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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山河未老 > 第102章 得意尽欢失意忘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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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在陋院吃穿用度都靠酒师,又帮不上酒师的忙,自觉有些白吃白住,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就主动包揽了除酿酒之外的活。

这日,酿酒的粮食所剩无几,亟待补充,山河请缨上市集买,应如世就给了他一袋钱,却被他拒收了,还听他大言不惭道:

“我只是流落他乡的富家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应如世笑了笑,道:“想不到山月公子酒前文质彬彬,酒后却风趣横生,实在有意思。”

“你不信?”山河脸上挂着两抹红,喃喃道,“我就是有些落魄罢了。”

说这话时,脸上不见惆怅,语气却甚是低落无奈。

应如世都当做是醉话来听了,摇了摇头道:“好罢,你就是个落魄的贵公子。”

人虽微醺,但心内透明,山河便是趁此醉意道出些心中的不快罢了。

他呢喃了一阵,伸了个懒腰,抓了把伞就出门去了。

雨天街上行人渐稀,却见一潦倒青年抱着酒坛坐地上淋着雨,一身狼狈不知所措。

山河加快了步伐上前,愈近愈清晰,那青年鹑衣鹄面,身上无几分光彩,尤其是那紧闭的双目,苍凉得紧……

他不动声色靠近,渐觉此人有几分眼熟,又一时想不起。

青年发现了他,转而紧护酒坛,莫不是以为他来抢酒的?

见此举止,山河猜对方是位酒师,如此护着酒坛,想必里头的酒不可多得。

他有意尝一尝坛中酒味,那青年好似也并不拒绝,慌里慌张将酒封揭去,山河用掌心接了些酒,就捂进口里。

春雨绵绵,手掌心与五脏一同温热,只是香气稍逊,酒味欠佳,还有些微微发酸,清淡是清淡了些,倒也对他的口。

山河随即向青年提出要买下这坛酒的想法,青年当时有些发愣,之后便将酒坛推给了他,脸上露出了浅笑,激动却生涩地说道:“你、你抱走吧,我、我不要钱……”

听这话,山河心中颇感惊奇,想必这酒师是以酒赠知己的,但平白无故要了人家一坛酒,不给钱怎说得过去?

山河不假思索地从功德囊中掏出了些许银钱,连同着伞塞进他手里,就抱着酒坛匆匆回去了。

回到陋院,摇了摇铜铃,应如世开门所见便是怀抱酒坛、淋了一身雨的山河。

应如世眉头一皱,连忙让他进门。

“你是被打劫了么?”甩给他一干布擦身,应如世边说着边揭开酒封,“出去一趟大米直接变酒了?”

山河擦着头发,呵呵笑道:“何时你也变得喜欢拿酒来打趣了?”

“与酒何干?说的是你。”应如世又是一顿摇头。

“对了,你给品尝品尝,看这酒味道如何?”

应如世闻其味,面无表情,倒出小半杯看其浊色,神情却是一敛,抿上一口,眉头一皱,问道:“这酒从何而来?”

山河饶有兴致靠过来,道:“路遇一盲酒师买的,如何?”

应如世实话实说:“受潮变质了,还掺了无根水。”

无根水,应如世院中酒架上放着的空坛接的就是,因此他对其味道也有几分敏感。

“我知道,倘若不变质也没有掺雨水呢?”

应如世挑眉看他,有些不解他对这坛酒执着什么劲,但还是回应了,道:

“倒也还过得去。你说是盲眼酒师所酿,那他对味道的感知应更敏锐才是,何至于变了质也不知?”

这么一说,山河心中一怔,难不成那人除了目盲,连味觉也失去了么?

见山河垂首不语,应如世道:“城主相邀参与下一年的斗酒会,你想去么?”

说起斗酒会,他确实有些疑惑,疑惑的是年年斗酒盛会,应如世为何总不参与。

山河好奇问道:“倒是想见识见识。可往年斗酒会甄选,你怎么不去?”

