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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园。

“叩叩叩——”

“来了!”

姜昭轻轻垂下手,晦涩的眸扫了眼指尖的透明锦盒。

“咯吱——”

木门拉动的声音响起,乔沅唯拢了拢外衫,眉眼依旧温婉,只是那双眸,多了几分强撑的笑意,“昭昭。”

姜昭抬头压了压帽檐,没唤人,只沉默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声线极淡,无波无澜,“阿禾的手串,你接着吧。”

顿了两秒,她别过脸,嗓音艰涩又复杂,“......别守着那些真假难辨的信了。”

乔沅唯身形一僵,“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姜昭扯了扯唇,无比讽刺地自嘲道,“干妈,我还没傻到被人卖了还不知道给谁数钱的份上。”

事实上。

在事发当天晚上,便有人将前因后果给她捋了个清楚。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揭开,乔沅唯身形颤了颤,她面上涌上一阵难堪,“昭昭...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对得起。”

姜昭再度将手中的盒子向前递了递,侧脸淡漠:“事情过去了,再提起便没什么意义了。”

“今天我就是单纯来送个东西。”

盒子是透明的,乔沅唯一眼便看见了里面那串朱砂佛珠,珠子已经有些褪色了,她再没压制住翻涌的情绪。

眼泪夺眶而出。

她将盒子紧紧捂在心口,哭的泣不成声:“是阿禾的...是阿禾的。”

“我还记着这串珠子是你俩去重隐寺游玩,一眼便相中了大殿上这串珠子,人家本来不外卖,你俩死缠烂打才让方丈松口。”

她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一会哭一会笑,“只不过啊你那时候太调皮了,从阿禾手上拿过珠子没玩一会儿,珠子便摔地上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最后一颗珠子。”

“最后方丈帮忙将找到的珠子重新系了个绳,谁知道第二天小沙弥清扫大殿的时候找到了珠子,你便拉着阿禾又跑回重隐寺,让方丈单独将那颗珠串了个绳。”

姜昭长睫猛地颤了颤,垂在裤线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明靥的小脸失了血色,明明艳阳高照,她却觉着通体冰凉,“别说了。”

是。

珠子找回来了。

阿禾却丢了。

她吞了吞干涩的喉,忽然觉着这个她最熟悉的地方前所未有的窒息,匆匆撂下一句,转身就走:“我会把阿禾找回来。”

动作透着抹慌乱。

“昭昭!”

忽然,乔沅唯像是回过神来般,她抱着盒子,跌跌撞撞跑出来,“昭昭。”

姜昭顿在原地,没转身,只微微偏了一下头。

隔着距离,乔沅唯缓缓抬起手中的五彩绳,望着阳光下那道笔直清瘦的身影,她挽起唇角,温婉的声音如云似雾,叫人摸不着边际:“今天是你生日,干妈给你编了一条五彩绳。”

“十八岁了,都是大人了。”

姜昭捂着眼,嗓音嘶哑干涩,“这次不用了,您留步吧,我有空再来看您。”

话落,直接抬脚迈步离开。

巷子幽深,姜昭从来没有觉着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好似下一秒就会溺死在这条狭窄一眼望不到头的巷道。

她闭了闭眼,腿脚像两条软布,再支撑不起身体,全身脱力般随意撞上了一处瓦墙,她顺势扶住墙壁,任由身体滑到地面。

无数道紧密的光束穿过高墙乱瓦,凌乱打在她额前,晃的人眼花缭乱。

好晕啊。

意识混沌之际,一通电话忽然突兀响起。

姜昭愣了愣,她猛地伸手拍了拍脸,动作略有些缓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也没看来电直接接起:“喂。”

“昭昭......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容景淮温煦的嗓音卡在喉咙,转而眉头轻蹙,听着话筒里那道明显虚浮的音调,他眉眼一下子沉了下来,“谁欺负你了?”

一连三个问题砸下来。

姜昭有些懵。

“容景淮?”

又闷又柔的软腔透过话筒,无孔不入般透过耳膜,容景淮不自觉软下声音,他低叹口气,“你在哪?”

姜昭将下巴搁在腿上,眉眼恹恹的,说话也提不起什么精气神,“农贸市场那个巷子里。”

巷子?

容景淮思索了两秒,而后眸底深了几分,他应了声,低沉磁感的嗓音透着安抚,“你待在那别乱跑,我现在去接你,嗯?”

“哦。”

--

五分钟后。

一辆沉黑库里南笔直闯入农贸市场大门,暗黑色流畅车型在阳光下耀的刺眼,带着抹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姜昭已经支起身子,浑身无骨头似的靠在墙上。

白色衬衫松散,绵软贴在身上,露出一截细腻精致的锁骨,面色温淡,漆黑寡沉的瞳眸恍若一潭死水,盛满枯凉。

她本来以为她对乔沅唯应该是怨恨的。

直到今天她看见她,才恍觉自己的怨恨是一腔笑话。

如果不是她拉着阿禾去重隐寺,那么阿禾也不会被抓走,乔沅唯也不会失去女儿。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她。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一个只为见自己女儿的母亲?

姜昭,你就是一个笑话。

忽地,兜里的手机震起,姜昭慢半拍地动了动眼皮,而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薄唇轻扯,“容景淮。”

容景淮站在不远处,望着姜昭周身怎么都散不尽的阴霾,心头像被灌满了酸水,他声音放轻,是极舒缓的语调:“抬头。”

姜昭一愣,随即像被按了指令般迅速偏过头。

四目相对之时,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她呼吸一滞,“怎、怎么?”

容景淮忽地笑了,那双漆黑如黑曜石般璀璨的凤眸柔进温度,缱绻又温绵,“就是想和我的小姑娘说,过了今天,她也才十九岁而已,没必要事事都扛在自己肩头。”

“我或许缺失了她前十八年的成长,但我希望,她日后的每一个十八年都是热烈而瑰丽的,当然,如果她同意让我参与,我将不胜欢欣。”

“最后,祝我的小姑娘,生日快乐。”

姜昭彻底愣住了,低沉磁哑的嗓音像上世纪古老的唱片,绵柔悠长,余音绕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