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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军大营寨门南的这个楚军千人营的举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虞军主帅刘镇恶自开战便坐在内营大帐口一言不发。

哨探和各营司马等的即时呈报,他听完也不说话。

有啥好说的,都是老套路了,你攻我守。

自己的部下也都久经沙场,战前的部署也早就传达至各营、各队。

自己主持大局即可,说那么多话做啥?

你看自古哪个名将是个话痨事妈的?

如刘镇恶所料,夏楚军虽然分成六路来攻,沿寨门南北一字排开。

每队千人甲士和若干辅兵,但除了厢车外并无壕桥、临冲、云梯、轒轀车这些重型攻城器械。

按照应对计划,这种情况只需要强弓劲驽射退楚军即可。

两轮豆弩加蹶张、踏张等单兵弩箭,楚军的甲士基本都停在外壕用大盾抵挡箭矢。

那些辅兵在密集的箭雨下伤亡惨重,纷纷躲到甲士的队形后。

只有寨门南面居中的这队楚军甚是凶悍。

先是冒着箭矢用自己人的尸体填了壕沟。

又在没有云梯、临冲、重弩等的支援下,就凭着最简单的登城梯和飞爪就开始攻击寨墙了!

刘镇恶听完军司马的呈报,依然没说话,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给身旁的义子护军中郎将刘茂使了个眼色。

刘茂微微点了下头,大步流星地从将官行列里走出,向外寨走去。

身后呼啦啦地跟随上来二十多着重甲的亲卫。

刘镇恶这人看着粗拉拉的一个军汉,内里却心细如发。

不然怎么可能在乱世里从个陇西的大头兵一路升到一军主帅?

六路楚军其他五路都是摆摆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唯独这一路舍命死攻,绝非偶然!

派自己的嫡系将领去查看和督战,也是防备万一。

衍武帝陛下已经率大军向这里进军了,最多傍晚就可抵达。

这一日间可千万不能出了纰漏,想到这里刘镇恶发话了。

“去!望楼上再增派人,盯紧了楚军后队!”

话音刚落,寨墙外远处号角声迭起,行军鼓声似闷雷般从远处传来。

“楚军左右两军同时前移了,游骑突至五百步!”

望楼上迅疾挥舞的旗子传递来楚军前移的消息。

刘镇恶稳稳坐着,后背却渗出汗来。

楚军想干什么?真想鼓噪而上仗着人多来抢我大寨?

“可有冲车?可有云梯?速报!”

主帅询问的话迅速传回望楼。

一停后,消息传回来。

“烟雾太大看不清!”

刘镇恶闻言抬头望了望西边的天空。

果然一股一股地黑烟慢悠悠地升到半空,又被西北风吹得向东南方的虞军大营压来。

垂下眼皮略一沉心,刘镇恶随即抬起头猛地睁开眼,两道寒光迸射。

目光扫过分列两旁的各营主官,“去吧!”

话不多说,各营郎将、校尉此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毫不迟疑地带着亲卫离开了中军大营。

最先回归本部的是强弩将军孙彘。

他一摆手,豆弩车被推向两边。

一具具硕大的三弓床弩掀去苫布,露出了弩床上粗如手臂的矛枪。

十名士兵嘿呦嘿呦地把弩车推到空地。

两名士兵放下阻齿,用大木槌狠狠地把阻齿砸进地面。

一名士兵跪在弩车前,双手握着摇柄等待什长下令。

五名士兵铆足了劲,双臂的青筋暴起肌肉疙瘩隆起。

拉动弩盘,咔嗤嗤地一阵响动后,用牛筋等鞣制的弓弦依次被拉到弩机位置。

床弩上弦的声音听着令人紧张。

而虞军飞石营的士兵们正五十人一队汗流浃背地推着投石车。

这玩意不像床弩手弩的,平日里也不放在最前面,不到紧急的时候不会推出来。

飞石营的士兵们也纳闷呢,没听见前面战事危急啊。

主官咋动用这大家伙了,看来今天要有一场恶战了!

骁骑和游击两营的军士们则静静地立在自己的战马旁。

马儿们也预感到了逼近的危险,时不时打个响鼻,甩甩头,刨几下前蹄,耳朵都朝向西边。

士兵们拍拍马脖子,撸两下,再从随身的牛皮褡裢里摸出一块豆饼塞进马嘴里。轻声说:“快了快了。”

而杨武、广武、振武各军也早就整好了队。

伍长、什长、队主、校尉、郎将们立在自己队伍的最前面,等待着自己出击的时刻。

刘镇恶不用看也知道各部按照战前部署的已经开始准备了。

他的眼睛盯着护军中郎将刘茂去的那个方向。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那边局势可控。

护军中郎将刘茂使还没到那段寨墙时,夏楚军中坚营牙门将亲自举着盾架着登城梯开始第二次攻击了。

他紧紧地绷着脖子,把头压得低低的。

右手举着盾牌遮住身体挡着从却敌楼上袭来的箭矢。

左臂夹着登城梯的横档,这个姿势是和其他先登营的士兵不同的。

侧着身双腿交替着蹬踏寨墙,不是直线上升。

而是近似一个弧形,没有正对着寨墙顶。

这是牙门将在死人堆几进几出摸索出来的经验。

正对着寨墙在没有翻身扒住墙顶时,全身都会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内。

而且登城梯能提供的力量对于悬停在半空的人来说,能借的力也小得多。

侧身上墙身体前倾,腿部和腰部都能发力,躲闪上方的攻击更灵活。

攻击敌人也更应手,这方法已经为牙门将的升迁屡立战功了。

这次牙门将很有信心一登而就。

快要接近寨墙顶时,右上方活动栅板又打开了!

一支长矛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如果是和刚才那个倒霉蛋一样的正面直上。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右手圆盾横挡,要么左手快速抽出嘴里的短刀去荡开矛尖。

而不管是那种方式,都要承担两种风险。

受到自上而下的刺击,上升的势头受阻。

悬在半空会受到箭矢和其他矛槊的再次攻击。

这也是大多数先登营老兵们都习惯背着圆盾缩着脖侧着身蹬墙而上的缘故。

留给自己更多转圜的余地,刚才那十来个士兵有些轻敌了,太瞧不起这一丈来高的木头寨墙了。

而这次全是牙门将的亲卫上阵,个个都是登城攻寨的好手。

遇到来刺的长矛,几乎一样的动作。

双腿在墙面上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向侧面一荡,避开长矛。

同时左手松开登城梯,抽出短刀狠狠地插入两根圆木之间的缝隙。

借力向上一跃扒住栅板。

右手松开圆盾顺势拔出背后的长刀,也不细看,环首刀直直地刺入栅板后!

牙门将和自己的亲卫不太一样,他没丢了手里的圆盾。

在底下时他已经测算好了自己登城的路径。

看着是正对着一个栅板的,但借力一荡就到了栅板的左侧。

下面支撑登城梯的也是牙门将的亲卫,对自己主官的战法早就熟悉了。

随着牙门将一荡,几人合力抬起登城梯,登城梯几乎都要和寨墙挨上了。

牙门将的头盔都快和墙顶齐平了。

却见墙顶突地冒出两顶虞军的卷边铁盔,盔顶的羽璎在风中抖动着。

牙门将双腿用力一蹬,整个身体猛地向后一荡,两根矛枪突刺落了空。

底下的四个士兵再次发力把梯子向前推去!

借着登城梯向寨墙靠近,牙门将双脚蹬在圆木上向上一纵。

在空中时圆盾换到左手,右手抽出身后的长刀,兔起鹘落,身形已然落在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