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选择这里，魏贤也来这里交易，李大人还不明白吗？他们是一丘之貉，沈家的事大人可以先解决漕帮和魏贤再来调查讨论如何？”
姜婉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魏贤曾经是太后和皇帝的左膀右臂，瑞王又是皇帝能登上大宝重要宗室，李安是瑞王提拔的人，指不定和魏贤也有关系。
短暂的在心里分析利弊后，李安答应了姜婉的请求：“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一次我相信你。”
“我爹？”姜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以为李安会看在顾家的面子上相信她，没想到是看在父亲的面子相信她。
“你爹是个好官。”李安心情复杂，有些话现在不能和姜婉说，只道，“从你解决京中流民的生计问题开始，我就在关注你，在你身上，总能看到你爹的影子，他若是没有离开京城——”
话说到一半，李安自觉失言，连忙拉回话题：“我们先聊聊漕帮潘家和魏大总管的事，你爹的事以后再说。”
两人互相交换了消息，李安饶是早有准备，还是被沈家准备的银子震惊到了。
姜婉瞧着到交易的时辰越来越近，也不好多做解释：“我和元娘的安排是，先拿出两成银子来，看魏贤出不出面，若是他不出面，我们再追加，极限是五百万两。
这个数目，不大不小，却也能管中窥豹露出沈家的家底，魏贤真缺银子，一定会露面抓元娘的，倒时候我会派人黄雀在后。
内卫的人一旦表名身份，或者是洛城衙门的人出面，希望李大人能出面制衡，倒时候我也会出现，堵住魏贤退路。”
李安和姜婉共事过，知道姜婉的计划向来缜密，魏贤但凡露面，绝对插翅难逃。
“好。”李安答应得很干脆。
姜婉心存感激：“李大人若是需要我帮忙处理漕帮的事，尽管告诉我。”
李安笑道：“放心，我带来的人是陛下安排的，不会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互相通气之后，姜婉便起身告辞，出发去找沈元娘。
来到沈元娘和魏贤约定的客栈里，衙门驱赶百姓，导致客栈里人满为患，吵吵闹闹，不像是寻常人会选择交易的地方。
姜婉来到交易雅间隔壁的隔壁，关上门静静等待消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小二进来，一边添茶一边低声道：“来人了，需要等会才能知道是谁的人。”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小二再次进来添茶：“对方要求用地契房契抵押，不肯松口。”
这次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小二匆匆进来，神色略有些慌张：“他们走了。”
“别担心，他们会回来的。”姜婉放下手里的茶盏，提醒道，“继续添茶。”
这次等了两刻钟，小二才回来，神情无比恭敬：“夫人，他们回来了，目前谈到了三百万两银子加上一些洛城的铺子。”
“嗯。”姜婉觉得这种谈判风格不像是魏贤的人，反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在谈判，按照魏贤的风格，他不可能要洛城的铺子。
去衙门过户，更换掌柜伙计，是个麻烦事，要走明路的。
姜婉仔细分析着，替魏贤来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小二再次回来：“夫人，定了，四百五十万白银，加上洛城所有店铺商号，还有存在洛城的粮食和货物，解药拿到了。”
“确定是真的解药？”姜婉觉得有些不真实，居然这么顺利。
“是真的解药，沈家的大夫亲自确认的，当年就是他医治的沈太太。”小二看了眼交易的雅间那边，“沈姑娘准备今晚就走。”
姜婉想通了，点头道：“嗯，等官府抓到飞贼，我再去和元娘汇合。”
她抬起茶盏一饮而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百姓高呼。
“抓到飞贼了！抓到飞贼了！我们可以出门了。”
听到这股声音，姜婉轻笑：“真是装都不装了，看来洛城衙门也得好好查一查。”
等外面的百姓走得差不多，姜婉才起身出门，刚下楼，便碰到了个熟人。
是陈大老爷身边的管事，她去陈家时，远远看过一眼。
约莫是看到姜婉看了他一眼，这管事不得不过来问安。
“见过少夫人。”
“免礼，你是出来办事也被赶进来的？”姜婉给自己找好借口，也给他找好借口。
管事躬身苦笑：“是，洛城治安一向很好，自从疫病之后，无家可归的太多了，朝廷的赈灾也过去了，想来就是小贼变多的原因吧。”
“是吗？洛城的治安这么差？”姜婉知道他想掩饰，却不知道越掩饰暴露的问题越多，“等我回京，定会告诉夫君，到时候陛下肯定会派人来洛城的，你们放心，以后洛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飞贼。”
听完姜婉的话，管事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他多这个话作什么！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找补两句：“怎么能麻烦少夫人和三公子呢，三公子公务繁忙，陛下可少不得他，这种小事，咱们洛城的衙门也能解决的。”
“这可不是小事，之前疫病期间，夫君奉旨接管洛城，如今洛城出现蟊贼，定是夫君没有彻底解决问题，认真说起来，这是夫君的不是，顾家的不是，更叫陈家为没有面子。”姜婉转头吩咐霜雁去给京城送信。
这速度看的管事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怎么阻止，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告辞，赶紧回陈家禀报。
回到别院不久，雪松转头匆匆进屋来。
“少夫人，替魏贤去和沈家谈判的是陈家二老爷。还有，在客栈楼下和您谈话的管事，离开了客栈立刻回了陈家。”
