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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是去哪?”李宣紧张地跟在黎川身侧。

此时的黎川,身着在塞北时常穿的一件素袍,外披一件浅缥色缎子布罩的灰毛大氅。那是她初到塞北时穿来的衣裳,连头上的簪钗都换作了自己先前的一根紫檀簪子。

“出去透透气,不必跟着。”黎川淡漠道。

“外头雪这么大,我替王妃撑伞。”

黎川抬起手来,拉起兜帽,盖在头顶上,“不必,你跟着我,我会不开心。”

她一步一步踩下王府门前的阶梯,踩进铲过之后,又刚积的薄雪里的,瞬间印出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前面一路都是被踩黑残雪,半化不化,淅沥沥的样子。

她没有去处,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要另寻个去处。

可她并没有丝毫踌躇,而是决绝地一步一步离开了。

“师妹!你一人在外头逛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元清撑着一把大伞,盖住了黎川的身形。

黎川没说话,元清继续说,“正好,我要去聚福楼吃羊汤,同我一道去!”

正是心情不畅时,吃点热乎的东西,或许这空落落的心要好些。

“好啊。”

正晌午的,聚福楼的人也不少。一进去,一股子热腾锅气便扑面而来。

二人在楼上雅间坐下,小二介绍道,“二位客官,咱聚福楼的食材都是上等鲜货,一等一的好。需劳一位客官同小的到后厨亲选食材,大厨再据不同食材,为客官烹饪这独一份儿的佳肴。”

元清眼神询问黎川想不想去看看,要是平时,她是最愿意的,可今日,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于是,微笑着朝元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挑选。

元清一走,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和桌上一个泥炉。

可屋子并不安静,隔壁的热闹喧嚣,不可抵挡地吵闹着。

她干巴巴地盯着炉子里正燃的旺盛的炭火,不自觉地叹气。

“听说了吗?镇北王昨夜宠幸了一个道姑。”

隔壁的餐中谈资,让黎川心里咯噔了一下。

“今日还带回了王府,不知那准王妃容不容得下。”

“有什么容不下?她如今都疯了,王爷估计也是对一个疯子提不起兴趣来。”

“疯了?听谁说的?”

“咱哪说哪了,可不能说出去,这可是我二姑爹的表弟的三姐夫的弟妹听王府出来采买的侍奉丫头说的。”

众人胃口都被吊起来,“快说快说!”

另一间房也静下来,似乎正屏着呼吸,等他讲述。

“说这王妃在宫中中了邪,日日神魂颠倒,说些胡话。发疯时,还说自己是神仙呢!”

民间传说,黎川向来不以为意,谣言不知起,但必然止于智。

可今日的说法,却使黎川久久不能平息。她不相信自己发过疯,但她记忆里的的确确经常出现上天入海,腾云驾雾的瞬间。

她原以为是梦,可自己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发了疯?

近来府中人,对她的态度都格外捧着,奇怪得很……

“这宫里还有脏东西呢?”

“可不嘛,越是那宫墙里头,越是有了不得的东西。”

“你说这人都疯了,镇北王还能娶她吗?”

“谁会娶个疯子啊?更何况是镇北王,据说圣上是要让他成为我朝第一个摄政王的!摄政王的王妃是个疯子,你说像话吗?”

“那也不能是个道姑吧?”

“唉,这王侯家的事,咱们老百姓哪摸得透?你只记住,那女子就是疯了,今后荣华也享不完。”

“你说的是。普通人成了疯子,就像那城西头的丑媪,过街喊打的。大雪压塌了棚子,就势死在里头,这辈子的罪才算吃完了。”

“噫~啥时候的事儿?”

“就大前儿晚上的事儿,前儿一早出摊儿的贩子路过看着了。人就埋在里头,也没人管。最后是官兵来了,把人刨出来的,缩的一团,都冻硬了,用板车拉出城去随便埋了。”

“啧啧啧。今年这雪真是大啊!”

“可不是,城西头那些破烂棚子,不知压塌了多少。”

黎川立刻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元清推门进来,“怎么了?”

“不吃了,还有急事。”黎川说着,抓起大氅,快步走了出去。

“若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元清追着问。

“不必了,你先忙着,我还有事。”

很快,她又回到了刚离开的地方,“召集人马,准备工具,去庄子上修缮居所。”

黎川一声号令,人手很快调度起来。

萧洵安闻讯要来,却再一次被徐妙绊住脚。

“她自己的功德,你就别去抢了吧。”徐妙半倚在门框上,粉黛并不艳丽,却颇有风情。

终于,还是黎川一人带着人马出发了。

“兵分两路,我朝北郊去,金焕你们辛苦些,跑其他零散的庄子,挨个巡查雪后情况。每处留下两个盯着修缮房屋以及火烛安全的问题。”

“是,王妃。”

黎川心中被什么刺了一下,说,“还是唤我先生吧!”

闻言,金焕孙胜他们几个各自对视了一眼,没敢做声。

刚走出城门,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留步!”

黎川勒住马,回头去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淡眉细目的黄门,抬着下巴,抱手意思了一下,声音尖细,朗声道,“圣上昭黎氏进宫问话。”

她自然是不与旁人一样畏文帝的,先前也就是对于君王的一些敬意罢了。可文帝实在是不够磊落,自上次在宫中吃了亏,黎川对文帝那一丁点敬意也全然没了。

又见这黄门很不客气的模样,黎川也没打算给他面子。同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一调马头,脚跟刮了一下马肚子,破浪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时间紧任务重,一下午跑了三个庄子,天就已经黑下来。天黑雪大,山路走不了,不得不先歇下来。

黎川召集了几个拿得住事儿的人围炉坐下,黑漆漆的屋子中间是石头垒出的一个火塘。火光照亮每一个人的脸,奔波路上寒风刮过,如今热火一烤,都红彤彤的两团挂在脸上。

“今日跑了五个庄子,粮食尚够,但其他物资多多少少都有些短缺,缺柴炭的,缺棉被的……诸位可有解决之法?”

