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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得意尽欢失意忘忧(酒师)

常醉略了自那之后两百年来的往事,但可想而知,那两百年间,他化作了鬼,他酿的酒成了精,都不堪回首。

山河心间一阵阵发寒,他原忆不起当年的事,直至听到忘忧酒与尽欢酒时,他才一点点想起。

蓦然发现,原来那个河边哭母、断腿爬墙、雨中目盲的人,就是当年的常醉!

而他竟也身在其中,或多或少地参与了他的过往——

初春的天,时不时下些连绵不绝的小雨,河水上涨,河中的船只自然少了许多。

山河乘船自西向东顺水而漂,听船家说,只要过了洛都与大曲的交界处——洛曲桥,就到酒城大曲了。

听闻酒城有三绝:一绝为酒,二绝为酒师,三绝为斗酒会。

今日来得巧,想必三绝都能领略一番。

山河怡然自得躺舟中,兴致一来哼了一曲洛都《春醒》小调,年逾半百的船家也颇有雅兴地接过了调子,换成了地道的大曲城谣《踏酒歌》,节奏轻快喜庆,还有些振奋人心的力量感。

对比洛都人的温婉柔和,大曲人应是豪爽飒气的,山河忍不住以手打拍,好生欢喜。

忽有阵阵悲吼声,中断了二人的对歌,山河从舟中探出了个头,问船家道:“何人呐喊?”

船家荡着桨极目远望,透过江面的迷蒙水雾,见洛曲桥岸边站有一群人,而那喊声就从那方传来,不待船家回应,山河也看到了,便让船家靠岸。

船家加紧摇桨,边摇边问道:“公子也喜欢凑热闹啊。”

“不喜。那边似有不平事。”山河表情有些凝重,适才哼曲的心情全无了。

与那岸还有段距离,船家边打浆边道:“公子的酒量如何?来到大曲,酒量不行可是很难混得开啊。”

山河笑了笑,道:“我也不知算不算好,自觉有些差劲。”不然也不会一坛酒就不省人事,“听闻大曲中人斗酒论大缸?”

“是啊,清酒倒也罢了,烈酒一坛就算了不起了。”

“那可真是壮观。”山河听船家这么一说,倒挺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斗酒盛会是怎般场面了。

“公子若要参加斗酒会,入场就得试酒,许多外来人都因此入不了场。”

船家好意提醒,山河扬了扬眉,询问道:“试酒?指的是酒量还是酒名?”

船家诚然道:“是酒量,不过也不会太过为难,毕竟只是入场,通常烈酒一盏,受得住则入,受不住则出,我看公子问题不大。”

山河听船家这么一说,倒想起了日夜烈酒作伴的那些年,怎么就不会把自己醉死呢。

远看那人群已散开,徒留岸上一少年,以及用席子遮盖的尸体,山河心中一凛,顿有了个不好的感觉。

船家问道:“公子从洛都而来,那洛都可好玩啊?”

他有些想得入神了,船家再问,他才回过神来,淡淡应了句:“哦,好玩。”

船家笑得灿烂,问道:“大曲出美酒,洛都出美人,公子打从洛都而来,艳福不浅吧?”

闻言,山河那张自以为的老脸有些红热,便直接绕开了话题,盯着那跪在岸上的少年,催道:“船家,麻烦快些。”

船家加把劲将船摇到了岸边,那少年低垂着头,未发现有一船靠岸。

山河撑伞提衣上岸,徐徐靠近少年,见他在那哽咽不止,不免悲从心来,少年哭着的定是他最亲的人吧。

他不敢再上前去,但那少年浑身湿透,再淋下去怕是要出病来了。

山河定了定心,走到少年身边,为他遮去了漫天飘雨,看了眼那张白肿瘆人的脸,心里抽搐了一下。

谁知,那少年一惊,急忙拉席子盖住尸体的脸,惊慌不已。

山河知道自己唐突了,不能再留,便从功德囊中摸出了些银子,道:“让你阿娘早些入土为安吧。”

语罢便将钱放在尸体旁,还想把伞递给少年,但那少年垂头默然,想来也是无心与他说话,便将伞遮尸体,以示死者为大。

再看他一眼,山河轻声叹了叹,黯然神伤地离去。

迈步上了洛曲桥,山河望着茫茫江面,那雨下个不停,他渐感孤寂,怅然若失,已无心再去凑斗酒会的热闹了。

寂寂走了许久,他被“叮铃铃”几声脆响牵回了思绪,原来是一个铜铃滚落到脚边,他这才四下看了眼,竟是个清幽的农家小院,小院门微阖,这铜铃想必就是从门上掉落下来的。

拾起铜铃一看,却是个没有铃舌的铜铃。

山河微感好奇,才要将铜铃放回门口,“吱呀”一声,院门开了,里头出来一人。

他只盯着来人一双雪白的靴子,按理,这雨天泥泞不堪,纵然不是湿衣,必定也湿鞋了,还能保持靴子干净清爽的,必定也是个讲究的人。

“你也是来盗铃的?”那人声音轻却圆润。

闻言,山河才顺着他的靴子往上看,男子手执一伞,容貌爽眼,精神奕奕。

山河定了定,将铜铃还给那人,道:“我不是。”

语罢便转身,并无多余解释,也似毫无攀谈兴致。

那人接过了铜铃看了眼,便叫停了山河:“且慢!铃舌……”

对方定误以为他把铃舌盗了,可纵然误会,就不能认为他是盗了什么稀世珍宝?小小铃舌,他盗来何用?

