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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2章 雨落长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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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学府大火之后的第二日,长庆十四年,四月初八,白雨如珠落在窗边,惊扰众人的梦乡。

昨夜,令歌听着窗外的雨声睡了整宿,一夜无梦,如今醒来看着周围的事物,只觉一切都不是很真切。

房间里朴素无华,灰色的床幔前挂着一个装有药草的香囊,令歌坐起身来,抬手将香囊拨了过来,发现它正散发着清新的药香。

令歌很是熟悉这气味,他想起之前无忧也配过相似气味的香囊,当时里面放的都是丁香、金银花之类清心安神的草药,想来这个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良久,令歌放下香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长安城,虽然不必像在洛阳的时候每日早起去书局帮忙,但他却觉得比在洛阳时更为拘束。

令歌想起昨日见到的令楷,眼睛下有淡淡的乌青,神色甚是疲惫,他决定待会等言信来药局,让言信带一个香囊过去,好让令楷安神。

正想着言信会何时过来,令歌便突然记起离开洛阳之前,无忧曾塞给自己一大包袱的药,也许里面会有令楷可以用上的。

令歌起身,将放置在木桌上的包袱打开,发现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各种药瓶和药盒,每一件上面都有一张纸条,注明功效。

令歌将那些药一瓶接一瓶地拿起来打量,发现各种各样,有治外伤的、治内伤的、祛风寒、祛湿的……

突然,令歌神色一变,只见他将手里的一瓶药立即放了回去,又拿起两瓶祛风寒和祛湿的药,快速地把包袱重新打结系上,提起来往被子下一塞,最后转过身便夺门而出。

走在去前堂的长廊上,令歌默默地在内心给无忧扎着小人,他懊恼不已,无忧这是塞给了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正想着,令歌就迎面遇上脚步匆忙的盛楠,见盛楠一脸焦急的模样,令歌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师弟,那边来人了。”盛楠说道,“现在人就在客室里,我们赶紧过去。”

令歌微微点头,他跟上盛楠往客室的方向走去。

折雪曾说过,到了长安城会有人来接应他们,只是这人又会是谁?令歌猜想着。

走进客室里,令歌便见到几位师姐正端坐在长桌的一侧,她们对面则坐着一位戴着黑色斗笠的人。

那人身形纤瘦,依稀可见是一名女子,女子身后还站着两名侍女,穿着打扮都不似寻常官宦家的侍女。

那女子见令歌走了进来,从黑色斗笠下发出一声轻脆的笑声,笑声中并无恶意,相反令歌能感觉到那人见到自己是由衷的开心。

令歌来到辰玉和望舒的中间坐下,正好在那女子的对面。

女子见令歌坐下后,便将头上的黑色斗笠取了下来,黑色纱巾拂过之后,露在令歌等人面前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面孔。

只见那女子的脸颊略施粉黛,容貌端庄,身着一身寻常的衣裳,却依旧难掩其高雅不凡的气质,同时,她的双眼犹如散发着透亮的光芒,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大气聪明之人。

“百闻不如一见,白少侠果然生得俊秀无比。”

女子从令歌的脸上敛了敛目光,又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倾秋,与各位初见,甚是欣喜。”

倾秋的嗓音淡淡的,充满正气,着实让众人心中一颤,眼前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后宫女相”,当今皇后的贴身女官,即便是朝中大臣见了她,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倾秋面带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为何,令歌看见她便想起了折雪。

虽然两人的眉眼之间都有一种含笑与清冷的复杂之感,似乎永远让人对她们捉摸不透,但是今日眼前的倾秋眼底似乎有更多其他的情绪,令歌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倾秋好像在期待着何事。

只听倾秋继续说道:“今日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密旨,特地前来召白少侠入宫,面见娘娘。”

几位师姐皆看了一眼令歌,令歌知道这件事或迟或早都要面对,倒也稳得住阵脚。

同时,令歌又感觉倾秋与折雪十分不同,折雪总是喜欢拐着弯子说话,倾秋倒是有话直说,说清来访目的,不让他们多虑。

倾秋见令歌神色平静,嘴角微微扬起,神色更为舒畅,她说道:“少侠收拾一下便可动身,你也可以带上这几位姑娘一同前去。”

令歌微微颔首,说道:“我和辰玉师姐两人前去便好。”令歌看了看身旁的望舒,又道:“望舒师姐,你们留下来。”

