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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她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山止于戈壁,地面裂开一道道口子,粗细不匀,深浅不一。干枯的灌木丛从裂口中冒出,在风里唰唰响动,这已死的生命使戈壁更加荒芜。

黑风在遗婪上一股一股地吹着,吹的戈壁又多了几道口。这里常年如此,大风裹着沙砾朝远方而去,沙漠里野兽悠长的嗥叫声随行,声音被拉长、扭曲,在这方暗沉的夜里、这片广袤无垠的死寂区域,显得那般凄凉。

蓝尔莎极目眺望,只见夜色浓稠,天和地唯一的差别是是颜色更加深沉的云层缓缓游动。风吹得面庞生疼,被牵着手的宁惜叫道:“这里风好大,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幸姐姐好不好?”

但四野广阔,岂有避风之处?

“等一等,大人会来。”

洛栖忽言一句,声音不大,只够二人听得见。蓝尔莎回首,其人同样回视,目光平静,好像刚刚她什么都没说过。

“嗯,大人会来。”她回了句,目视前方。

风声慢慢变大,由远至近,似怒雷滚滚而来。等了不多时,蓝尔莎倏然抬眼,心有所感,身体被风吹着迈出一步,旋即收回,习惯性地假饧着眼。

“啊,是大人!”宁惜小声喊了句。

暗夜里,怀幸信步而来,依然故我。伽漓随于身侧,口里含着棒棒糖,矜纠收缭。

三人齐齐唤了声,怀幸说:“蓝尔莎,记着这一刻,神的征途将从遗婪起步,冠绝古今。神必受敬仰!万灵万物都将是本神的奴仆!”

“是。”

*

清晨,泗启城中三街六巷早早聚满了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指着天空震惊了好大一会儿,便议论起来。小贩忘记了呦呵,呆呆地望着天,摊板上的饼干被个小孩偷走也没注意到。客人不记得正在试的手链,望天无言。

卖梨的和卖苹果的忘了竞争关系,愣了会儿就一齐讨论,眼里皆是惊讶。曾几何时吵得不可开交的顾客和老板此刻也安静下来,并排站着观天,满目迷茫。有人闻信衣服也顾不得整理,扒开窗户朝上看,眼睛大睁。

闲散了十多年的记者听到声儿急忙抓起眼镜冲向外边,马路平素车辆就稀疏疏的,如今全停在路边,车主都朝外边看。他手忙脚乱戴上眼镜,也朝天看去,顿时张大嘴巴。

滚滚阴云自四面八方而来,汇在城市上空,黑灰的一缕,苍白的一缕,交缠着使天空颜色愈来浓厚,风起云涌,一抹银色闪电划破远方天际。

“这是……要下雨了吗?”记者傻眼了,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

当年遗婪一夜成沙漠,十地边境升起接天连地的黑龙卷,一路朝西,肆虐万物,泗启首当其冲,虽在广袤大漠行进让龙卷威力减弱,却还是使以泗启为中心的方圆千里土地干涸,植被枯死。

起初泗启还能生些草木,后来沙漠中神溯能量涌动诡谲莫测,常生沙尘暴,城中任何树木都遭侵害,久而久之,泗启区域能量与遗婪区融为一体,环境自是愈来恶劣。

白日艳阳高照,炙烤大地所有,夜里冷风凄长,吹的万物颤颤。这番景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次下雨还是二十多年前,即使是十多分钟的毛毛雨,也让城中原住民记忆犹新。

“轰——”

天穹忽传来一道轰隆声,声震寰宇,闪电紧随其后,如天幕裂开缝隙,白光自其中迸射出。

人们安静了几秒就爆发出欢呼声,仅仅三秒的功夫,所有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那能量流动本就变换难测,谁知会不会因这呼声而让阴云散去。

记者握着笔的手直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以这架势看,必是场大雨,那可是遗婪成沙漠后从未有过的事,虽不指望雨后哪里能冒出嫩草鲜花,但淋一场冰凉凉的雨,湿润心底的干涸地,那也是相当享受的。