山河转过身,目光淡然,平平道:“我对铃舌不感兴趣。”

“那你把伞带走吧。”那人站在檐下,有意送伞。

山河这才回过神来,他都忘了自己正淋着雨,作了一揖,他道:“多谢,既已淋湿,便无需伞了。”

不曾想,那人却追了出来。

山河低头看了看他的靴子,心道:这下总该湿了。

“雨天行路,多有不便,可否移步舍下,容在下略备薄酒聊表歉意?”那人言语诚恳,似乎对适才的误会过意不去。

既是如此,山河也不再拒绝,随他一道进了院。

这是一间农舍,小院将一条小溪流围了起来,中有一拱桥可通对岸的三两木屋,屋前搭有酒架几排,上有空坛子接着无根水。溪流中置一水车悠悠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山河环视了一眼,不由想:常居此处,倒也恬淡。

那人将山河引入屋内后,给了他一身新衣换上,再提一炉温酒,未几,酒香四溢。

见山河沉默,似有些拘谨,那人边倒酒,边道:“在下应如世,多年前盘下此陋院,酿酒营生。”

他言简意赅,示意山河用酒。

原是酿酒师。山河欠了欠身,道:“鄙人山月,洛都人士。”

之所以用化名,也与洛都的经历有关,且以他的情况,不便只用一名四处游荡。

应如世举起一杯,道:“在下为此前的无礼道歉,还请山公子见谅。”说完,一杯温酒入了腹。

山河见此,话不多说,也举杯浅酌一口,顿觉五脏回暖,将春寒一并扫了去。

“山某初来乍到,路过贵处,不曾想铜铃掉落,这才惊扰了酒师。”山河不卑不亢地道,“只是,酒师的铜铃常丢失么?”

应如世一听,点头浅笑道:“不怕山公子笑话,确实如此。”

山河一愣,心想大抵是有个别嗜好的人盗取铜铃收藏?抑或是铜铃可当得几文钱,家中揭不开锅了才盗人之物换钱生活?

“什么人会盗铜铃呢?”

应如世道:“这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吧,不知从何时起,城中人便以取得酒师之物换酒作乐,即便是小小的铃舌。”

山河不解道:“可这分明是盗……”

“陋院也无贵重物,只是门上铜铃轻巧,便于摘取,也不值几两钱。”

“铜铃尚不值几个钱,更何况是铃舌,想必他人盗取的是酒师之名。”

山河一语中的,倒也能理解这些人的怪异行为了,若是能与名酒师搭上些关系,换酒便不在话下了。

应如世有些惭愧道:“在下不才,所酿新酒幸得城中酒客青睐,名不名的实在不足挂齿。”

“酒师豁达,山某能与酒师小酌闲叙,着实福分不浅。”山河坦言,轻抿一口酒,“不知此为何酒,竟如此清香温醇?”

应如世笑道:“见山公子云淡风轻,此酒应合山公子口味,是以有意烫上一壶,只是尚未取名,不如请山公子赠个名?”

山河抿嘴一笑,连忙道:“多谢酒师抬爱了,山某不懂酒,实在是,不好乱起名,免得糟蹋了好酒。”

“依山公子所言,酒名较酒味重要?”应如世忽正襟危坐问道。

山河道:“同等重要,‘名’可口口相传,‘味’则未必。”

应如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酿酒虽不求名,但那些酒客总是以“应如世”之名来唤他的酒,着实也不妥。

随后,应如世领着山河到酒窖中看酒,大大小小百来坛,看得他眼花缭乱,也什么名的都有,听得他头昏脑涨。

应如世指着其中排列整齐的十二小坛,道:“此为十二时辰酒,据何时酿成的,便取对应的时辰名,这坛丑时酒,那坛卯时酒,还有亥时酒、子时酒、申时酒……”

山河表情有些微妙,又看他指着架子上的几坛道:“那边是据酿酒心情而定的,那坛喜酒,这坛苦酒,还有悲酒……”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取名挺随意的,不曾想,在此方面,还有人更胜一筹。

山河似笑非笑,心道:这好好的酒,起了这些个名,实在是……

“怎样?这些名听起来可还好?”应如世竟投来期待的目光。

山河道:“山某能说实话么?”

“尽管说,在下洗耳恭听。”

山河抿了抿嘴,真诚道:“实在是不怎样。”

谁知,应如世似意料中般,爽朗大笑,道:“山公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结交你这位朋友?”

山河双眼闪过微光,拱手道:“幸甚!”

自此,山河常与应如世闲谈风月,把酒言欢,日子过得很是清欢。

渐渐地,上门求酒的酒客见多了,他才知原来应如世在大曲城颇负盛名。

应如世偶觉技痒时,便酿上一两坛,对山河也毫不避忌,还有意传授一二。

一日,山河觉得闷,轻摇着蒲扇晒晒春日,见应如世自酒架上取下空坛往小溪流去,便跟上问道:“我见你常取这儿的水酿酒,可有何讲究?”

应如世俯身取水,笑道:“以泉水为源,以粮为料,酿出来的酒方有甘甜美感。”

“原来如此。”山河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了院墙头,见一人正趴在墙头处偷看,才刚对上眼,那人便摔了下来。

他一怔,急忙追了出去,那人却一瘸一拐跑远了,见那身形倒像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