“看来陈家真的走远了，居然和魏贤搅和到一起。”姜婉心里拿不准，万一魏贤晚上真的准备暗中劫持沈元娘，陈家一定脱不了干系。
皇帝一旦派人追查，发现陈家和魏贤的关系，皇帝的脾气，哪怕有顾老太爷出面，陈家也是凶多吉少。
半个时辰后，沈元娘才坐车回来，她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只是着急回杭州。
“你要现在出发？”姜婉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等魏贤拿到银子，肯定会发现你带了足够的银子来，你出了洛城，被内卫的追杀，我很难帮到你的。”
沈元娘微怔：“他到底多缺钱？为了区区五百万两追杀我？大不了我将剩下的银子就留在洛城嘛，他要他就拿去。”
“诶，元娘，你这句话实在太……何不食肉糜啊！”姜婉知道沈元娘从小对银子没什么概念，长大后学会算账，也为了继承家业。
银子在她眼里，只是一些数字罢了。
“额，五百万两是不少，可是沈家也不是很看中这个，好好经营一年半载，也能挣回来的。”沈元娘是不喜欢读书，但她不是没有读过书。
姜婉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来，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元娘，你别着急，解药肯定会尽快送到杭州去，现在的问题是，魏贤带着内卫的人过来，是知道你在洛城的，铁了心不让你走。
他之所以没在洛城动手，我猜测的原因有三个，一个是我在这里，他一旦出现，顾家也会知道，第二个是皇帝太子的人也来了，他也知道，第三个是，衙门的动静太大，直接动手， 除非杀了当时客栈的所有人。
出现人命的话，对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利，所以他选择在你离开洛城动手。陈家配合他，洛城衙门配合陈家，牵涉的人太多，魏贤不敢托大。”
姜婉说完，沈元娘稍稍冷静了些，决定多等等。
洛城城西的别院里，魏贤听完下属的禀报，直接笑出声：“好个沈元娘，和他爹一样奸诈，商贾之人果然要钱不要命，真是不怕她爹走了她娘的老路。”
陈二老爷犹豫了下道：“大总管，我刚才亲自看了下银子是怎么装载的，根据这个查了下这批货物进城的时间，发现数目对不上，箱笼数量少一半。”
“你的意思是沈家那丫头带了一千万两白银来洛城？她假装没有银子，故意和我谈判的？”魏贤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震惊。
若是沈家能这么短时间拿出这么多白银来，说明沈家的家底远不止如此。
不管是漕帮还是永宁伯都不清楚沈家的底细。
富可敌国怕只是一种形容词。
“看来，这次我真是来对了。”魏贤眼里透出贪婪，转头吩咐，“来人！给我立刻查清楚沈元娘的下落！”
陈二老爷有些担忧：“大总管，这里是洛城，李大人来了，岳世子也来了，还有太后也另外派人来了，而且，顾少夫人也在洛城，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不太合适吧。”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出了事，有我担着，你们怕什么？”魏贤斜睨着眼，“你要是没事做，不如立刻给我去找到剩下的五百万两，我一高兴，你们陈家被刑部留下的案底，说不定就帮你们毁了。”
望着魏贤不可一世的自傲模样，陈二老爷知道，他劝不动魏贤了，只能躬身告退。
天空彻底染黑之际，空气里都多了一分肃杀。
沈元娘坐在窗前，时不时的朝外面望去，忐忑的问：“白天天气不是还很好吗？怎么突然月亮没了不说，星子也不见有几个。”
“明日有小雨，今晚自然没有星月。”姜婉翻看着手里的邸报，洛城这些年来，真是逐渐被陈家蚕食。
难怪陈家替魏贤谈判，愿意用店铺商号抵押，粮食货物都要，原来陈家会给魏贤补上那五十万两白银。
叮！
窗外忽然响起箭镞相撞的声音，吓得沈元娘立刻抓紧姜婉的手：“真的来了！”
姜婉抬起头来望着窗外：“不是内卫的人进不来。”
别院之外的小巷子里，内卫的人回来禀报道：“大总管，有点不对劲，弓箭手的箭被半路拦住了。”
“居然有人能拦住内卫弓箭手射出去的箭！”魏贤握紧手里的缰绳，盯着前方不远的别院，“上次在杭州时，也是这样，能你们分庭抗礼的，只有陛下的暗卫，总不会是裴醒和沈家有关系吧。”
上次在金陵的时候，顾淮和裴醒三番两次被人救走，查来查去，查到了沈家头上。
前不久他缺银子，想对沈家动手，足足失手了七次才得手，还是趁着沈元娘父女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得手的。
消息传回京城，葛峰给他的判定结果是，保护沈元娘的人一定是裴醒的人。
“裴醒这小子居然和沈家人搞在一起，有意思。”
沉默半晌，魏贤吩咐：“你们再试两次，若是不行，我亲自上。”
别院里，不足一炷香的时辰，院子里响起两次刀剑声，却始终没有人能进入后院这边来。
听着外头的响动，姜婉可以肯定的是，内卫的人绝对动手了。
她没想到的是，婆婆给她的人，居然胜过内卫一筹。
内卫和禁军的差距在于人手的数量，可谢氏没有这个顾虑。
此时此刻，姜婉终于明白，为什么王谢之家能跨越王朝绵延几百年，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实力就可以造反称帝。
姜婉关上窗户，叫上霜雁雪松去密室里先躲起来。
“您和沈姑娘呢？”雪松没有动，她有些担心姜婉，以前姜婉从没有叫她和霜雁先躲起来过，说明这次肯定会危险。
“没事，我我担心人太多，给谢家的护卫们添麻烦，他们会顾不过。”姜婉走过去摸了摸雪松的脸，“你要好好养身体，不能再提心吊胆了，疫病之后，你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奴，奴婢……好。”雪松知道姜婉对她好，这次来洛城，本来也不想带上她的，实在可用的人不多，她才跟过来的。
霜雁牵起雪松的手：“我们帮不上忙，也不能给夫人添麻烦，你看郝嬷嬷就没有坚持要过来。”
“嗯。”雪松跟着霜雁转身去了密室里。
不消片刻，魏贤的声音从窗外远处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