如果有危险,总不能让自己和望舒都搭进去,怎么也得有一个人安然无恙。

望舒默然,她见令歌神色坚定,最终才微微点头答应下来。

“袁姑娘不必担心,我保证白少侠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倾秋看着望舒微笑道。

望舒并未理会倾秋,只是冷冷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不过倾秋依旧浅笑面对,全然不失礼仪风度。

随后,倾秋站起身来,说道:“那就还请少侠早些出发,马车就在外边候着。”说罢,倾秋微微屈膝福身行礼,与她的两位侍女一同离开了客室。

“令歌。”甯霞开口唤道。

令歌看着甯霞,只见甯霞眉头微皱,神色担忧。

令歌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她,说道:“待会言信会来药局,有劳师姐将这个交给他,让他带给令楷,还有安神的香囊,还请师姐替我向药局要一个,一并送过去给令楷。”

甯霞接过药瓶,点了点头,又看着令歌说道:“令歌,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令歌微微一笑,颔首道:“会的。”

之后,令歌便和辰玉跟着倾秋一同上了一辆马车。坐上马车后,令歌和辰玉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有倾秋时不时与他们说上几句话。

“这次进宫,娘娘只是想见见少侠你。”倾秋微笑着说道,“你在武林大会的事,我们都有所耳闻。”

令歌没有应倾秋的话,只听倾秋继续说道:“如今各门各派都在打听少侠你的出身,不过你放心,我们早已放出消息说你背后是娘娘,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你是遇仙之人。”

倾秋的语气很是温婉柔和,令歌微微一叹,自己继续冷着一张脸总有些过意不去,他只好开口对倾秋说道:“多谢,只是其他事情还是得我师父亲自出面才能做主。”

令歌明白自己是遇仙之人这件事迟早会被各门各派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能拖则拖,一切都得等自己和师伯的计划成功实施,师父来到长安之后再做定夺。

只是令歌想起师父下落不明皆是拜皇后等人所赐,如今还不得不心平气和地与其相处,一时间,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是自然,我们会等白掌门出面做主的,”倾秋微笑颔首道,“有件事我必须得向少侠解释一下。”

“那日白掌门出现在宁州城,我们的人本想请白掌门来长安,结果却有了冲突,白掌门落下了令牌,之后她人的去向我们也不清楚。”

令歌颔首,此事他曾听折雪提起过。

是什么让师父如此忌惮,这么长时间还未露面?这个答案除了师父,想来只有皇后和倾秋她们知道。

倾秋又道:“两位放心,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想与遇仙合作,绝不会伤你们分毫。”

正说着,马车的速度便放慢下来,令歌本想掀起窗帘一看究竟,却听倾秋说道:“我们已经到安上门,再往里便是皇城了。”

倾秋开始解释起来,继续说道:“皇宫分为皇城和宫城,尚书省,门下省这些机构都在皇城里,而宫城便是陛下和娘娘所住的地方,也就是待会我们要去的。”

令歌闻言也不再想看马车外的景象,他此时对长安皇宫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哪怕这里曾经有父母的身影,可最终他们也是因为这座宫殿而死于非命。

一想到这,令歌便觉得四周寒意顿生。

巍峨森严的长安皇宫里,细雨霏霏,一辆马车正缓缓地行驶在宫道上,最终马车从长乐门进入宫城,没过多久便在一处宫墙边停了下来。

“白少侠,任姑娘,戴上面巾。”倾秋从袖中取出了两条白色薄纱面巾,递给他们。

辰玉将面巾接在手中,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异样才与令歌一同戴上。

下马车之后,倾秋并未再戴着黑色斗笠,而是撑着伞缓缓地走在令歌和辰玉身前,说道:“这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还请两位紧跟着我,面见娘娘的礼仪规矩,待会在路上我会细说。”

方才的两位侍女为令歌和辰玉撑着伞,一行人开始往前走去。

令歌注意到身旁的小宫女个头不高,为自己撑伞的话便需要将手伸得直直的,甚是吃力,于是令歌伸出手去,打算将伞拿过来。

小宫女立马缩回了手,说道:“为少侠撑伞是奴婢的本分。”

令歌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由小宫女继续撑伞。

而后,令歌的目光落在了四周,看着眼前偌大的宫殿楼宇和红墙黑瓦包裹着天地,雨丝铺天盖地而来,令歌只觉众人显得愈发渺小,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里带给自己的感受。

