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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以来,雪越下越大。整个京都都盖上厚厚的银装,院里的草木都盖上了银被。

月夜恶风卷片雪,入林千枝摇万竿。

窗上树影似沙场走马,千万支矛戈在黎川梦中厮杀。

她站在城楼之上,眼看着将士们冲杀搏斗,转眼便是一地的尸山血海。

萧洵安手握一把长枪,枪尖之下是一朵盛放的火莲。

他站在尸山之上,回过头来看向城楼上的黎川。

浓重的杀伐之气使他面目无比狰狞,一双刀锋似的眸子是腥红的恨意。

黎川惊惧地后退一步,下一刻,不知哪里来的一柄长弓出现在她手中。

双手不受控制地拉满了弓弦,银蓝的流光之箭瞬间离弦而去,直刺向萧洵安的心脏。

“不!”她大喊。

她惊慌地想要下城楼去看萧洵安,可根本没有下去的楼梯。

她推开一扇门,下一刻被人按在了床榻上,那人眉心一枚红色焰纹,眉目俊雅,却言语污秽。

他说,“我要做你深夜不得不想起的人。”而后凶狠地将她的双手捆绑在了床沿。

从怀中取出五彩宝石的利刃,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剖开了她的腹部。

她痛苦地哭泣,喉咙却似被封印一般,只能发出一些类似幼犬的呜鸣。

“川儿……黎川……黎川!”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来。萧洵安的脸就在眼前,她惊惧地用力推开了他,迅速缩到一角。

萧洵安一瞬震惊之后,满是心疼。他试探着将手伸过去,声音柔和,“做噩梦了吗?来,不怕……”

黎川瑟缩地抱着被子,长发披散,只留一双眼警惕地看向萧洵安,依旧不住地啜泣。

萧洵安凑了过来,缓缓地用双手去环抱她。却听到她说,“你为什么剖开我的肚子?”

萧洵安并没有太过震惊,他知道黎川梦见了什么,那也是他无数次深陷的梦魇。

文烁君剖开了她的丹田,攫取了她的丹元。

他一直不明白文烁君为何这样做,他明明已是神力无双的一司主神。

只有唯一的一种解释,他是觊觎黎川万里无一的水火双灵。可那也是萧洵安最肯不相信的猜测,他自己绝不可能仅仅因此伤害黎川。而文烁君究竟该有怎样无情无耻的心,才能有此作为?

他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慢慢紧抱住黎川,轻轻顺她的背,“只是做梦了,不怕不怕……”

“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她又说,不可抑制地啜泣,身体抽动得厉害。

“我……”他可以将剖腹之责推给前世,可这一件,他不可推卸,避无可避。

黎川在哭泣中再次入睡,匍匐在萧洵安的怀中。萧洵安半靠在床边,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头发,迟迟无法入眠。

眼睁睁看着天亮了,看着黎川肿成核桃的双眼睁开,伸了一个懒腰。

“嗯-我昨夜睡得不太好,腰酸背痛。”

“这里吗?”萧洵安轻柔地揉揉黎川的腰背。

“是,对,总之浑身酸痛。”

她好像不记得昨夜闹过一场,又或许她装作不知道。萧洵安拿不定,可无论怎想,黎川都太痛苦了。

这些日子以来,黎川总是这样,总有那么一阵儿,她不似她,迷离,纠结,痛苦且深刻。

有时是梦中醒来,有时是恍惚昏去。

可等她醒来,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整个京都都在传言,曾经“一箭定军心”的云阳先生,一度艳压群芳的准镇北王妃,如今成了一个疯子。

“除了黯魂汤,圣上究竟还对她做了什么?”萧洵安靠在椅子里,直直盯着桌案那头的文帝。

文帝举着一本折子看着,言道,“那玉枕是个老物件儿,后宫里出来的。锋芒太露的女子,在后宫待不下去。”

萧洵安伸手从文帝手中将折子抽出来,顺手丢进了笔洗里,“你的后宫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我的王妃,由不得他人伸手。”

