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我曾见过朝云吐雾般笼进曦光中的巍巍河山,我也失足跌进过暗无天日的荒芜囚笼,我曾居于万人之上的高位,我也曾泯于众人,任人踩踏。”

“傲过、哭过、失落过、绝望过,可是,那又如何,我连沉疴烂礁都熬过来了,现在,什么都打不倒我。”

——《初禾笔记》

年后。

大雪纷纷扬扬连着下了好几场。

空气中尽是冷风素裹的寒潮。

乔堇禾挑了一个相对来说温和的天儿,独自撑伞去了京郊重隐寺。

三十分钟的车程,不切实的虚幻光影被切割在车窗,那一瞬间,她好似又看见了四岁的自己,那个骄傲自恃,妄图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自己。

蠢的不自知。

脱离时代十几载,她常常在想,除了这一身还看得过去眼的皮囊,她还剩什么?

出神之际,一道呼着冷气的粗犷男声热情响起:“姑娘,到地儿了。”

“啊......”

乔堇禾蓦地直起身,缓了两秒,慢腾腾掏出手机,在扫司机递出的二维码时,余光忽然扫见他手旁装在保温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她不禁扫了眼手机屏上方的时间——

[14:20]

扫完码后,她将牌子递给司机,像聊家常一般,随口问道:“您是还没吃饭吗?”

司机腾出两根手指夹住二维码牌,他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军大衣,手皮皲裂,车内陈饰也普通的很,甚至有的已经掉了色,看起来并不殷实。

但他却很开心,尤其在乔堇禾问出这句话后,一脸皱纹都绽开了笑:“没呢,这不遇着大雪天吗,正是乘客打车高峰期,俺想着出来多挣点钱,俺家婆娘怕俺饿着,特意起了个大早给俺包的饺子!满满一盒哩!”

乔堇禾看了眼足有三层高的保温罐,无神的眸也灌进点笑,“看得出来,您夫人对您很好。”

“是嘞是嘞,能娶到她,也是俺修了半辈子福气~”

“雪天,会比平常接到的顾客多吗?”

司机一脸苦色,“怎么说呢,现在大城市的人呐,人人都有车,这打车的就少了,尤其是有的人看俺这车破破烂烂的,更不肯坐了,不过也没事~俺跑勤快点,总会接到人,这不,就接到姑娘了吗?”

“这每天呀,赚上小五百,俺娃娃读书的钱就出来了~”

到底是人间烟火气最熏陶人心,司机师傅为生存奋力拼搏,而她,吃喝不愁,有疼爱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闺蜜。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早已站在许多人企及不到的山顶,这样的她,有什么理由,继续蹉跎光阴?

乔堇禾忽然有点醒神,她弯了弯眸,付款下车时在手机页面上多敲了两个零。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司机大叔的喊声:“姑娘,你给多了!!!”

乔堇禾转身。

女孩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藏在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温韵的秋眸,蓬软的松发垂在颊旁边,小羊皮靴踩在雪里,衬的她整个人多了几许灵动。

她撑着伞,语气多了释然:“师傅,没多给,您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她歪了歪头,白叶伞柄上飘上几朵雪花,“一个困扰我多年的执念。”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世间也没有一条政令规定,一段不堪的经历便将一个人永久的钉在了耻辱柱的说法。

受人议论如何?被折过翅膀又如何?她大可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的去走独属于她一人的夜路。【2】

-

恰巧一阵寒风袭来,停落在光秃枝丫上的雪花簌簌洒下,将那本就被深雪掩埋住的宾利氤氲的更加模糊。

三天了。

她终于来了。

宫行策那好似被锢住的身子僵硬地动了动,爬满红血丝的沉眸固执地盯着女孩踏雪折梅的背影。

重隐寺旁植了大片的梅子,每到冬季,大片的花骨朵傲雪盛开,红的招摇又热烈。

她是极喜欢红梅的。

只是这些梅子太普通了,配不上她,到底不如徽州骨红。

宫行策想。

他被冻的森白的指骨死死攥着方向盘,一个恍神,乔堇禾已经被小沙弥引着入了寺院。

他确实有些恍惚。

他一直都知道,阿禾钟意霜梅,所以他特意在中洲辟出一块百亩梅田,种了大片徽州骨红。

那花儿,骨朵大,花型多,色泽还浓艳,开起来是极好看的。

陪她看了这么多次梅林。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真心实意的笑。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观梅,而是不喜欢他。

不喜欢到连唯一的兴趣乐子都能割舍。

-

再次从寺院中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乔堇禾手里还捏着一束梅枝,风一打过,吹的手生疼。

她蹙眉想了会,直接三两下将长发挽成髻,利落将梅枝从中穿过,雪白的颈子顿时展露无遗,过分惹眼。

刚想掏出手机叫车,结果偶一抬眼便看到对面佛树下长身玉立的男人,兴致迅速落了下去,一双秀眉重新蹙紧。

拢了拢披风,她慢吞吞踩着雪走过去,却忽然在距离他五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寡淡的话比凛冽寒风刺骨:“你来干什么?”

