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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已成旧日,心许来期

等丹亭他们吃过,午时也过去了。从霄楼出来,人群也少了。昨日说好要去锦城最大的观音庙酬拜,这也是这场庙会举办的主角庙宇,这吃过饭食,就打算前往了。

那观音庙不像其他庙宇居于高山或深林,而是明晃晃的坐落在锦城的最中央,正大光明的享受香火奉承。

从霄楼再往前走上一刻就到观音庙。

丹亭站在观音庙门口,看着那座极为宏伟的建筑,澄澈明黄的琉璃瓦,平滑纯白的墙壁,它肃穆庄严,也沾满了烟火气。

“这庙也是个奇的。”丹亭看着大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字叹道。

风郁点头赞同,“我曾听人说过这庙的来历,传闻几百年前锦城有过一场极为浩大的洪水,洪水冲垮堤坝,毁坏房屋,百姓无家可归,水深火热,好不容易等洪水退去了,一场大疫又来临,一场场的祸事让锦城险些灭城。

幸而上天怜悯,一位云游的道姑如神降临,出具药方治疗疫症,还给官员提了修堤建议,让锦城百年来都免受洪水侵袭,更是引水入田,滋养农田,让百姓富庶。

那道姑做出如此大的成就,最后却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徒留身后名,百姓感念她的功绩就修建了这座庙。听说那时有人问她名号,她摇头摆首,只写下观音二字,据说这庙门上的‘观音’题字就是她的手笔。”

“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啊,”白仲舜也顺着看向牌匾,“笔走龙蛇,确实是好字。”

“风郁你真是见多识广啊。”

白仲舜好不容易对风郁称赞一句,风郁却道,“我本就是锦城人,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

“夸你还不领情了?”白仲舜瞪眼。

风郁假笑,“多谢你了。”

“我们进去吧。”

丹亭走上台阶,顺着人流往里走,风郁和白仲舜连忙跟上。

来到大殿,巨大的金身塑像被薄纱罩住,朦胧中温和敦厚的线条,低垂的双眼静静的俯视众生。

丹亭到案台前的蒲团上跪下叩首,她心中无愿,却也佩服风郁话中那位道姑的作为。

【诸天神佛在上,小女丹亭,愿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医救众生,不负师傅教诲,重建医门,造福天下百姓。】

遇神不拜,实为不敬。所以风郁和白仲舜也上前拜过。

除了大殿酬拜,观音庙里还有一棵长了上百年的樟木,许多人会用红绸带写上心愿抛于枝桠,寄以如愿。后院还有一片池塘,架桥修廊,风景别致。

丹亭是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的,风郁和白仲舜也对红绸许愿没什么兴趣,几人便往后院的池塘去了。

塘中正好有一石亭,只有一个着青灰道袍的姑子坐着。

三人正想找个地方坐,其他地方皆聚有人,唯有那石亭里除了姑子再无他人,三个就决定去石亭那坐坐。

丹亭隔得近,才看清那道姑的样子,心头微颤。

那道姑穿着青灰袍子,三千青丝尽去,光亮着头颅,什么帽巾也不戴,昭然且心安理得的现给众人,不惧蜚语。

道姑原是保留头发的,唯有出家的尼姑才会剃度,这姑子这番做派,道不成道,佛不成佛。

只是她眼眸清亮无浊,容貌秀丽,干净而整洁,不像头脑发昏的模样。

丹亭心头有疑,却不发问,只恭敬朝那道姑行下一礼。

“仙姑好,我们行至此处,想歇歇脚,惊扰了仙姑,还望见谅。”

道姑微微扬笑,拱手作礼,“无妨,贫道玄音,见过各位。”

“玄音仙姑。”风郁和白仲舜同声见礼。

礼数到了,几人就此坐下,但因着玄音在场,没有说话,沉默着将目光投向远处当作赏景。

玄音自然看出几人的拘谨,无声笑过,闭目养神。

两刻钟后,丹亭几人便起身打算走了,气氛实在过于严肃,遭不住啊。

“玄音仙姑,我们休息好了,就此告辞。”

几人行过礼正准备走时,玄音站了起来。

“公子,已成旧日,来日可期。”

沉静有力的声音让三人一下顿住,纷纷转身。

“仙姑可是在同我说?”白仲舜指了指自己。

玄音轻轻摇了摇头。

丹亭追问道,“仙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玄音左顾而言他,“小姐心中有大义,上天必不负小姐。”

风郁正了脸色,又朝玄音拜礼,“仙姑既与我说,可否细言?”

玄音嘴角有弧度,笑着,眼睛却平静视人,她转过身,“世人皆爱沉溺往事,殊不知往事已逝,纠结过往,抓不住往日,更辜负了来日。公子,万事自有因果。”

丹亭和风郁都不说话了,思考着玄音刚才话里的意思,白仲舜不满了。

“请教仙姑,在下如何?”

玄音转头就看了白仲舜一眼,“这位公子,你要学会放下,更要学会看清,想要的究竟是不是最该得的,不要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有时候,该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吧,揪着不放,困住的是自己,何必作茧自缚。”

玄音高深莫测的说完一句,眨眼之间就消失了,那样的速度,好像从未在此处出现过,三人也是惊异极了,还没等反应,一阵白茫茫的轻烟袅袅出现。

待白烟消散,三人各靠在栏边,朦胧苏醒之后,面面相觑。

三人好似同时做了一场诡异的梦。

怪,实在是怪!

正巧小厮寻来,丹亭和风郁、白仲舜都没了继续闲逛观音庙的心思,只是晚间雪会还未开始,三人便打算回荣尚轩,到了晚间再出来。

走出观音庙时,丹亭再回头往里看,恍惚间,人流中,站定的青灰身影格外显眼,沉静的气度和往来的人气相撞,一人抵过百人。

丹亭一下怔在原地,不过多少时间,初见时的脸在脑海中模糊,只余下青灰的影子。

刚才那究竟是梦,还是真人善意的提醒,世事多奇,一场奇遇尔,何必追究到底。

丹亭站了不久便转身离开了,衣袂飘过,渐行渐远,没有注意到玄音一直注视着自己。

视野里,万千人,只有那一人周身萦绕着淡淡金光。

“至纯至善至美,仙人临世啊。”

玄音淡淡的说了一句,恰逢钟声敲响,阵阵浑厚的钟音,掩盖了那轻如蚊呐的低喃。

临近黄昏,冬日的天空罕见的染起了大片的霞云。今日云层本较厚重,太阳也时常掩在云层后,没想到将落山时,竟还有如此绚丽的晚霞。

庙里的古老樟木,悬挂着数不清的红绸 樟叶掩映下,最高处,鲜亮的红绸飘然,红底黑字:

惟愿他此生平安喜乐。

晚霞、钟声、古树、红绸,终汇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