殿内没有其他人,文帝看了一眼那本泡进污水里的折子,抬头接住了萧洵安的眼神,“你父王就是娶了心思太重的女子,才落得那副下场,朕不会害你。”

看来文帝这里,也并没有其他的线索。

萧洵安当即站起身来,未作告退,直接拂袖而去。

襄妩宫经年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萧洵安在门口吐纳一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无火盆,也未烧火道。整个宫殿好似北宫一般清冷,静谧。

一步一步走进去,反光的青砖,像是塞北雪林中的黑水,漆黑,冷冽。

良妃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幅幅面很宽大的山水长卷,那是涵王亲手描绘的江山美景。

即使听到有人进来,也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跪坐着。

似乎来者并不是她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宫人。

萧洵安站在她身后,终于还是唤了一声,“母亲。”

不是母妃,没有任何其他的身份,只有他们之间,最直接的纽带,母子。

良妃睁开眼来,却没有回头,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山水,“为了她,你才来找我。”

萧洵安心中似乎堵着一块湿重的陶土,想要冲碎它,它却绵软地缩回去,而后又以另一种形态继续拥堵。

他可以对任何人嗤之以鼻,嚣张无礼。

可面前的,是他的母亲。面对母亲,无论她怎样,他永远是谦卑的,是讨好的。

“你觉得,我对她做了什么,来兴师问罪了。”良妃并不是问,而是缓缓称述了出来。

“不是的……”萧洵安垂手立在那儿,他其实是想来问问良妃,是否清楚黎川的情况,毕竟她是调香制毒的高手。

可他又怎么问得出口,这好像是在提醒自己的母亲,是她用最恶劣的谎言,最恶毒的毒药,害死了他们的父亲。

“你想要权柄,就不该耽于男女私情。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女子。”良妃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萧洵安。

而后,又回过头去,闭上眼睛,“你知道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忠诚,特别是你以为可以交付终生的人。”

言罢,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这叹息似是对旧事的悔恨,又似对萧洵安的失望。

风雪摇摇,宫道杳杳。

萧洵安像一缕孤魂,飘荡在这人世间。

“王妃不是得了痴症。”

一个声音将萧洵安从空荡荡的遐思中拖出来,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宫门外。

说话人,是一个女子,披一件黛色披风,一圈黑毛白尖的裘领兜帽,拥着一张清丽雅致的脸。

萧洵安驻足,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女子压低了声音,“王妃失忆多次,从此突显记忆错乱之症,全因疗法有误。太医以针刺四神聪透百会,神庭透上星,强行醒窍。又合以监正之芳香疗法,混乱而霸道,王妃因此才会神志不清。”

萧洵安依旧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但他没走,就意味着她成功了第一步。

女子面露微笑,“我有治疗之法。”

萧洵安瞥了她一眼,转身迈开腿,“不必。”

他不相信元清都无从下手的病症,一个凡间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女子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在他身后说,“妾别号凫山,暂居无定寺。王爷如有需要,可来无定寺寻妾。”

王府内像冬日山林般静谧,府中的那些人,都好似入冬的山雀,缄默不言。

萧洵安回府没看见黎川,侍者告诉他,“王妃在汤房。”

温水从水渠流出来,氤氲的雾气环绕着亭台,好似阆苑仙境。

他走过去,李宣守在房外,见王爷回来。接过王爷的外袍,帮忙拉开门,将棉褥子似的门帘撩开一道小缝,以供王爷挤进去。

王爷进来,抬手一挥,在旁伺候的四个侍女,颔首屈膝行了一礼,纷纷退出汤房。

汤池四周挂着缃黄的纱帘,被蒸腾的雾气熏得半干不湿地疲疲坠着。

烟雾缭绕间,看见两节玉藕似的手臂搭在汤池边上,黑云般的长发枕在胳膊上,流进池水里。

萧洵安绕过衣架子,剥开纱帘走到池边。

看见黎川侧躺在池边,身体浸在水里,一双脚在水中轻轻地晃荡。她微睁着眼,却对萧洵安的出现没有任何反馈。

他轻轻走过去,蹲下来面对着黎川,捏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顺势握住。

黎川似是回过神来,拽着他的手,撑起身子,挂在池边,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洵安。”

