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爷，你怎么了？”寒月心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浅浅红痕在颊面晕染开来。
这个笨……不！不能骂她！她一点也不笨，是个情商、智商皆高的姑娘，怎么能骂她呢？该骂的是他自己才对，所有的错都是他酿下的，他才是笨蛋加混账！
一切埋怨和震惊全都转化为对自己的不满，人家好好的姑娘何错之有？
攥着两道剑眉，薄唇硬是挤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没怎么，我只是……肚饿。”
好吧！饿了就得吃，两人又来到前院的小厨房，本来是让他直接去饭厅等的，却不知栾大爷今日为何格外黏她，竟随着她一路跟进小厨房里。
掌勺的厨子早睡了，身边服侍的契城又被他遣去歇息，月心只得亲自上阵。她四处搜寻一圈……
“锅里还有一碗米饭，我取些干贝，委屈爷将就喝点粥可好？”做粥是最简单的，她还应付得了，要是起锅做几道大菜，她就不行了。回眸朝还在闷闷不乐的栾大爷轻声询问：“栾爷倘是不喜，我去叫厨子过来给你做也行。”
栾逢春摇摇头，竟然直接找张矮凳坐了下来。
难道是……要亲眼监督她煮粥吗？寒月心对他的阴阳怪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在赌气什么、跟谁赌气，难不成是在凤祥办事不太顺利？
她沉下心思，先取干贝泡浸温水中，再添柴烧热水，准备煮粥。
栾逢春原还沉在“都怪自己顿悟太晚”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但见眼前女子款款身姿，辗转于灶台之间为他洗手作羹汤，心里竟涌过一阵一阵暖流，然后原本不饿的肚子，也开始饥肠辘辘。
不多时，米香混着干贝的鲜甜之气，飘满在整个灶房，让人禁不住食欲大动。
“粥快好了，栾爷先擦把脸、净净手吧。”起锅之前，寒月心用烧好的水兑谅，投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栾逢春接过照办。
待他洗完，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配上点点葱花和姜丝的鲜粥摆在他面前，她取来汤匙送上，以为他会将用完的帕子还回来，哪里成想，他收了勺子，却把手帕顺手塞进了自己袖里。
咦？是不是误当成自己的了？
“栾爷，那个……”
他没搭腔，埋头喝粥，刚出锅的热粥很是烫口，他边吹边吃，一副颇忙的样子。
算了，不就一条帕子吗？寒月心脸发烫，决定不再去索要。
回身把用过的灶具收拾好，她从大壶里倒了沏茶，陪在他身边慢慢啜饮。
“还要！”他朝她伸来空碗，没吃饱的馋像。
幸好够多，她把剩下的一次性都舀到碗里，端给他。
见他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吃，仿佛嘴里用剩饭做出来的粥是什么珍馐美味，寒月心有片刻失神，脑中不禁浮现她向他辞掉去老师差事那日，两人也如这样静静坐在一起，品尝着各自手中的那碗热茶。
他那时即将回京城，她则满怀情愫无处诉，只能自己隐忍着、也失落着，得不到，竟也不感多么悲伤，心里只有无限悲壮。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在这样的一个宁夏夜晚，为肚饿的他煮粥，宁静的陪在他身侧。
只是默默陪伴，也很好。
“凤祥的事……都了结了吗？”一大碗粥顷刻见底，他放下汤匙，她倒了杯清水给他漱洗，空档间，随口轻问。
他含糊应一声，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又吐不出口，最后只喂叹了声道：“寒家主爷欲以次充好，用低价霸占桑叶与制丝行市，将半数家业抵押投入，开始确实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最后孤注一掷，想用尽所有的家产做个更大的买卖，行市却一跌到底，他手中屯着巨量货物却卖不出去。”桑丝市场其实挺稳定，之所以价格突然一落千丈，自是有幕后黑手操控，至于黑手里谁？咳……她不知道也罢。
寒月心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做买卖理应求稳，投机倒把总不是长久之计，像大哥这种做法，就等于是拿寒家的信用去透支，一旦被揭发，就是身败名裂。何况他还拿所有身家去博，这一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栾爷请直说，他们……最终怎么样了？”
“夏明昌因冒用江南单家名号一事被人告发，当晚就被下了大狱，判刑二十年，寒家商号已在凤祥除名，寒家一倒，寒宝山在外吃喝玩乐欠下的大笔债务无法偿还，各路债主逼得他如过街老鼠般，之后听闻，他已随寒家主母孙氏躲回娘家避风头。”他嗓音平淡，眼神却半分不离她。
月心眉眸黯然，思索片刻，而后终凝聚心神，表情也如释重负。
“也好，散了、败了，也好，寒家早就气数已尽。”
“那是在他们手里，你呢？希望重振寒家吗？”
她陡地抬眼迎视向他。
那男性目光如此沉定，两道精光像是能看进她的心里，让她不由得轻颤。
片刻，一抹淡笑挂上她唇边，寒家……寒家……还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坚持了这些年，也是为了母亲，现而今，她的心这样满、这样暖，已经足矣。
“不！我不想！这样就好了。”
栾逢春背脊陡凛，冲动一起，他忽地覆住她搁在自己膝上的柔柔小手。
月心吓了一跳。“栾爷？”
他脸上又浮现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好似想向她倾吐什么，又得忍着不说，让五官都微微扭曲了，总之别扭的很。
“你是不是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啊？还是伤腿又犯疼了吗？”她知道他肯定是不对劲，只好逐一排除。
“月心你、你是不是有了……”等一下！不能随便称呼！有鉴于之前，只要提到爱慕之人、倾心之人、定情信物、成亲等等诸如此类的字眼，都要惹得她泪眼婆娑、不要钱是的往外淌，若惜蓉给的提点无误，这一问不知后果会如何，所以万万不能出错、也不允许出错，得让他好好再斟酌斟酌……
这一方，寒月心等着他将话问完，谁知他竟只起了个头，就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