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道黑影跃过院墙，缓步走向院中唯一亮灯的屋子。
“聂无殇，你约见的我，还来的这般迟，真是好大的架子。”敞开的房门吹进来一阵风，烛火不停的晃动，照着桌子旁边的人脸忽明忽暗。
“哼，果然是当家做主久了，气势不同以往啊，这是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聂无殇冷冷一笑，透过面具，眼中尽是轻蔑。
“我是谁，原本也不是你说的算。你私下约见我，若是让主人知道了，我怕你是谁，就不一定了。”明翼无惧，一脸的嘲弄。
“这么说来，想必你也不介意寒散的生死了。”聂无殇手扶上刚刚关上的房门，作势要离开。
“寒散？他不是在杀手楼好好的吗？”明翼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开始不安，这臭小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想来是有备而来。
“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前阵子，寒散奉命去抓上官拓，可惜失手被擒住了，算算日子，已有二十多日。”转身走到桌子旁边不客气的坐下，托腮对着明翼说道，“生死未卜。”
“凌云堡那小子，不可能有这般身手，以寒散的武功，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不应该失手？主人也是这么想的。”
眼前人的脸色快要绷不住了，聂无殇恶趣味的笑了起来，装什么老谋深算。
“怪他运气不佳，当日捉上官拓，唐傲山也在，他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依旧棘手，两人生生拖到了救兵，就是昨日伤了洛水阁的那位，寒散也是被她擒住的。”
“二十多天，你今日才来告诉我。”明翼咬牙切齿的问道，双手握拳，青筋暴起，“好，很好。”
起身就想夺门而出，却被聂无殇一把拦住。
“你跟主人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是不会救任何弃子的。寒散无用，死了也就死了。”
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示意明翼坐下说话。
“我当日就告知你，你也救不了他。好在名门正派与我们不同，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解决了他，亦没有多加磋磨，也许这样舒心的日子，比在绝命崖还要快活些。”
“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明翼不耐烦跟这人打太极，都是千年的狐狸，能有什么好心，说破天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
“我给你消息，告诉你青女在第二宫，又给你消息，告诉你寒散被困凌云堡，怎么就不算好心呢。”
明翼一个白眼，显然是不信。
“你昨日提议结盟，收效甚微吧？都是一门的掌权者，谁又想给自己上面再架上一个管自己的。”
“这事儿，我自有成算。”
“不如我帮你一把？”
“你？”
“明日，上官拓约我西郊后山见面，你大可以找个喜欢传话的去偶遇一下。坐实了我点苍派和凌云堡的情义。”
“哼，还有呢？”
“我要明剑宗带头针对点苍派，将点苍派与第二宫，风信楼，凌云堡，一并打死。不出意外，风信楼近日会有动作，是什么，尚未可知。但是，也不重要，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一丘之貉，可明白？”聂无殇不紧不慢的倒了两杯茶，举起自己的一杯示意碰杯。
明翼嘲讽一笑，眼睛盯着另一杯茶，并未答应，神情散漫，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我为何要帮你，主人对你我自有安排，你想跟我互通有无，私下做小动作，不怕我告诉主人，让他废了你？我们可还有着仇呢，别忘了，是你夺了寒散的位子。”
“明翼，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我皆是主人的棋子，你得用之时或许觉得主人对你恩重，可是等你不得用了，结果都是被放弃。所以，趁着手上还有权利，为自己谋算一个将来，不好吗？就近了讲，寒散，已然是回不来了，杀手楼也好，点苍派也好，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你固然可以救下他，那月月要服的解药呢？你准备将自己的那份让出去吗？”
原本放开的手又握紧成拳。“你想犯上？”
“我从未说过，不过是想要搏一搏自由罢了。”
“只要求我针对你们，并将你同其他三家绑死吗？”
“是，你本来也要聚集武林势力，这是在帮你。至于寒散，我会让内应送药给他续命，合适的机会再救下他。”
明翼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上快要冷掉的茶水与聂无殇碰杯，随后一饮而尽。聂无殇见交易已成，勾唇一笑，转身离去，只留下明翼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烛火晃动良久。
