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菜香味钻进金启明的鼻子，唤醒了他沉沉的睡梦。
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五金店地下室的沙发上，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有酒叔最拿手的小鸡炖蘑菇，有肉炒酸菜，居然还有锅包肉！
这是过年了啊！
“梦到啥了？嘴吧唧的比猪抢食都香。”冷暖叼着棒棒糖凑上来。
“我怎么在这啊？”金启明挠头，猛然回想起来，“陈一诺呢？”
“对啊！陈一诺呢？”冷暖说，“那么大的活人也能让你跟丢喽？不仅跟丢了，还原地睡了个下午觉，你说你心得多大？”
“我怎么回来的？”
“谷少昂扛回来的。”
“他人呢？”
冷暖抬头示意，谷少昂和酒叔一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钻出来。
“醒了？”酒叔看向金启明，“过来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开个简短的小会议，小野猫上楼给木槿和小龙叫下来，暂时闭店。”
几分钟后，人全了。
“事情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酒叔盛起一碗米饭递给金启明，“但具体的还得跟你确认一下，还记自己怎么晕倒的不？”
“是陈一诺！”金启明一脸愤愤不平，“我出于好心寻思着给他带回来解决麻烦，结果这货居然给我搞晕了。”
“说具体。”
“具体就是……我隐约察觉到了一股灵力波动，在我意识到这股灵力波动来自陈一诺时，我就没意识了。”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酒叔说，“是影子。”
“影子？”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成为一名灵术师最大的前提就是灵魂觉醒吧？”酒叔说，“灵魂觉醒后，方能窥见污秽、释放灵力，才有机会进一步参悟到解灵术式的奥秘和真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灵魂的觉醒恰是高我的觉醒。”
“搞我？”
“搞你个头！”酒叔一筷头子敲在金启明后脑勺上，“是高我。一个人完整的精神体现，是来自本我、自我和高我的体现。”
“结合污秽研究所创始人之一的弗洛伊德提出的人格概念，灵术师认为，本我是人的完全潜意识，它就像一口沸腾着本能和欲望的大锅，是你想要得到眼前满足的一切本能的驱动力。”
“自我，是人格的执行者，代表理性和机智，具有防卫和中介职能，它按照现实原则来行事，充当仲裁者，监督本我的动静，给予适当满足。大部分情况下，一个正常人类是可以依靠自我将负面情绪消化掉的，无法消化掉的，就催生出了污秽。”
“而高我，是人格中的管制者，它是人内在的神圣意识，指导自我，限制本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触碰到高我的界线，或者说不是每个人能再次触碰到这条界线才对。”
“什么意思？”
“人类降生之初，高我层是完全开放的。”酒叔点起一根烟，幽幽说道，“那时的婴孩没有生死对错的概念，犹如一张白纸，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们常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的原因。”
“随着自主意识的生成，大概到3岁以后，有些人可能会晚一点，人类的高我层会自主关闭。而有一部分人，由于灵魂的某种特质，并不会经历关闭的过程，这一类人，往往天生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灵力源，比如你。”
“也就是说，除了像你这种天生觉醒高我的人，大部分人的高我都依靠后天觉醒，高我存在于另一个层级，或者说是五维之上的任意维度，你可以理解为是灵魂层级，而觉醒灵魂的过程，就是链接高我的过程。”
“唯有成功链接高我，人才算是拥有了灵魂。简单来说，高我觉醒就是突破了对自我的认知，寻求到了灵魂的独立与超脱，得到了全新的升华。”
“好比……升仙？”金启明似懂非懂。
“不。高我觉醒并不代表你舍弃了七情六欲变得高尚无比了，你依旧会生出各种负面情绪，但是你更能理解那些情绪的存在，并在无形中和它中和，导化为正向能量。”
“不过，觉醒高我是一个漫长的和灵魂对话参悟的过程，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依靠这个过程参透到高我的真谛。大部分灵术师的觉醒，都是一瞬间的蜕变，在生死边缘或自我怀疑的边缘得到了某个契机，完成了灵魂最后的升华。”
“灵魂觉醒后，灵魂回路打开，贯通全身，才相当于这副身体真正完成了与灵魂的链接，拥有了灵魂，进而生发出灵力。”
“而影子，则是与高我做出不一致的决定后的形态，和高我背道而驰，有着完全不同方向的认知。”
“您……能说的再复杂一点么？”金启明抽动嘴角。
“直白一点，就是一个人的堕落或者说黑化。在觉醒高我的时刻，背叛了灵魂，转而成为欲望最忠诚的附庸者。也就是说，影子是将负面情绪完全‘释放’出来，而非自我调解和中和。”
“你可以理解为，影子有着人类的肉身，但灵魂已经污秽化。不过他们本质上还是更接近于人类，如果有一个合适的比喻，我想将他们称之为灵术师的反面。”
“同半灵一样，影子自黑化那一刻便解放出了术式。对于公会来说，影子要远比污秽更棘手。”酒叔说，“污秽，除非到了完灵级别，剩下的包括半灵在内，再强大终究不过是没有理智的野兽罢了。”
