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有他有可能杀死前任宫主。第二，若我是国师，我也会这么选。”
“为什么？”
“因为一个夜游神已经让人头疼了，再加一个鹤唳仙尊，国师可不是要头疼得日夜难眠了？”
“基于此，他也不会让两个人站在一条船上？”
“这是肯定的。夜扶桑无形中已经是涂山王府的人，若是苏星河再与他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都成为你的宝刀和利剑，国师和人瑞都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只好将两个人拆散，把苏星河收为己用。”
“国师失了龙影卫这个神兵利器，又要对付的是夜游神。你说，若是有谁能够降服得了这尊大神，又会是谁？”
“还是苏星河。所以无论哪个理由都必须是他，也唯有他了。”李甘棠也明朗起来，“可是这国师真的能够将苏星河收为己用？我看未必。”
“只能拭目以待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国师心想事成以后，我们才能见招出招。”那人复又叹息，“转告禅师，请他为肖大侠做一场法事。”
“又一个殉道者。”李甘棠也神色凄楚。
“不必担心。早晚都会轮得上你我的。”那人说完开始抚琴，“更深露重，郡主该回了。”
***
兰重火看着苏星河，脸上的神色很古怪，“你最近出去了？”
苏星河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定他问，“不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兰重火只好直接一些问，“你是否杀人了？”
“否。”苏星河垂眼，“没心情。”
“可是有一个人死了。”兰重火坐下，“海晏河清宫的宫主。”
“死了挺好。”
“你可知这位海晏河清宫的宫主姓甚名谁？”
苏星河仍旧漫不经心。
兰重火加重语气，“肖天若。”
“肖天若？”苏星河听了这个名字才一惊，满满都是始料未及。
“对。苍梧山的肖天若，也是你的大师兄，我的师伯。”兰重火急了，“你是准备让古青羊也把你逐出师门吗？”
“不是我杀的。”
“真不是你？肖天若被人一剑毙命，横死街头。能够杀死剑道大宗师肖天若的，放眼天下除了你苏星河，还会有谁？”
苏星河淡然道，“言之有理。”
“还言之有理？你就没有其他话能说吗？整个江湖都传遍了他是死在你手里。这事早晚要传回苍梧山。到时候别说你的掌门之位不保，人也要被逐出师门。”
“也好。”苏星河仍旧淡漠。他觉得与白归一一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想必也是不错的。
“还好？”兰重火更是抓狂，他将桌子拍了又拍，“我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苏星河眼眸一转，朝他身上某个地方看去，有些促狭了。
兰重火瞪了他一眼，“行……太行了……苏星河，我完全对你无话可说，五体投地！”
苏星河想了想，突然起身，“出去一趟。”
兰重火被吓了一跳，“去哪儿？”
“海晏河清宫。”
“你觉得还不够乱吗？竟然要去那个是非之地？”
“所以我该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兰重火被这话问到了，沉吟未决，“话虽如此。可这一切我总觉得是个阴谋。”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去？”
“那你给我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我也没有。”兰重火道，“你真的要去？海晏河清宫可是龙潭虎穴。”
“多少个龙潭虎穴我都去过了。”苏星河轻飘飘说完，干脆利落离去了。这般果决与魄力连兰重火也自愧不如。
苏星河飞檐走壁，一路朝着海晏河清宫而去。长安城内，海晏河清宫的所在人尽皆知，他也不需找人打探。
半个时辰以后，他就来到了目的地。
海晏河清宫布局按照北斗七星的模样而来。原本在北极星的位置上是太极宫，是宫主的所在之地。而太极宫北部是无极宫，是国师的居所。
这些事情他曾经有过耳闻。于是朝着太极宫飞掠而下。
整个海晏河清宫，檐牙高啄，宫宇森严。四处寂静无声，悄无人息。在黑色的夜色里更加恐怖阴森，像是一只吞噬一切的巨兽。
此行，他并非乐观到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因为有这样一个筹备多年的天罗地网来钓自己上钩。
他原本可以不来，肖天若一事完全将他逼不到绝路。可是，他又不能不来。因为白归一身上一切阴谋的幕后主使之一就是国师，他不能不来一见。
若是能够除掉自然最好，他也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威胁。若是不能除掉，自己命丧于此，倒也比走火入魔至死多了几分意义。所以明知山有虎他还是偏向虎山行了。
太极宫内的正殿，大门敞开。里面一个身影背对着正门而坐。那人衣饰华丽，身上披着披风，似乎正在入定，纹丝不动。
门口有红色的法阵在旋转，从灌注其内的能量，能够感受到阵法品阶不低，是焚天水平无疑，可究竟是何法阵，苏星河就见所未见了。
