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权一下子，完全转移到了乌鸦手里。
枪在腰上，手在枪上。
只要她愿意，弟弟乱刺此时应该就在车上失去呼吸。
那么，任务即可完成三分之二。
她这个想法，不能暴露得太充分，比如，不能一直盯着乱刺看。
因为乱刺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刚才简直是太冲动了，对保罗的愤怒，没发泄不说，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冒着可能错误的风险，给乌鸦一枪，或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行进中的SUV，连车灯都忘了开。
乱刺没有杂念，几乎不可能。
“弟弟，那个，谢谢你。”乌鸦开口说道，“下午，谢谢你，救我。”
抛出橄榄枝，看对方如何接。
乱刺看着前方，然后哭了出来。
被压抑的情绪，如同综艺节目的广告，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乌鸦在车上搜索抽纸，没有找到，倒是从裤兜里发现了养父乱象临死前塞给自己的手机。
乱刺用衣袖一横，擦了鼻涕，然后继续嗅了嗅：“有股味道。”
“什么味道？”
两人同时回头望。
汽车地板上的血渍基本上快要凝固。
乱刺哭得更大声了：“我要报仇，是那些人，那些有「觉醒之力」的人，害死了他们，我要报仇。”
他说完举起空枪，扣动着扳机。
这个动作显而易见，是在为刚才的行为作出解释。
软着陆。
乌鸦把右手从枪上挪开，左手去拍了拍肩膀。
两人的紧张暂时告一段落。
至于车后的养父母，乌鸦想动之以情，但是时间短暂，情绪上总是差一点。
乱刺把一个手机递过来：“你没有发现你手机在我这里吗？”
乌鸦：“我被你下药迷晕了，忘了一干净。”
乱刺：“你找找电话和地址，棺材店，我们先把他们安顿好。”
说完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完没了。
乌鸦指纹解锁，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机，却全然不知，接着开始简单查阅起来。
除了内容完全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也就是说，功能要简单一些，App只有不到十来个，打开鹿城地图，直接检索棺材店。
附近三公里，即有一个。
SUV来到店铺，可惜已经关门了，老板过来需要十分钟。
乌鸦到隔壁药店买水。
刚到柜台，一个巴掌落到台面。
“为什么不卖？”一个男子暴怒。
“不卖就是不卖，你吼也没用。”收银员摊开手。
“那你给我开个证明，不然我女朋友不相信。”男子把笔扔过去。
收银员开始写起来。
“不卖……我告诉你，我女朋友要是怀孕的话，你们要负一定责任，哼！”男子拿走证明，离开。
离开时，挂了一种奇妙的笑容。
棺材店老板按预定时间到达。
那是另一种笑容，在那张憨憨的形象上，不得不说，是乌鸦迄今为止见到比较治愈的脸。
老板在店铺里面扫了一圈，从松木到楠木，从合成板到青铜紫檀，应有尽有。
但是所有棺材都是样本，是摆在架子上等比例缩小的东西。
乌鸦一直在注意乱刺。
弟弟默认不是火化，而是要土葬。
看来他应该不住在大城市，大家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身份。
昆仑神木！
乱刺停在这款棺材板前面。
“啊？嗯，哦，可以。”乌鸦刚才走神，立即敷衍道。
这棺材板可不便宜，老板刚才还惺忪的眼睛，此时神采奕奕。
乌鸦特别想躺在地上触发天赋，但是担心乱刺会察觉，作罢。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板接着电话走到一边。
乌鸦走到乱刺身旁，摸了摸昆仑神木，又摸了摸弟弟的肩膀，算作是一种安慰。
“你放屁，我不信，你这样搞，我们生意没得做了。”老板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得更远一些，重新拨号。
乌鸦这才开口询问：“弟弟，你一直想离开我们吗？”
乱刺甩开肩膀：“我只是……”
乌鸦眉眼微蹙：“你一直想去嗨都？”
乱刺背过身去：“我不小了，我要独立。”
乌鸦双臂交叉：“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乱刺转过身来：“我稳定了后把你接过去。”
乌鸦轻叹口气：“可是你是弟弟，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
乱刺：“最烦扶弟魔了。”
乌鸦：“……”。
老板一个猛踢，直接踢坏了椅子的一只腿。
看来交流并不通畅，估计昆仑神木没货了。
比这个更惨。
“我要关门了，完蛋了，我要破产了。”老板刚才喜庆的脸消失无踪。
乌鸦和乱刺走过去。
“不卖了。”老板解释道，“不过，不是我不卖了，而是所有有关嗨都的技术和材料，都将接受管制。”
乌鸦：“意思是……”
“木材的切割机，削片机，开料机，粉碎机等等，里面都有嗨都的技术，现在他们要重新梳理，不能让鹿城随意使用，昆仑神木就更不行了，这样说来，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我才能拿到货。”老板垂头丧气。
原来是这样。
这也太操蛋了。
刚才药店那人要买的东西，难道是……
卧槽，这样搞，那么到明年今日……
那且不是会突然多出来很多小朋友？
“你们有「觉醒之力」？”老板抬头问道。
“那……那是什么？”乱刺匆忙回答。
“真是烦，这些人躲在我们鹿城，成为害群之马，要早点清理出去，还我们一个清净。”老板捏紧了拳头。
乌鸦紧紧抓住乱刺的手腕，担心他一个激动，做傻事。
老板瞅了瞅外面，然后关上了店铺的门。
窗帘也关了起来。
老板：“如果你们不执意要棺材的话，我还是有货，裹尸布怎么样？当然，小贵是有点小贵。”
老板的兴奋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乌鸦和乱刺对了对眼，有总比没有好。
两个人在汽车里面忙得满头大汗，终于装备完毕。
乱刺对着银色裹尸布垂下额头，隔着一层膜，分别亲吻了自己的父母。
乌鸦找到剪刀，抓起一小撮头发，剪断，分成两半，塞进了裹尸布里面。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乌鸦帮乱刺擦去眼角的泪。
这句话多少还是安慰了对方。
然后驶向墓地。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真正的告别即将开始。
特别挑了个价格更贵的陵园。
守墓人：“不行了，不行了，现在不能埋。”
乌鸦：“又怎么了？”
守墓人：“不知道吗？现在要全面管制，墓碑的材料，还有刻字的机器，以及那一排树，看到没？都是来自于嗨都，他们不准用。”
乌鸦：“疯了吧？棺材板还能理解，这都不能用？这地是他家的么？我吃他家米了？我抢他家钱了？”
守墓人一脸憔悴：“你跟我急什么呀，我就是一个看墓的，跟我急没用，我告诉你你们，过几天看看，我们这个墓园，没什么技术含量，应该没多大问题。”
乌鸦：“是不是饭也不能吃，觉也不能睡？”
守墓人：“不瞒你说，今天我都没有吃到红烧肉，鹿城猪肉产量不够，要进口，没办法。哎，都怪那个地下组织，叫什么来着，对了，{人间凶器}，真是倒大霉了，跟他们住在一个地方，这下好了，把我们绑死完了。吃饭都成问题。”
一堆木材被闷不做声的乱刺抱了过来，扔到了两个裹尸布旁边。
在乌鸦的帮忙下，不到十分钟，已经重新堆砌完毕。
他走过来，找守墓人摊开手，要了一个火。
守墓人把手里的酒也给了他。
在两个人深深的鞠躬过后，打火机扔了下去。
唰！
守墓人舔了舔手指上的酒：“尘归尘，土归土，哎，再有天赋的人，也要死的哟。”
乌鸦看着一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