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仙尊焉能同意？”
“现在的白鹿洞我说了才算。”苏星河起身，腰间的紫宸玉佩轻摇。他语毕就甩袖离去，似乎待在这乌泱泱之地，已经让他忍耐到了尽头。
荒落抱着剑看着那个越凌波炫耀般做了个鬼脸。
渊羡一行礼，行事还算得体。
只是那白鹿，不仅朝着众人打了一个响鼻，像是耻笑，还胆大妄为在原地留下了一堆热气腾腾的粪便。
于是大厅众人的脸色，都不多大好看了。
夜扶桑从夜崇光身边跳出来，追着苏星河而去，大声叫道，“小师叔，等我一下。不要走那么快，你等等我啊。”
片刻后，四人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那个现在我们还是商量最后一个问题吧。”夜崇明勉强一笑，“既然这鹿鸣剑已经认了主，我们也该将它的主人找——”
白重九道，“夜宗主，这应该是我白纸门的家事吧？”
夜崇明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他发难。此刻一听他反对，面上也不急不恼，不尴不尬，从容不迫开口，“白宗主此言差矣。既然您坚持认为当初令弟一事可能存有冤屈，想要翻案。那么此事从头到尾就已经不是您白纸门的家事了。”
这话让大厅众人多有点头。
“今日在场者多有千人。您若是此时放弃寻回令弟白归一，他日需要另费多少功夫？再者，不在今日让这些位宗主达成一致的意见，您又能一一说动他们全权配合你么？”
“所以呢？”
“所以不如让五大世家四大门派的宗主代表各位拿出个统一的意见来吧？”夜崇明示意人将一个托盘端上来。里面放着九只金杯。金杯里面盛满了佳酿。他道，“其实您也不吃亏不是么？因为您更需要迫切找到令弟，时间毕竟不等人啊。所以各位宗主若是同意的话，就饮了这杯酒吧。”
兰如令低声道，“这也是个好办法。”
白重九，“我只担心他们别有用心。”
“放心，现在不比十五年前，你、我、还有星河都在，拼死都护得了归一平安无虞。”
侍女已经将酒送了过来，第一个递给的就是白重九。他看着那杯酒有几分犹豫。这倒不是他拿不定主意，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要他答应了此事从而找出白归一对其不利？还是要他不答应从而拖延自己复仇的时间？
这夜崇光与夜崇明明显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前者明显是不可能答应的，甚至还会暗自阻挠。夜崇明是他的兄弟，自然与他同属一个阵营。此时看似为自己说话，不过是维持着两家表面的和平罢了。若是真是让他答应，口上一说就完全可以了。何苦绕一个大弯子用这样一个办法呢？
“我记得白纸门有家训的吧。”齐善突然开口发难，“是什么来着？”
林宗越道，“禁酒嘛。十几年前白纸门承办风云大会的时候就听说了。我可是印象深刻啊。”
“怪不得白宗主左右为难呢。看来为了白鹿鸣那个竖子，他又要做一回不肖子孙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白重九心里冷冷一笑，这是让自己在寻找归一与违背祖训里面二选其一啊。他们也太小看那祖训对自己的约束力了。他刚想去碰酒杯，兰如令就端起两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往盘中一放，笑靥如花道，“白宗主的我代劳了。”
她说的豪气冲天，一副女侠之风。这下剩下那群人面面相觑了。
齐善问道，“兰宗主一个外人，如何能够代白纸门作出决定呢？”
“仙尊，我们浮图塔与白纸门好事将近，您又何须让我一个女人说的那般直白呢。”
在场众人这才不再故意为难。夜崇明给侍女递了一个眼色，她就朝着下一位而去。
苏明伦看到侍女前来，不动声色拽了拽苏子昂的衣袖，后者端起酒杯的手一气呵成。喝完道了一声，“好酒！”
兰重楼反倒有些疑虑，是以动作也缓慢了几分。兰重火突然伸手拿过酒喝了下去，然后将杯子往桌面随手一扔。
“兰宣？”兰重楼有些讶然。
“兄长——”兰重火道，“我的决定也算是我们白鹭洲的意见吧？”
兰重楼一顿，“自然是算的。”
兰重火这才展颜一笑。
齐善拿起酒杯看了看，然后像祭奠死人一样倒在了地面。
陆离看了一眼酒杯，又重新闭上了双眼，低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林宗越看到酒杯，不耐烦摆手，“拿走拿走。”
余逢年拖着长长的舌头不住摇头，嘴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却无人听得懂。