她垂着眼,含讥带诮说:“我会按照合约去找你,这个月应尽的义务我月底会完成,你大可不必每次都来提醒我。”

宫行策瞳孔缩了缩,喉咙像缺了水,说出来的话艰涩又难听,“阿禾,我不是、”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得走了。”

乔堇禾觉着,她现在的耐心真的差极了,差到连听他说一句话的时间都给不了。

“有事。”

迎着乔堇禾强打耐心的眼神,宫行策将兜里团的皱皱巴巴的协议书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慢慢将其撕成两半。

乔堇禾骤然惊鳄,“你......”

“阿禾。”

宫行策垂着猩红的眼,森白指骨上薄薄一层皮肤冻的通红,连着三天的蹲守已然让男人嗓音嘶哑暗沉,像揉着一团棉花,狼狈的不像他。

“你走后,我想了很久,你恨我正常,囚着你,是我私心作祟,放开你,也是不得已,我知道你自己去心理测试过。”

乔堇禾眸光颤了颤,里面翻涌的情绪迅速淡了下来。

宫行策别开眼,她眼中的每一寸恨意落在他眼里,都无疑是在他心上划一刀,如此不再看,他就可以可笑的认为,他与她的关系还有可修复的余地。

“过往是我犯浑,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阿禾。”

“没想过伤害我?”

乔堇禾嗤笑,清清棱棱的眸子直视他,“所以这个重度抑郁是我自己犯贱,自我折磨患上的么?”

宫行策声线猛地一颤,脑海混沌之际,那日蛊婆的嗓音忽然响在脑海——

【小伙子,老婆子看你对那丫头有情,好心点你一句,这两个人过日子啊,你觉着好不算好,得两个人觉着好那才叫真的好,好好珍惜身边人,别等着彻底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他睫毛一颤,简单一句话如醒世鸣钟般敲打在耳膜。

他这一生心狠手辣,手上人命不计其数,谁不服就把谁打服,谁逾矩便直接拖下去枪毙,在他的字典里,从无商量二字。

但是这种唯我的世界观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呢?

也许是得知乔堇禾患上重度抑郁的那一刻。

也许是在蛊婆点醒他的那一刻。

更或许,是在乔堇禾似玩偶般麻木地恪守协议,如死鱼般任他拨弄的那一刻。

宫行策五指猛地将手里协议撕的更烂,四分五裂的纸屑没入雪地,顷刻间又融化。

“你这是做什么,销毁证据么?”

乔堇禾无感地扯扯唇。

下一秒,她骤然惊鳄——

只见男人腿膝弯曲,高大的身形滑落,重重磕在雪地里,直直跪在了她面前,雪水很快将他膝盖的布料染湿。

刺骨的寒气窜至四肢百骸,可他却觉着,只有此刻,他的血才是热的。

乔堇禾下意识移开身子,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宫行策,你疯了?”

宫行策笑笑,“没疯,阿禾,我很清醒,我没疯,用一纸协议绑住你,是怕你见惯了外面世界会抛弃我,我真的从未想过伤害你,我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

男人眼睫覆上薄薄泪意,转眼又染成霜,即使嗓音哑的不成调,却还是将此生从未说出口的三个字说了出来:“对不起。”

“协议我撕了,阿禾,我不再逼你了,从此,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骤然听到这四个字,乔堇禾却还是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他会这么好心?

迎着女孩儿怀疑的目光,宫行策心如刀割,迟到的忏悔将男人脊背压的弯曲,他苦笑,“是真的放开你了。”

乔堇禾缩在衣兜的手陡然惊蜷,她挪开眼,强压下心头不自然的酸涩,嗓音温柔也冷:“说实话,你能把协议撕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不跟你说谢,因为这份协议也不是我自愿签的。”

“道歉就不必了,虚伪的两个字听的我恶心,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让我看见你。”

话落,女孩儿毫不犹豫转身。

乌黑秀发上陡然飘落一枚火红花瓣,几经辗转,最后落于男人披着白雪的肩头。

宫行策望着那枚红叶。

苦涩的笑了。

这次,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

番外正在更新中ing~还有扫了眼评论,小鹿认真想了想,没填完的坑…好像只有阿禾这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