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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重隐寺回来之后。

乔堇禾一个人枯坐许久,她抱着膝盖,望着藤园外那辆熟悉的宾利怔怔出神。

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出那四个字——

[你自由了]

可是,她真的自由了吗?

宫行策这人,向来擅长玩弄人心,他能仅用几年便将中洲吞于腹下,也能在几个月内在京城站稳脚跟。

委于他身下十几年,她却好像从来都看不透他,一如他今日雪地折跪,他究竟又想做什么?

乔堇禾眼底划过抹疲色,她深深将头埋在膝盖上,雪白的纱裙逶迤在脆弱的脚踝,纤细的颈子落着几缕温软的发。

似熔了金的落日被窗子切割的破碎,稀稀疏疏拢在她周身,为她整个人镀上了层不真实的光。

脑海中似有两把斧凿反复敲打着她的神经,头痛欲裂。

乔堇禾慢吞吞抬眼,刚想看一眼时间,手机铃声便适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唇角晕上抹笑,接起,黯淡的眸带上了光,“昭昭。”

姜昭站在藤园外,扫了眼不远处似固化了的车,拎着手上的袋子,“阿禾,出来给我开个门。”

“青天白日你把门掩那么严实做什么?”

乔堇禾一愣,下意识起身,结果却忘了自己因为僵坐而麻木的小腿,来不及稳住身子,她匆忙道:“昭昭,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嗯,不急。”

姜昭挂断电话,单脚支着身子懒懒靠在墙侧,也不知怎得,乔堇禾在给她开门时,她再也没看见那辆惹她心绪的车。

-

“你喝点什么?”

姜昭望了眼空荡的屋,许是失了少女心思,乔堇禾连室内的布置,都是清一色的冷调。

“啧。”

姜昭脱了鞋,笑着调侃她:“我想喝热水,有现成的么?”

说着,乔堇禾已经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乌龙茶搁到她手上,也笑着接她话:“我这现成的只有乌龙茶,喝么?”

“喝~怎么不喝~”

姜昭拖腔带调,不乏纵容。

虽说如此,乔堇禾还是去厨房烧下了一壶热水。

等她再回来时,姜昭已经在雪窗前架好了一张小茶几。

-

这两天大雪连绵不绝,下午刚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太阳落山,又开始纷纷扬扬下起来了。

初入藤园,乔堇禾一处也没收拾,唯独自己动手翻修了藤园的窗子。

姜昭迄今还记得,她问起缘由时,乔堇禾用她几乎不认识的语调轻声道:“在黑暗里待久了,总是想要多见些光的。”

那刻,姜昭眼圈陡然红了。

-

时间转回当下。

架好茶几,她又去沙发那边取了两个柔软的靠垫。

看见乔堇禾从厨房出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开始使唤道:“阿禾,你去酒柜那边拿两瓶酒来,今儿下雪,我好好陪你喝一顿。”

乔堇禾眉梢一侧轻扬,“陪我喝?”

她一边往酒柜走,一边轻啧,“也不知道是谁,在初二家宴喝几杯酒就彻底放飞自我了,非得缠着容二爷来个法式热吻。”

姜昭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呛道:“你这时候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乔堇禾笑而不语。

回来时顺便去厨房将烧开的热水壶也一并拿了过来。

看了眼桌上摆的吃食,她唇角勾起抹笑,“你倒是会享受,从哪买来的?”

姜昭将最后一个装着炸鸡的盒子打开,香气混着热气一同扑鼻散开,她餍足地眯了眯眼,“今儿从初禾国际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卖炸鸡卤货还有超大的章鱼丸子什么的。”

语气不无怀念,“不怪老人们说,美食美景还得配挚友,你走后,我也吃过路边摊,但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乔堇禾清淡的眸光掀起涟漪,不想气氛太过伤感,笑着打诨:“那听你这意思,今天是把我当食客了?”

“不行?”

“不行啊。”

乔堇禾冲她眨了眨眼,水润的澄眸无辜:“陪吃不需要工钱的啊?”

“工钱?”

姜昭正愁今天怎么主动勾起正题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她愉快地打起个响指,嘴角勾着抹狡黠的笑,拖着调子:“想要工钱简单啊--你把初禾国际拿走,我都是你员工。”

初禾国际,一家享誉全球的设计公司,旗下涉及电玩、服装等多个领域,其公司首席设计师汀澜曾多次带领国潮走向世界,凭借一期名为“面具”的国际个人展秀彻底出圈,跻居设计界高坛。

而初禾国际背后掌权人从未露过面,但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人,甚至耳熟能详,只因为她首次将盲盒这个概念推入观众视野,一举火爆电玩界。

见乔堇禾陷入沉默,姜昭指尖敲了敲桌子,怕她还有顾虑,认真道:“阿禾,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初禾的起步,完完全全是靠你画的盲盒稿子。”

“起步资金、成长规划都是你的设想,阿禾,初禾国际本来就是你的。”

她双手扶着桌子,往前凑了凑,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都替你守了这么多年了,你不能可劲儿逮我这一个苦力薅啊。”

乔堇禾定定看了姜昭两秒,慢慢红了眼眶,笑着骂她,“傻瓜。”

怎么就成她的了?

明明...明明一直付出的都是她啊....

“昭昭,”乔堇禾忽然有点哽咽。

水雾在眼眶里打转,她匆忙往嘴里灌了一杯红酒,却因为喝的太过匆忙而咳嗽不止,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一天强打的情绪崩裂。

她望着窗外的雪景,“我现在很迷茫,我一面想走出去,一面又想退缩,我很怕,私心上,又觉着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应该贪图太多,我怕...”

比之得到,她更害怕失去,她再承受不起了。

怕。

姜昭忽然觉着茶几上色香味俱全的小食索然无味。

曾几何时,“怕”这个词也会出现在阿禾嘴里?

她抬头,窗外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大片如云般轻薄的雪打在玻璃上,然后堆叠滑落,枝头料峭,瞧不见一点绿。

她记忆忽然有些恍惚。

懒散靠在软垫,她指尖幽幽勾着杯酒,勾唇浅笑,“阿禾,我记得你救下我那天,也下着大雪。”

“若说怕,谁不怕,当时我不怕么?”

乔堇禾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