不过他也没有破阵的心思与能力，只是抽出鹤唳反手一挥。一股凌厉霸道的气浪翻腾而来，阵法应声破碎。
苏星河手执长剑，朝那个身影飞掠而去。下手狠辣无比，毫无留情的余地。那个身影仍旧端坐，只是当他的鹤唳近身的一瞬间，突如其来伸出伸出两指夹住了苏星河锐不可挡的攻势。
这般易如反掌，仿佛根本不把冠绝风云榜的剑道大宗师的致命一击放在眼里。在他人必死无疑之下，此人竟然淡定从容，犹如佛祖拈花一笑，丝毫不将对方惊天地泣鬼神的能力放在眼里。
这般轻易，这般骇人的能力，就连陆离都无法企及。可是今日竟然出现在了此人的身上！
苏星河心中惊骇。回手换招，你来我往与对方过起了招式。
对方并无兵刃，只在苏星河去势如电，攻击力道如雷般的剑气中游刃有余行走躲避，他的剑势已经足够迅速。可他总能快人一步，轻易躲过。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回过了三百多招。这若是放在今日以前，苏星河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置信的。
可是今天竟然发生了。
还发生在那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国师身上。他觉得他有些轻敌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无杀招。只是在与他周旋。
又过了一百多招以后。那人手上劲道徒增，捏住鹤唳的剑尖，苏星河就再也抽不出佩剑，然后那人曲起手指一弹，苏星河的神兵利器就段成了三节，掉落在地。最后他伸出一掌，击在苏星河胸口。
苏星河就觉得有股强势的力量压迫而来。他在半空翻了几个身。最后才稳住身形落在地面。只用断剑撑起身子，看着对面那个人影朝自己越来越近。
那个人年纪甚轻。不过双十年华。容貌周正，五官姣好。尤其是一双鹿眼，黑白分明，又清澈无比，生的倒是极美，美中不足的是眼波流转间带了几分阴冷，像是毒蛇。单说容貌倒是有七八分夜扶桑的影子。只是气场与他不同，带了满满的霸气与轻蔑。
苏星河看到他的眼角有一颗红艳的坠泪痣。他在苏星河对面俯身，平视着他道，“神交已久，今日终于谋面了。”
“你不引我来，我也会主动来找你。”苏星河冷冷道，“所以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用一条无辜之人的性命做为诱饵。”
“养不熟的狗，我从来不留。”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像是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不愧是‘天机’选的，能力果然非同凡响。焚天灵阶的诛仙阵竟然如此轻易就破了。”
“你如何得知的‘千机’？”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会发现，我对你的了解远胜于你自己。”那人说完，走到桌子边上打开一个盒子。
然后苏星河只看到金光一闪，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自己迎面而来。
那股力量比刚才更甚，无比骇人，排山倒海一般，又焚天灭地一样，并且无孔不入。从每一个毛孔钻到自己体内。
他觉得像是有一股强烈的热浪在身体内翻来覆去，岩浆一样想要把自己整个人给融化。
他的身上也有细碎的金色光芒在浮现。进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与他的魂魄合二为一，糅合在一处。骨肉深处生出一种破碎与新生的痛楚。
这种痛楚让他痉挛，让他抽搐。他紧紧咬着嘴唇，也不肯在对方面前认输，泄露一丝呻吟之声。
只是他小看了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道。金色的光芒在身上迅速游走，隐隐看出鳞片的形状。像是有千刀万剐凌迟着他的身体，苏星河隐忍不过，发出了闷哼，闷哼又成为低吼，然后又壮大成为一声长啸，冲破云霄，经久未散。
浑身衣物成为碎片，犹如雨下。
如此，凌迟的感觉终于消退。他已经浑不着寸缕，冷汗淋漓，身体虚脱无力，像是溺水多时。
那人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苏星河眼睛里面金光闪现，然后才熄灭。他轻而易举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手指捏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闻了闻，忍不住大喜过望，“龙涎香的味道。成了！”
苏星河挣脱不开。那人居高临下，自己匍匐在地。那人衣着完好，自己未着寸缕。那人能力非凡，自己毫无反手之力，任人宰割。
这本身就是压迫性的，不管是心里，还是能力。而这也是史无前例的，他第一次生出畏惧感。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更觉羞耻。只听对方道，“‘千机’选的，果然是世间最好一具皮囊。”
苏星河无比排斥对方的狎昵，他喘息未定，“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