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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听你父亲的名字长大,知道他是个中正清廉的好丞相。我五岁那年听闲楼起过一场大火,是我娘囚屋自焚导致。那时候我爹远在白州,听闲楼的后院被封锁,下人们都进不来,殷相的马车恰好经过我们对面的招财道,别的官员遇上这事总也是看也不看一眼的,但你父亲不光自己下了马车提着水桶帮忙救火,还替听闲楼对外解释起火原因是烛火烧上了干柴……至此,也算保全了我娘最后的骄傲。”

聂人犀冲着她友好的笑了一下,“这件事,其实我一直感激在心。”

殷罗闻言缓缓皱眉,“你娘……”

聂人犀摇了摇头,面上有一种世事如浮云过的豁达,“当一个追求绝妙曲声的琵琶手因毒失聪,再也听不见琵琶音,可能活着比死了更煎熬。这早都过去了。”他回眸看殷罗:“我没事的,我是真心实意的在告诉你,像你爹那样如翠竹挺立的人,不该不明不白的逝去。”

殷罗沉默了良久,朝他微笑,眼底却很悲伤。

“本公子饱读诗书,昨日蚍蜉班唱的那戏文我听得懂,他们唱这一出戏,虽看上去像是在骂崇文帝,但实则是为殷相喊冤打抱不平,”蓝袍公子眼神放空,发散在那低沉暮光中,“我在台上弹琵琶的时候,刚开始很慌,我怕被发现是假冒的,但后来到中段,我竟觉得与他们同在一个阵营,能给为殷相喊冤打抱不平的戏班奏琵琶曲,算不算是变相替我娘报恩?”

殷罗垂了垂眼,这漫漫长路他们几人同行时日已久,聂人犀一直是以一种乐观贪财且欠揍的姿态出现在他们身边,她从来没见过他周身的气息这样空虚、无助。可她很懂这个无助是从何而来的,就像是……假如,假如当年殷介林玉兰道遇刺的时候,她是如今的年纪有如今的武功,那是不是拼死也能救下他一命?聂人犀恐怕也在想,假如当年他母亲抱琵琶自焚之际,他是如今的年纪,便能破门闯进屋里加以制止了吧?

思及此,她安抚道:“自然算是,况且那也委实不算什么恩情,”她对着聂人犀真切的扬起一个微笑,“只能说是举手之劳,因为现在咱们几个走在路上若看哪个人家失了火,是不是也会上前去救?一样的道理。他也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的好,就算如同你们说的那样,中正清廉爱国护民,如今不也早成了一捧黄土,随风而去了?”

聂人犀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本以为殷介林在她心中,会是那种威严不可侵犯的父亲,但眼下红衣少女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着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你恨殷相?”

殷罗看他,眼里依旧毫无波澜:“恨?算不上吧。查清他的死因,查出十三年前那件事背后的所有真相,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执念。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查清了,但始作俑者真的如那戏词里唱的,是你们殷家世代效忠的崇文帝,你会怎么做?”

聂人犀这话问的也算隐晦,但殷罗却明白,他是想问,如果确定了崇文帝就是害死殷介林的人,那她会不会杀死崇文帝?

这个问题自从在灵州的祭先酒楼听过渊缙王那一番话后,她已经想过很多次,日里想夜里想,连梦里都在自己问自己,如何做、如何做。

她没有答案。

十三年前一场政变,牵扯朝臣无数,殷介林玉兰道遇刺却不见尸骨,没过多久,她娘卞香附便失踪了,紧接着明梵岚将她带到江南修习武艺,一晃十三年过来,过隙白马未歇。

即便真的是崇文帝主导一切,她杀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大梁之君被弑,北辽就会立马召集风雪铁骑踏过海砚山,直指上京。

南夏虽有池临静,但他毕竟只是摄政王,谁又敢说,那小皇帝池不愚会怎么想呢。

杀死崇文帝,使大梁陷入危险境地,是为不忠。

违背殷家祖训、不顾明梵岚教导,是为不孝。

无视崇文帝兴修水渠造福民生,是为不仁。

手持安泰司令牌用皇权办事却反过来弑君,是为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断然不可做。

可她又恨,恨一场变故毁掉她平静的人生,恨一切离她远去的事物,恨那条儿时放肆嬉闹奔跑的玉兰道,恨死去的父亲、失踪的母亲。

这恨,总有一个开端,总有一个起点,她却不希望是从崇文帝开始。

殷罗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因为太善于逃避。

十三年来,她只是在追查殷介林死亡的真相,却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失踪的卞香附。

为什么?

大抵是由于她认为,自发选择离开她的事物,就算费尽了心思去找寻,也终究一场空吧。

“愣什么神呢?”聂人犀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殷罗抬眼,余光敛尽那窗口的晕影,这才惊觉日头已落下去,天将黑了。

狗洞下的地道又深又长,没有灯徒步前行伸手不见五指很是困难,河淡干脆闭上眼扶着墙走,他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后,终于走到了头。他在黑暗里四处摸索,却发觉面前已经是死角。除了来时的那个方向,余下三面都是硬邦邦实打实的泥土。

河淡深吸一口气,睁眼前在心里默念:苍天啊,你确定你没有在给我开玩笑吗?我走了这么久才过来,你别告诉我面前没路了啊,要是没路了我可真就崩溃了……

他先睁开了一只左眼,四处环望。

又闭上左眼睁开右眼,四处环望。

最后才睁开双眼,四处环望,只感觉有一盆从北辽冰河里盛来的水自头顶浇下,霎时绝望蔓延他的四肢五脏六腑。

河淡欲哭无泪的仰头吸气,正要骂点什么纾解自己的心情,却被头顶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吸引了注意。他皱眉,抬手向上一推,头上好像是一块木头板子,被他这么一顶居然动了动。

“我就知道,苍天您那么伟大无私,肯定不会难为我这样奋发图强的年轻人的……”

他念叨一句,果断推开木板,一用力蹬腿踩着土墙壁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