一开始,他们身边时不时会走过一些宫女和太监,令歌注意到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冒着细雨低头行走,见到倾秋便微微屈膝行礼,随后又匆匆离去。

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还会悄悄瞅一眼伞下的令歌,被令歌发现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令歌见状,开始觉得这皇宫像一个牢笼,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束缚着。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到最后几乎不见人影,这时倾秋解释道:“今日进宫不宜声张,所以我们走了这条很少有人来的宫道。”

很快,令歌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修筑地极为闲情雅趣的别苑,与那些先前看到的宫殿截然不同,令歌抬头一看,只见牌匾上写着三个字“令月坞”。

虽然别苑里不见人影,但此时细雨绵绵,苑内环山抱水,佳木茏葱的景象竟不输遇仙山,芳香亦在此时扑鼻而来,全然不像在深宫之中,而像是在山水之间。

先前令歌去过吴府,在洛阳城里已算是官宦人家最好的装修,只是与眼前的令月坞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最多算是令月坞的凤毛麟角。

继续往里走,几人穿过一片小林子,令歌便远远地看见令月坞的主殿,主殿之外正立着数名侍女和太监。

“少侠和姑娘随我往这边来,”倾秋说道,“我们先去偏殿稍等片刻。”

而后,倾秋带着令歌和辰玉来到了一处空无一人的偏殿,她说道:“我现在就去向娘娘禀告,二位稍等。”

倾秋离去后,令歌和辰玉两人便被眼前这座偏殿的装潢所深深吸引,两人开始在殿内打量起来。

令歌在殿内转悠着,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事物,虽然他并不了解,但他也能看出来这里的每一样物件都不是寻常之物,也许随随便便的一件都可以让寻常百姓家衣食无忧一整年。

同时,令歌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大幅墨竹图,只觉甚有潇洒风雅的书卷气,走近些看,画上还有一小行字,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所以那些字迹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突然很想秋月阁。”辰玉说着,然后轻叹一声。

令歌闻言,神色也不免有些黯然。他回忆起来,在秋月阁可以看到遇仙山最壮美的景象,像今日这样的雨天,在秋月阁便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细细银丝,编织着一切。

“待会就要面见皇后,令歌你可是已经有了主意?”辰玉询问道。

她现在是没底的,毕竟她没少听闻皇后的手段,民间对这位皇后的评价可谓是好坏参半,好的自然便是赞叹皇后的治理能力,知人善任,坏的就是说她放任外戚干政,与太子争权夺利。

令歌点头,叹息道:“只希望待会我们面见的不止是皇后。”

“师弟和师伯早已商量好了对策,是吗?”辰玉问道,她很了解令歌,令歌向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令歌承认,说道:“等离开这里时,我定会向师姐说清一切。”

“好。”

之后,两人皆陷入沉默,只是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倾秋的传话。

此时,令歌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印有数枝寒梅的白瓷茶壶,那寒梅迎着风雪,不卑不亢,甚是好看。令歌用戴着玉鹤的手抚了抚那栩栩如生的梅花,只觉自己好像真的触碰到北方风雪。

很快,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伙人,有宫女有太监,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公公,只见他头顶青黑色的幞头,身着青灰色长袍,手上拿着拂尘,身材和脸盘都颇为圆润,看着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为首的公公朝着令歌和辰玉一团和气地颔首示意,笑脸盈盈地说道:“在下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姓黄。”

令歌闻言,知晓眼前此人便是皇宫里的总管太监——黄飞,服侍皇上多年,深得皇上信任。

黄飞看向令歌,只见令歌正戴着面巾,一双眼睛如水般清澈,想来面巾之下的容颜肯定更为俊朗。

他微微笑道:“陛下和娘娘正在主殿,按照规矩,第一次面见陛下,少侠先得沐浴更衣。”

说着,黄飞又看了一眼辰玉,说道:“陛下和娘娘只传了白少侠,还请姑娘在此等候。”

辰玉闻言一愣,他看向令歌,却见令歌朝着黄飞微微颔首,感谢道:“有劳黄公公。”

辰玉见状也没有再说其他,只叹自己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黄飞听闻令歌感谢自己,便笑道:“白少侠不必多谢,之前我早已对少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玉树临风。”

黄飞虽然身在深宫,但是作为宫里的总管太监,自然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解江湖上各种流传的信息。