雷电交织,狂风大作,卷起戈壁沙砾与城中垃圾袋共飞舞。黄沙烟雾遮掩了远方,怀幸身形笔直地立在一座沙丘上,衣衫拍打着风,她嘴角微微上扬:“好好享受神赐予的礼物吧。”

晌午时分,天空就掉雨珠,随着时间推移,雨势加大,落下时宛如银色丝线,经来自沙漠的冷风一吹,便斜飞着,骋目万物尽被雨幕笼罩,给本就断井颓垣的景像更添凄凉。

但对于泗启城中的居民来说,却是如临仙境,张臂迎接风吹雨打,笑容洋溢,甚是快活。大人泼水玩耍,几个小孩商量着偷偷出门洗身体污垢,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

阳蒙推开玻璃窗,风携着雨丝打在面庞上,他微微一笑,在书上写下见闻后便走到另一扇紧阖的门前,敲了两下,询问道:“市长,外面在下雨,你要看看吗?”

他等了片刻不见回应,正欲再敲门时,门板传来砰的一道撞击声,他立时知晓用意,收手看向窗外。

同办公室的小张一边敲电脑键盘发布关于雨的文章,一边劝道:“你就省点心看看别的,浪费在那身上做甚?”说完,他冲身边的另一个职员哂笑道,“她选择走咱们的路,运气好做个市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千玄大臣也是给义氿人备的,命好可以结婚,她以后结婚谁受得了。”

那个职员感叹道:“估计是千玄大臣给了这群勾汜人什么错觉,再说当大臣了,也还不是咱们给让出来的?”

阳蒙没有说话,站了会儿就兀自离去。

晚间,暴雨如注,城市各处灯火通明,映照的击打在建筑物上的雨珠、溅起的水花像一层虚幻的丝带。

城市上空出现一只黑色圆球,骤然炸开,声音震聋发聩,惊起整座城市,正在庆祝的人们纷纷抬头望天,如同这场雨来时那般。

“难不成有大灾难发生?”有人不安道。

传言遗婪遇天灾前几天发生过野兽半夜齐嗥的异象,泗启安生几百年,今日突降大雨,很难不让联想到某种征兆。

此言一出,不少人惶恐起来,正在所有人窃窃私语时,一道洪亮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传遍城市所有角落。

“这座城市将成为新世界的第一块砖,很抱歉我要用攻城这个词来形容,如果市民愿意追随,今夜将太平无事。我来自南境,你们可以称呼我另一个名字:R。”

“R?”阳蒙喃喃自语,他知道此人,起初毁了南境四座城,被类人种称为希望,后来南境女神之日时,联盟委员会宣告其为人类叛徒,并且下发通缉令,抓捕必处极刑。

祂怎会来此?

由于泗启地理特殊,根本不配重型武器,防卫军也只够对付来自沙漠的变种兽,若是遇到攻城……阳蒙紧握手掌,一时又不确定会不会是哪位少爷来此玩闹,倘若真为R,对方曾孤身一人解决南境四座城市,泗启又岂能敌的过?

南北两地发展相当,都紧盯着对方,鸡毛蒜皮的事也不放过,R在南境闹得恁大动静,北域自然对之耳熟能详,听闻其要攻城,皆乱了阵脚,一个个向市政所呼救,得到的回答却是防卫军肯定打不过,大家好自为之。

所有人都愣住了,再一想好像也没问题,于是向外逃,但见城市外升起黑色屏障,包裹整座泗启,同一时间,城中电子网络被切断,一座座霓虹灯光相继熄灭,黑暗随着暴雨淹没城市。

人们骇然失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进攻来得如此之快,竟是这般方式。有人当即跪下抖如筛糠,也有人拿出武器准备战斗,朝着跪拜之人怒喊:

“绝不做变种人的奴隶!”

“绝不投降!”