应如世摇摇头:“也就热闹热闹,一成无易,无聊透顶。”

山河顿时噎语,好歹是城中一绝,再不济也是个盛会,竟然被他说“无聊”,还一副嫌弃的表情,敢情让他去参会还不如让他去游街示众。

不过,还真的被他说中了。

这一年的斗酒会,胜出的是城南酒师所酿的“伤春酒”。

山河也偶有听闻,据说那酿酒师情场失意,醉心于酿酒,所酿之酒甜中有酸,酸中带苦,犹似情人之泪,让人品出了相思之苦,是以“伤春酒”也就被称之为“相思酒”了。

山河挤在人群中,踮足翘首,前方人潮涌动的就是斗酒盛会了。

这些年虽都在大曲城,但因应如世从不参加斗酒会,是以他也就没来看,这会儿,难得应如世主动问他想不想看,他自是先答应了下来。

“快看!酿酒师出来了!!”人群一番躁动,皆欢呼地涌上前去。

闻言,山河伸长了脖子,前方乐声阵阵,但看那酿酒师骑跨马上,插花披红,被鼓乐仪仗拥簇着游街,气氛着实热烈喜庆,难为那酿酒师还一脸的镇定从容。

“还真是游街啊。”山河回头一瞥,却不见了应如世的身影。

目光搜寻了好一阵,才发现后方角落的一间茶肆里,坐着一个淡定品茗的人,神情自若得很,实在与热闹的斗酒会格格不入。

山河费劲从人群中出来,跑过来一骨碌坐下,道:“你可真是好自在,定是这些年都看腻了?”

应如世眉目含笑,道:“非也。只是这阵势有些吓人。”

“确实吓人,但肯定有人欢喜得不得了。只不过,我忽然很想笑。”山河故作淡定地呷了口茶。

“那就笑吧,可没人不让你笑。”

“唉呀!我可算明白了,为何我们鼎鼎大名的应如世酒师,会不想参加斗酒会了。以他的酿酒术,独占鳌头是必然的,也免不了会骑马游街,”他瞥了应如世一眼:

“世人在解读酒名时,自然也少不了一顿猜测,怕只怕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猜中酒师用意,临时起意定下的名也着实令人费解啊。”

山河悠悠说着,一番揶揄倒是句句切中要害,应如世默默地喝着茶也被呛了一口。

“斗酒会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应如世顿了顿道,“试酒一盏为入门,还需在一个时辰内甄选出几十种酒,口舌要能辨,身体要能受得住,意识还需清醒,若不是经验颇丰的品酒师,一般人只会被抬出斗酒会。”

“那可真不容易。我怎么听说斗酒斗的是酒量,用的是大缸?”

“嗯。斗酒会共有三场,第一场斗酒量,说是大缸也不为过,千斗不醉则为‘不倒翁’,第二场斗酒技,选的是酿酒师,第三场斗酒,选的是酒本身。”

“那可有三场胜出皆为同一人?”山河着实好奇,三场若都胜出,可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大酒师了。

应如世尚未回应,过来添水的茶伙计接口道:“客官说的那是酒师应如世了。”

此话一出,山河忙不迭将目光扫向一旁的应如世,见他若无其事地淡定品茗,好奇心一起,便追问伙计:“那你可见过那酒师?”

伙计道:“我是没见过的了,很多人都没见过,不过确有其事。好几年前的事了,打那次之后,就没有哪个酒师能一举拿下三场的。”

“还当真是风华绝代啊。”山河雪亮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应如世,他却等闲视之。

“唉!”那伙计忽长长一叹道,“也就那次成名后,他就不在斗酒会上出现了。”

“是有些可惜了。”山河抿嘴附和,伙计又道:“太安逸了,应酒师估计是失去斗志了,人在巅峰,没办法,我们这些人是见不到他再次出场了。”

他一面叨叨一面无奈地退开了。

山河这时才把目光定在应如世身上,打趣道:“是啊,应酒师是过得太安逸了,苦无对手啊。”

应如世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若想当场见识一下,明年我们来参加。”

山河登时双眼笑成一条缝。

很快地,打打闹闹一年又过了,斗酒会如期而至。

二人果然来了斗酒会场,却以品酒师的身份参与,鉴于此,今年参与斗酒会的人就要比往年的多出许多。

“我觉得你一人就能撑起整场斗酒会。”山河坐在其身侧,不敢大声说,毕竟入场之后,氛围就开始紧张严肃起来。

应如世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待场中人皆落座了,锣声一响,斗酒会即开场。

城主上台,强调了今年斗酒盛会主题为“贫而风流”后,便将到场的名酒师一一作了介绍,当众人听到应如世的大名时,现场如炸开了锅般的欢呼雀跃,让山河恍以为是过年节。

人人惊喜不已,那可是迄今为止堪称“一绝”的酒师应如世!