“少年意气，谁都有，哼，就怕你成不了气候。”
——
西郊后山的一个凉亭，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荒草地上，已然入冬，前日还下过一场大雪，让这片土地潮湿且泥泞。
两个身披大氅的男子坐在凉亭中，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许久，一个穿着玄色披风的人骑马走近，见到亭子中的两人展颜一笑，翻身下马走进亭子。
“倒是叫二位好等，是在下失礼。”
来人客客气气，落落大方，让人有种错觉，以为这三人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在此重逢。
“聂掌门请坐。”上官拓抬手示意，一旁的秦天垒面色不善，却并未多言。
“青女传信，知道二位找我，可把我急坏了，这不，甩开了大部队，赶忙来见二位。”聂无殇言笑晏晏，半点也不拘束。甚至熟络的拿去石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聂掌门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我们下毒？”上官拓也不落下风，面目温和，如沐春风。
“哈。”一杯下肚，聂无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你弟弟还在我手上，我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了。我一杯毒酒穿肠，他就要被千刀万剐，怎么算也不是我吃亏。”
这明晃晃的威胁，当真是有恃无恐，上官拓捧场的笑了笑，并未显露半分不安，反而主动给聂无殇又倒了一杯。
“聂掌门，我凌云堡与点苍派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虽然你们说是因为青鸾寻上我，但是之前杀手楼一事，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杀手楼一事，银货两讫。至于你弟弟，你们不是也抓了我们的人，一个换一个，相当公平。”
“那可否换回来？”
“自然是不行。我可是坏人啊，从来不谈等价交换。我那个杀便杀了，不耽误事情。”
“聂掌门，你应当知道，我是不会让青鸾去交换我弟弟的，不如我们谈一点可以商量的。”上官拓还是好脾气的有商有量。
“上官兄，我以为三个月，是给足了你想法子的时间。若是你搞不定柳青鸾，那唐堡主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好可怜。”
旁边的秦天垒有些听不下去，身形一动，却被上官拓拦了下来，聂无殇见状，笑的更欢了。“秦兄，莫冲动，且不说你我交手，胜负难分。若是你伤了我，天淼是要心疼的。”
“你有恃无恐，左不过是仗着天淼和唐梦慈。”秦天垒一针见血的指出。
“不够吗？一个是这世上仅存的亲妹妹，一个是恩重如山的义父的亲骨肉。我想，这分量足够了。”
“若是我们帮你研制出解药呢？”秦天垒说道。
“什么解药？”聂无殇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又全不在意的喝了起来。
“自然是你们月月都要服用的解药。”上官拓补充道，“想必柯老那边不太顺利，你们思前想后，觉得唯独少了青鸾，怕错了什么步骤。其实要我说，就是想多了。青鸾跟我们说过救治太上皇的法子，很难复制。”
“哦。”聂无殇附和道，并未打断。
“不过神医谷想要回柯老，若是点苍派愿意，大可以将病人，解药，一并送入神医谷，想必以神医谷所有医者的能力，必定可以配制出解药，永绝后患。”
“唉，这么大张旗鼓的，真是让我受之不起。”似乎没了交谈的兴趣，聂无殇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缓缓站起身。
“可惜，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还以为柳青鸾能看在你的面子上主动来我点苍山见见呢。毕竟风泽都能让她挺身而出，你们两个也应该可以。是我看错了，这天还挺冷的，在下先告辞了。”
翻身上马，又循着来时的方向远去，直至看不见。
“他说自己是一人先赶过来的？”上官拓问秦天垒。
“谎话，既然已经知道前日擂台之事，想必早就到了。”
“你注意到他刚刚的态度吗？似乎是不得不拒绝我们的提议。”
“你的意思是？”秦天垒并没有上官拓那样观察细微，不过本也是聪明人，被上官拓一点，回想起刚刚聂无殇的态度，也觉得有些不对。“他说大张旗鼓，受之不起。”
“也许，点苍派有很多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等有天我们弄清楚了，所有的疑团就都清楚了。”
等上官拓和秦天垒也离开后许久，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身子，眼冒精光，激动的面庞通红一片。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凌云堡和魔教，真的有勾连。不行，我要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