“而影子，完全就是人类化身成的智慧之兽，他们隐藏在人类的队伍中，随时亮出獠牙和利爪。”
“所以酒叔的意思是......陈一诺已经变成影子了？”金启明问。
“可以这么推断。因为根据马小超和你的反应来看，陈一诺大概是用术式对你们进行了某种催眠，你是直接丧失意识陷入昏睡，而马小超则被操纵了意识，并赋予了某种执行命令，刺杀王海冰，算是一招借刀杀人。”
“这个世界目前为止还没有哪种药物能做到这种程度。”酒叔说，“所以，还需要你跟大家说一说对陈一诺的了解，以及近来的变化。”
“怎么说呢，全班第一知道么？”金启明把饭咽掉，“这小子次次考试都全班第一，反正我看见他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学习，和我班上同学也没什么交集，做什么都独来独往，文静得像个女孩。”
“关键是他动不动就请假，据说是神经衰弱，需要静养，一休就半个月一个月打底，但一点没耽搁学习。”
“但是，重点来了啊，”金启明敲重点，“高考前不久，王海冰那个碎嘴子就到处乱传，说从他家开的娱乐城的一家洗脚店看见陈一诺他妈在做某种不正经的工作，没多久就听说陈一诺他妈去世了，具体原因不知道。”
“但打那之后，陈一诺居然和王海冰那帮混子们混在一起了，开始放飞自我了，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高考和他妈的死带来的双重压力给这小子逼疯了呢，很多同学和老师也都挺纳闷的。”
“现在想来，陈一诺大概就是想报复王海冰主动接近他的。”
“还记得他这一阶段有什么变化不？”酒叔问。
金启明想了想，醍醐灌顶：“对了对了，好像自打我对他有印象以来，就记得他身上有一只附身污秽，跟个炸毛怪似的，好像也就是在高考前那阵儿，他身上的污秽突然就没了。”
“眼睛呢？”酒叔提醒。
“眼睛……？”金启明左思右想，一拍大腿，“对对，以前他总戴着一副厚眼镜，后来应该是换美瞳了，我说怎么越看越精神了呢，就是摘了眼镜显得。”
“那不会错了。”酒叔说，“目前为止，仅凭外表，唯一能分辨出影子和普通人类不同的方法只有眼睛，影子的眼睛是腥红色的，犹如吸血鬼。所以绝大多数影子都会通过佩戴美瞳的方式做掩盖。”
“那那那他真变成影子了？”金启明到现在也不愿相信那个平时文质彬彬的小男生会成为杀人放火的恶魔。
“并且很有可能是受到了他人的引导而黑化，又或者黑化后很快就受到了他人的发掘和培养。”酒叔说，“因为绝大数觉醒的影子是无法在短时内察觉到自己的术式的。”
“除了身体机能的部分提高，更多的是认知上的一种变化，将过往的负面情绪彻底引向极端。比如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化为影子后会毫无忌惮的将一把刀刺入他人的心脏。”
“在没有窥探到这个世界真实面目的前提下，如果没人引导，一个影子也不过是一个拥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的变态罢了。最大的限度无非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有了一种超能力。”
“所以，一旦发现初期的影子，公会在给出严苛的判断后，会第一时间给予招募和正向引导。难缠的都是那些窥探到这个世界真相，且视灵术师公会为敌的家伙，陈一诺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这家伙那么聪明，自己悟出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金启明说。
“当然存在这种可能，至于真相，也只有抓住他才能知道了。”酒叔说，“但像你说的一样，他很聪明，就算你没有暴露出灵术师的身份，他也会有所怀疑。”
“我已经让特事局暗中去查了他的住处，早已空无一人，沿途的监控也都查看了，从你们对峙的巷子离开后，他就避开了所有监控设备。”
“他藏了起来，这很难办，现在想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如果猜测成立，他背后还可能有人或组织帮助他，如果这样，找起来的难度更会加倍。所以，这次会议，也是想让你们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抓住他，最好悄无声息，惊不到他背后的人。”
“我还真有一个！”金启明举手发言，“但是先让我吃块肉，补一补我这疲惫的身子。”
“你下午不是蹭饭了么？”冷暖看不下去了。
“没吃饱。”金启明理直气壮。
于是，在五双恶毒眼睛的注视下，金启明脸不红心不跳地啃了一条鸡腿，最后还不忘吸了吸手指头，喝了口快乐肥仔水，说，“我先问一下，王海冰的伤咋样了？”
“刀就差一厘米伤到心脏，已经做完了手术，没生命危险。”谷少昂说。
“那赶紧派人去哭丧！”金启明说，“然后给王海冰办一场假葬礼。”
？？？
金启明看着一群黑人问号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么跟你们说吧，陈一诺一定恨王海冰已经恨到了极致，他不确定马小超这一刀能不能捅死王海冰，所以他得想方设法确认王海冰到底死没死。”
“陈一诺是个聪明人，一定猜得到这是个圈套。”谷少昂说。
“老兄，没读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我们将要扮演的角色不就是黄雀么？”谷少昂说，“身为螳螂的陈一诺知道身后有黄雀盯着他，一定会非常的小心翼翼。”
“不，我们要做那只蝉。”金启明站起来，凑到桌子中间，“听我的，先这样，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