“我回来了。”他应答着。

可黎川似乎没听见,又唤一声,“洵安。”

萧洵安挂上笑,又往前凑了一些,“我在。”

黎川见他笑,也跟着浅浅一笑,更向他靠近一些,伸手摸向他的衣襟。

下一刻,她猛的拽住他的衣襟,嘴唇相碰,人已经落入水中。

萧洵安下意识地腾出手来护住黎川的后脑,生怕她磕到池底。

嘴唇上是痴缠的吮吸,像是觊觎已久的渴望终得满足。

他温柔地回应着,又担心黎川如今是人身,在水中呛着,忙将她托举出来。

而对方,顺势用腿缠绕上了他的腰,挂在了他身上。

他腰上有一根硬挺的皮革腰带,其上还有些金属饰物。担心硌着黎川赤裸的双腿,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了腰带,任由它沉入水底。

可黎川仍觉不够,双手不安分地去剥离他的衣物,口中呢喃,“神尊……”

萧洵安心中若遭惊雷,瞬间砰砰作响,耳中尖鸣。

黎川将他当做了文烁君……

“黎川……”即使这样,他推拒的动作依旧轻柔,试图用声音唤醒她。

“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才来南承宫。”黎川说。

萧洵安将黎川推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湿透的衣衫沉重,慌乱间险些一个趔趄。

黎川看着他推开,声音缥缈,带着些讨好,“我送他去塞北,他死了,你便回来了。”

即使萧洵安曾经想过,黎川从他到塞北,正是为了应他的死劫。

可是被黎川亲口说出来,她为了另一个人,想要他死,他终于还是受不了这样的钝痛。

手上结印,催眠咒成。

黎川眼皮打了两下,脚下晃了晃,人便向水中倒去。

侧耳砸进水中的前一刻,萧洵安接住了她,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四下静了,只剩细微的水声,以及黎川平稳深重的呼吸声。

萧洵安觉得胸口仿佛刚碎了一百块巨石,胸腔胀痛地呼吸不畅。

他又一次想起曾经梦中,黎川拽下文烁君的衣领,急切地亲吻了对方的嘴唇,就像方才……

元清又一次被叫到王府。

“柳少瑜以针刺疗法治疗过她,据说是四神聪透百会,神庭透上星。”萧洵安说。

元清很头疼,“这我知道,柳少瑜同我说过。”

“是否和你的芳香疗法相冲?”萧洵安问。

“你这么说,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没有顾虑到她有旧疾……不是……没有考虑之前的情况。”

元清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她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我查过她的识海,也并无你说的那种被入侵的情况。确实是她自身出了状况。”

“你可知凫山?”萧洵安问。

“什么福山?”元清一脸的懵。

萧洵安知道,这又是问错了人,转而让金焕他们去打探这个“凫山”的底细。

“是个女子?”元清听完他对属下的描述,很是好奇八卦。

“她说她有办法治黎川。”萧洵安说。

“有就试嘛!或许换一个人,换个思路,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元清宽慰道,他也不希望黎川在凡间受这样的苦,毕竟记忆是会带回天上的,痛苦将伴随她千万年。

“凫山”的消息很快就有了。

凫山居士,姓徐名妙,字子云,年十九。是五羊徐氏嫡宗女,自小师承无定寺的一位道姑,修习黄岐之术。在京都夫人圈中,名声是不小的,只不过她们只为女子看病,名号不曾传到台面上来。

“凫山居士我不知道,这无定寺确实了不得,供奉的是司木之神,香火旺的不行。特别是思源城瘟疫以来,去无定寺烧香求药,求平安的,越发多了。”元清说。

萧洵安摩挲着手腕上,黎川编给他的七彩绳,若有所思道,“明日,去请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