夜崇明对着身边的仆人吩咐，“给鹤唳仙尊送去一杯。”
仆人应了一声告退，片刻回来后酒杯已经空了。这个结果丝毫不让人觉得意外。毕竟苏星河对白归一的维护那般明显，如何会不与白纸门共进退？
现在只剩下夜氏的意见了。可这夜崇光怎么可能与白纸门为伍？是以这酒，夜崇光绝对是会拒之门外的。不过，这样一来，可不是五对五的平局么？
林宗越看了一眼众人道，“五大世家与四大门派，再加上一个白纸门，这可是双数，咱们能分出胜负来吗？”
夜崇明道，“林宗主所言极是，那您意下如何呢？”
齐善道，“再加上一人。”
“那诸位看来，该加上何人最为合适呢？”
齐善道，“若是论资排辈的话，也只有汴梁萧宗主、酒泉莫宗主、长安金宗主与衡阳楚宗主了。”
夜崇明接过话，“可诸位也知道，这门派之间多少都有些恩怨情仇，给任何一个都难免有失偏颇，徒生怨怼。依我看，抓阄这个法子可好？”
这话一出，倒是无人有异议。
“这阄就麻烦白宗主了。”夜崇明对着身边人一使眼色，后者就端来了笔墨纸砚和一个盖碗。
白重九本身也担心有人背后搞鬼，是以自己亲力亲为，倒也没有任何不满。他写好后将四个阄放在了盖碗里，并且摇了摇。仆人就端着盖碗先后来到了莫等闲、萧万古、楚沉阁与金岁寒面前。
莫等闲身边的莫随风对着白重九轻轻摇头。
萧万古叹了口气。
楚沉阁看了后捋了捋胡须。
金岁寒看了后坐立不安，嘴里不住碎碎念，“完了完了，怎么会落在我头上呢？神君，白宗主，要不再重新抓阄一次吧？这次我退出，我退出。”
夜崇光拍案，震得桌子上的杯盏七零八落，“你以为过家家玩游戏吗？
金岁寒苦笑，那表情像极了牙疼，“那个——那个——”
林宗越道，“金宗主，你就快点吧。我们这一大帮子人都等着你自个儿呢。”
金岁寒满脸为难，看了看白重九，再看了看夜崇光，最后又看了看夜崇明，然后心一横，拿起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夜崇光的太阳穴凸起一根青筋，手中握了又握。
这金岁寒如此反常，倒是让白重九与兰如令面面相觑，让余逢年看得张大了嘴巴。
苏子昂对着兰重楼低语，“这可邪门了，金岁寒竟然同意了。他就不怕白归一早回来一天他就少一天的快活。”
兰重楼道，“今天这事哪里都偷着古怪，不可不防。”
“你刚才为何迟疑？就是因为这个？”
兰重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那分不解与担忧，丝毫未曾消退。
“既然此事已经成了定局，那么明天所有在校场的人都务必要出面试剑，到时候还请白宗主出面与鹤唳仙尊周旋。”
“若是寻得了舍弟归一，我希望不会有人阻拦我将他带回白纸门。”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夜崇明道，“既然此事已然解决，此时天色已晚，诸位不如散了吧。”
闻听此言众人皆起身离席，三三两两往外面鱼贯而出。
兰如令与白重九也起身往外面走去，后者碰到莫随风时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各自回屋。
夜崇光隐忍不发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他看到手边那杯酒就十分来气，长袖一甩就将它甩到了地面，大厅空旷，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回音不绝于耳。
金岁寒被吓得不轻，语无伦次，“神——神君——”
“金岁寒！”夜崇光起身原地走了两步，最后双手撑着桌面望着他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我、我、我——我——”金岁寒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最后蜷缩成一团，低下了头。
***
兰如令与白重九在手谈一局，她看着棋局若有所思道，“刚才金岁寒也太奇怪了。”
“只有他一个人奇怪么？我倒是觉得哪里都透露着古怪。”
“不过这次齐善这个老匹夫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就说这个若水阁势头这么强劲，原来是攀上了夜崇光这个高枝。”
“若水阁尤善玄门术法，在剑道中并无太多建树，可那齐善剑法竟然紧随陆离其后，更位列三位仙尊之一，这也不得不让人生疑。”
“这倒也是。”兰如令点头道。
白重九刚想说什么，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