怒吼声此起彼伏,人人涨红了脸,因为紧张也因为兴奋。

“是追随,不是投降,我会赐你们每人一本词典,或者建起学校,普及教育。”

话音刚落,黑暗里生出不计其数身着铠甲的怪物,各个青面獠牙,目光凶猛,向天嘶吼一声朝人扑去。有人急忙祭出指引天神抵挡,却被怪物一爪撕开,大惊之余见怪物已至眼前,顿时万念俱灰,闭着眼睛等了半晌未感任何痛楚,睁眼瞧去,发现怪物在撕咬另一个指引之神,而自己活得好好的,只是无法动弹。

城中风驰雨骤,越来越多的人或躺或立,一动不动停在原处,皆面色怪异。没有鲜血,没有尸体,就算没参加过战争的也知道这根本不是攻城该出现的场景!

一指引之神被怪物噙住扔去一边,大楼被撞出个大洞,巨大的碎石块掉落下,它欲去救楼下的主人,然动作生生止住,连其主人也懵了,看着救出自己的怪物,茫然地眨眼,这叫战争?

现在他真需要词典来解释解释了。

阳蒙望着漂浮在办公室的战书,咬了咬唇,等不了市长出来,就吩咐防卫军和自己去。

“很明显嘛,R找市长,咱们又不是,去也没用。”

有人推辞道,另一人接话:“就是,你是市长助理,你想去就去,我们不跟着凑热闹了。”

阳蒙忧道:“可我们是帝国公职人员,现在帝国领土遇敌来犯,我们理应出面,这与谁是市长无关,况且,你们还是防卫军。”

他说完,那些人吊儿郎当不答话,最后终于有人慢腾腾地站出来,无所谓地说:“我们不是那变种人的对手,我们是防卫军,守卫帝国边境领土,我们很重要,不能有这种无谓的牺牲。泗启又没什么东西值钱,那个R想要随便拿就是。”

“你们……在胡说什么……”阳蒙不可思议于那段话,未说完面门就遭一拳,顿时倒在地上。

那说话的男人呸了声,骂道:“老子给你理由都不错了!叽叽歪歪跟个勾汜人似的,我们回去!”

阳蒙拿出纸巾吐掉嘴里的鲜血,起身看向办公室其他人:“你们也不去?”

“人家要指名找我,那我肯定去,现在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错,我还得在这儿修复网络问题呢。”

他看了看那几人,没多说什么,拿起伞去往城郊一处废弃居民区。

雨势凶猛,暗夜浓稠,阳蒙顶着风向前走,他浑身早就湿透,那伞也被当拐杖用。这个地方他只在初到泗启视察时来过,如今凭着记忆行走,时不时被散落的碎石子绊倒,磕的胳膊小腿全是淤青。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方才离开居民群,朝着开拓之地趔趔趄趄走去。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小孩,心说此地平日也不来孩子玩,这会儿怎么会有?

阳蒙想着要不要先送孩子回家,靠近小孩时,他发现远处破旧挡雨蓬下的几人,再看那小孩,隐隐察觉不对劲。

那孩子坐靠在一块旧椅子上,椅子很高,她想脚挨地只能半靠半坐。她不满地拧着眉,直勾勾盯着他,嘴巴紧紧地抿起。

许是让自己先说,阳蒙这样想着,不确定地开口:“你就是R?”

“你是不是不识字靠生命探测仪找到我?这种速度是不是怕帝国倒闭不了?我在这儿淋了好半天雨——虽然没淋到,但你们为什么不快一点?”

阳蒙有些羞赧,结结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同时心中被R是个小孩这件事震撼道。

虽说越强大的人外貌会越显年轻,但为少年态,而不是个孩子!更何况,她说起话来明摆着就是个小孩。

怀幸哼了一声,直起身子踢飞那椅子:“你是市长?”

“我不是,市长她有些事没办法来。”阳蒙解释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聆听你攻城的诉求。”

“不是市长为什么要跟你说?”她抬起下巴,不悦道,“跟我说话不要蹲下,我看得见,站起来!”

“啊,对、对不起……”他连忙起身,脸上尽是歉意,平日对孩子这般,但若对方身份不同凡响,定不乐意。

“砰!”

椅子被人一脚踩碎,阳蒙抬首望去,面容冷峻的勾汜人将双头短枪插在地里,双手环胸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二人。

“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