他们白纸门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这还用我说?你脑子都长哪里去了?他白归一——他——”夜崇阳满脸痛苦,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知道是难以启齿不能说,还是太过沉重从而不想说。他缓和片刻才重新开口,“我看你只是被他的鬼道魂术给收买了,从而让你黑白不分,敌我不明了。”

夜扶桑满脸无谓,伸出手抓了抓耳朵,他总觉得身上哪里都在痒。

夜崇阳说完眼神突然落在他的腰间。看到了那把乌木折扇,他瞳孔极速收缩,立刻将那东西拿了过来。他手一挥就将扇子打开,上面几个字映入眼帘。这熟悉的一幕让他站立不稳,脚下摇晃了几下。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把扇子?”

“这个啊,白鹿洞里。怎么了?”夜扶桑话还未说完,就大叫起来,“喂喂,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说撕就撕。”

夜扶桑刚想去抢,却岔了气,捂住胸口直喘气,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一片。

夜崇阳冷起脸,盯着他道,“还有,你的鬼道魂术是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怎么了?”

“鬼才信你。你那天用的鬼道魂术都是最顶级的焚天灵阶,你是白归一本人吗?这么短时间就能用的炉火纯青?”

看夜崇阳这般怒不可遏的表情,夜扶桑毫不怀疑他若说了是跟某个人学的,他肯定会将那人剥皮抽筋。

“我教的。”苏星河推门而入,淡然道。

夜崇阳看着苏星河,立刻换了一副噤若寒蝉的表情,再也没有大杀四方的气焰,忙不迭躬身行礼,“掌门师叔。”

夜扶桑捂住嘴心里爽翻了天,只忍得相当痛苦。天知道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夜崇阳吃瘪认怂的模样,百看不厌。

夜崇阳咬了咬下唇,在苏星河面前他无论如何都不敢造次。只能拿夜扶桑出气,“等过两天,你就与我回光明地,我治不了你,不代表没人治得了你。”

夜扶桑还没想到怎么反击,就听到苏星河道,“他不会随你回去。”

夜崇阳的语气干巴巴的,“既如此,弟子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夜扶桑不等他身影远去就笑得前仰后合,“行啊苏澜,真有你的。竟然能把夜崇阳气得够呛还不敢说一个字。我看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苏星河将他手上的的绷带一圈一圈散开,夜扶桑不再笑了,不住叫道,“疼疼,很疼的,苏澜……你轻点。”

夜扶桑话音轻微,满满都是女子娇俏且略带埋怨的口吻。苏星河一呆,神思恍惚起来。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给白归一包扎伤口的,而他不也是说这样一模一样的话吗?

夜扶桑看着手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有几分不开心,“这么严重啊,下次一定不能再用右手了。”

“既然知道疼,就别再这么不知轻重了。”苏星河将他的手拉过来为他上药,“你明明可以用燃魂术的。”

“刚想出来的迷神引和错镜分裂的新用法,想试试威力嘛。”

苏星河将他的手包扎好就去碰他的衣衫,夜扶桑脸色一囧,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做——什么?”

苏星河一脸坦然,“换药。”

夜扶桑低头看了看松散的衣襟里面露出的层层绷带,恍然大悟。不禁觉得自己真能胡思乱想。掩饰着尴尬,忙不迭开口,“哦,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完伸了手去解侧腰的绳带,却因此牵动到了身上的伤,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苏星河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嘴角有几分无奈,上前坐在他身侧伸手解开了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