有人开口道,“浦园缺柴炭主要是因为地处河滩,周边无林,但富顺庄和桐院就有结余。富顺庄原本就是养羊做毛毡的,之前还送了棉花过去……属下以为,并非物资短缺,而是欠缺整合,若有人从中记录联络,应当不难解决。”

黎川点点头,这些庄子以前都是隐秘的私产,为保私密,与外界接触很少,庄与庄之间也并无往来。如今已不是秘密,能相互整合是最好。

“此事便由你主持,自选几个可靠的助你推行此事。明日一早出发之前,列好推行条例,行事准则越细越好。”

“是。”

黎川又说,“我所担心的屋舍坍塌问题目前尚未发生,但许多临时搭建的草屋木屋透风厉害,一是要备茅草和泥填塞墙缝,二个还是要日日清雪,固顶,防范大雪压塌,或是被大风掀翻……”

围炉一谈,就到了后半夜,为保明日还有精力奔波,抓紧散了各自休息。

都走到房门前,黎川又想起什么,对着身后的李宣说,“还要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此次在各庄都要强调的,火源不可近粮仓,夜晚不可缘火而歇。明文规定,违者重惩!”

夜晚,她躺在稻草垫得厚实柔软床榻里,脚趾却始终冰冷。

此前无数个夜晚,那双冰凉的脚被夹在一双结实温暖的小腿之间。

但,如今没有了。

她将双腿盘起,做出一个还阳卧的姿势,希望脚趾能够快些暖和起来。

不知不觉,眼皮已经耷拉下来。

她伸出自己的手,手背上缓缓亮出一个符咒图腾,她好奇地翻过掌来,暖黄的火苗从她手心蹿起。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意操纵它们,若你想要,你甚至可以完全拥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她抬起头来,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似乎在水幕之中的人影,黑乎乎的一团。

“你不必这样做。”黎川说道,火光消失了,她手背也光洁如初。

那男人没说话,似乎转过身去。

黎川有点慌,她想叫住那个男子,口中却说,“你就不怕我真的拿走?”

男子果真没有动,“本就是要给你的,我等着你随时来拿。”

“你不欠我的。”黎川说,“换作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男子转回身来,“你就当我也是换做任何人都会如此吧!你记住,我等着你来拿。”

黎川还想说什么,她想叫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也想不起他到底叫什么。

急切之间睁开双眼,窗棂已经有光亮透进来。

她不清楚刚刚又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大雪封山,山路极难行进。山脚下雪踩得很实,马蹄打滑,到了半山腰,那雪厚得快到马膝。

“这样不行,太慢了。”黎川拢了拢兜帽,白气从她口中哈出,“两人为一组分别到各个庄上,若有重大事件即刻传信王府,增派人手。其余都随我上浮云庄。”

之所以黎川这么在意浮云庄,一是地势最高,最冷,最有可能发生雪灾。二是浮云庄最偏远,若出了事,也最难将信息传递出来,只能自生自灭。

山路太过难走,即使这次并没带沉重的物资,也是天黑定了,才摸上山去。

天很黑,庄子上没有什么灯火,只有呼啸的山风,和悄无声息的雪。

庄上的管事套了件宽袄,手提灯笼小跑着迎出来。

“不知王妃驾临,未做准备……”

黎川每与他寒暄,“今日时辰太晚,先安排兄弟们歇下,明日再说。”

管事忙招呼着他们到前院,那里有个天井院子,鹅毛似的大片雪花从天井落下来,填满了一尺深的池子。

管事说,“王妃先稍等片刻,小的将屋子收拾出来。”

黎川则说,“不必收拾,我自去掸掸灰便好了。”说着,便往她上次住的屋子去。

管事却有些慌,快步跟着她,欲言又止。

或许是一路奔波得辛苦,又或许是一直心事重重,又或许只是天太黑。黎川丝毫没有看到管事的慌乱,倒是李宣注意到了管事的不对,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这时,黎川已经走到了屋前。

正欲推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显然屋子里住着人,而且是许多的人。

管事一脸的为难,“这……”

如她所料,果然出事了!

天太黑,他们看不见。那些用木板和稻草搭起来的简易小居,根本撑不住接连多日悄悄却厚重的落雪。

“塌了的不在少数,没塌的也不敢住人。”管事的说,“庄子上如今男丁鲜少,让老人们带着孩子挤在屋里打地铺,年轻的都在粮仓里住。我们这几个老爷们儿,在柴房里凑合。”

“可有伤亡?”黎川问。

管事忙摆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早先我就怕这事儿,夜夜都逛好几圈,发现榻棚的就赶紧把人都转移到屋里去了。塌的那户只住着一个女的,健跷着呢!一骨碌就滚出来了!”

黎川松了一口气,“现下可还挪得出窝来,我们暂时歇息,能坐得下的地方就行。”

管事瞄了一眼黎川,“粮仓地方还是有的,只是全是女的。怕这些汉子进去……都不自在……”

“以帷帐隔出一片来即可,我与将……他们同住,特殊时期,就不要拘泥小节了。”黎川说道。

管事慌了,“万万不可,王妃的床榻没让人碰,她们都是打着地铺睡的,王妃若不嫌她们……”

黎川打断他,“不必说了,我与兄弟们同住,亦可消除娘子们的疑虑。”

“这……”管事为难道。

黎川顾不上照顾他的情绪,转身往前院走,“准备一下帷幔之类的东西。还有,唤我先生即可。”

不等管事反应,黎川已经在招呼他们往粮仓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