应如世倒也是低调地微微颔首浅笑,在万众瞩目下,与身旁的山河说着悄悄话,惹来了不少目光,人们纷纷揣测酒师身边的到底是何人,竟也能与应酒师这般亲近,实在匪夷所思。

山河面上火辣辣的,有些坐不住了,仿若沾了应如世的光,被过分关注的感觉,也有些不知所措。

反观应如世,整一神清气爽模样,但山河看得出来,他也不自在,只是故作无所谓的潇洒状罢了。

也难怪应如世一直不想参与斗酒会,果真是人怕出名呢。

第一场的斗酒,抬上来的大缸,着实让山河目瞪口呆。

那缸一人抱不过来,满缸轻晃的酒,加之浓浓的酒香,简直让他目眩神迷。

以千斗酒为顶峰,斗酒之人一斗测一次,最后屹立不倒的便是“不倒翁”。

看他们拼酒如饮水,山河啧啧称赞的同时还是摸了摸肚子,自己的肚子怕是连水都灌不下一斗,莫说是酒了。

再看面不改色的应如世,很难想象当初他在斗酒会上是怎般表现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第一场胜出的竟是个瘦小的青年,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锣鼓再响,第二场斗酒技,所有被考核者就位拼技,先从品酒辨成分与年份开始,再从酿酒工艺入手,最后看品评技巧,综合胜出的人,才能被授予酿酒师的称号,而考核这些人的便是往年历届胜出的酒师。

第三场斗酒,正如应如世所言,品酒师需在一个时辰内品几十种酒,且随时点评做记录,以优、中、劣来评估酒的质量,再结合口感与酒名,甄选出切合本次主题的酒。

应如世面前的案台上,摆放着盛酒的几十个杯,杯子贴着酒名签条,品酒师每尝一口酒,都要喝一口清水,冲淡原来的酒味,如此反复几十回,才最终定下来。

山河默不作声地看着,由衷地佩服这些酒师。色泽、气味、口感,酒师们边品尝边做记录,严谨且细腻,最后综合各酒师选出的酒,再逐一评等级。

其余品酒师列出的优级酒有两款,且达成共识,就是二选其一还在斟酌中,这时,众人纷纷看向应如世,他年纪尚轻,却资质过人,何况久负盛名,但凭这点,他的话便有足够的份量,甚至能扭转乾坤。

山河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应如世,只见他翻起一刻着“优”字的牌,再一翻转,背面正是他写的酒名——清明酒!

众声哗然,品酒师们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就没一人选这款酒。

应如世选它的理由也很充分:“清明酒,正如其名,酒色清明,口感清爽,饮之涤心,使人清净。而本次斗酒主题为‘贫而风流’,在下的理解有三:

其一,人虽过着清贫日子,物质匮乏,但有一毕生追求,便足见风流,正如其口感,浅浅淡淡,亦有稻花清香;

其二,人世混浊,酿酒者若‘争’,酿出来的酒也充满了铜臭气,‘贫’其欲念,所酿之酒自成一股清流,清明酒之酒语‘醉人不醉心’便是如此;

其三,人若有颗清贫心,本真自会流露出来,所见万物,与之共生,清风雨露皆可为引,而此酒用的正是清明时节天上雨。”

“以无根水为源?是那盲酒师!”山河心中激动,与应如世对视了一眼。

应如世侃侃而谈,全场点头道是,对他的解析心服口服。

被他一番说辞打动,品酒师们又细品了一番清明酒,还真有那么几分感觉,且越品越有劲。如此一来,清明酒胜出已毫无悬念了。

“最后,我想在场诸位,有必要知道的是,酿出清明酒的酒师是一位盲人。”

应如世补充了一点,让在座的品酒师们肃然起敬。

斗酒会散场,山河忍不住对应如世竖起了个大拇指,道:“今日一锤定音,太厉害了!”

应如世却问道:“是我左右了他们的选择么?”

“你怎会如此问?”

“我是觉得他们并不认同,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不排除有此可能,但你说得在理啊,而且我也尝过了,确实好喝嘛。”山河看了他一眼道,“不过,今日选清明酒,是否为成人之美?”

应如世脚步一停,如是道:“不是。我就事论事,只是后来才想起了那日你让我尝的酒。只可惜,那酒师今日不在场。”

“确实有些可惜。不过,管他呢,得意时尽欢,失意时忘忧,才是最好的。要不,今夜好好庆祝一下?”山河揽过他的肩头,挑眉笑道。

山河的话说得有些跳脱,但深得他心:“你这话说得好!尽欢,忘忧。日后再不参加什么斗酒会了,酿自己的酒,管他人怎般论道。”

“如此甚好!瞧你开心的……诶?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