他深知面前的令歌是皇后提拔之人,定不能得罪,不过见令歌刚刚对他的态度,他总觉得令歌不难相处。

“那就请少侠随我来。”黄飞和善地为令歌指路,同时对留下来的太监和侍女吩咐道:“你们两个留下来好生伺候着这位姑娘。”

之后,令歌随着黄飞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宫殿之前,正当令歌打算亲自推门时,已经有宫人上前为他们推开了房门,令歌见状,一只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好收了回去。

走进殿中,令歌便听见流水声,再往里走还可以见到一个水池,水池里正冒着微微热气。

在黄飞一行人的陪同下,令歌走到了水池边上,水面上正铺满着无数花瓣,浓郁的芬芳正被那热气送上来,萦绕在令歌的鼻尖处。

与此同时,令歌取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容颜,只见令歌眸如璀璨星月,眉如淡雅墨画,一身月牙白衣裳显得他极为温和,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眉眼间有着藏不住的心事。

黄飞望着令歌的相貌顿时愣在原地,只觉恍惚间他见到了一位熟悉的故人,而水池里飘出的热气更是让他觉得眼前之人不真切,缥缈如仙,如梦似幻。

“黄公公?”令歌开口唤道。

黄飞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讪讪一笑,说道:“是我失礼了,只是少侠生得好相貌,我在这宫里数十年,见过无数容颜,少侠的相貌可谓是数一数二。”

“公公过奖了。”令歌微微颔首,眼眸低垂,他已经逐渐习惯旁人对自己容貌的赞叹。

当令歌回过神来,看着依旧一团和气的黄飞等人,他这才意识到黄飞他们根本就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此时,黄飞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说道:“就让他们来伺候少侠你沐浴更衣。”

令歌闻言顿时尴尬不已,被人伺候沐浴更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知怎的,他想起也是一个雨天,自己在玉竹阁沐浴的事。

令歌看了看那几个低着头的小太监,发现他们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年龄,一时间他更是难为情,便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

“不成,”黄飞摇手道,“我们可不能怠慢了少侠,这是宫里的规矩,”黄飞看了看那几个小太监,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给少侠沐浴更衣。”

小太监们听令,于是纷纷上前,几双手同时向令歌的身上伸去……

水池边上热气腾腾,令歌看着花瓣一片片地留在自己白皙的肌肤上,心想若不是身边有人伺候沐浴,他早已完全放松身子泡在水里睡了过去。

此时,黄飞蹲下身来,在令歌身后问道:“少侠,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令歌听得出来黄飞的语气里带着无数疑惑,其实他已经料到黄飞会问些什么。

“公公不妨直说。”令歌应道。

“少侠家里可有什么人?”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姨母抚养长大的。”令歌回答道。

“少侠的月牙胎记可是自幼就有?”黄飞追问道,他过于着急,以至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令歌笑了笑,道:“胎记自然是自幼就有的。”

“你的姨母又是谁?可是姓白?”黄飞紧接着问道。

“公公怎么知道?我姨母正是姓白,我并非随父亲姓。”

“那少侠的父亲姓什么?”

令歌摇头道:“我不知道,姨母并未告诉我此事。”

黄飞颔首默然,看着令歌的身形和脸庞,他沉思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令歌就是临清王的遗孤,当年消失在那场刺杀里的孩子。

如今时隔多年,机缘巧合之下,这孩子竟然重新回到皇宫,陛下若是知道,定然会喜出望外,将对临清王的思念补偿在令歌的身上。

不过事关重大,黄飞也不敢妄下定论,他决定待会将令歌带到皇帝面前,见机行事。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后和倾秋会让自己走这么一趟,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瞧见令歌身上的胎记吗?虽然这的确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但一切都过于巧合,他不得不多虑。

令歌睨了黄飞一眼,见黄飞沉思着,他倒也松了一口气,一切正如洛师伯和自己所料。

原本令歌没想着那么快就让皇帝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今天却是一个不容错失的机会,毕竟第一次面见圣上要沐浴更衣,而沐浴更衣便是让皇帝知道自己有月牙胎记的最好机会。

不久之后,令歌重新穿上自己的月牙白衣裳,只是这会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打理过,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芳香,清新怡人,与衣服上的兰花草正是相衬。

虽然很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穿衣,但因为今日情况特殊,令歌也只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少侠的身段真好。”黄飞夸赞道。

令歌的脸颊一红,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颔首。

黄飞见状,心里愈发觉得令歌是个好相处的主,如果令歌真的是临清王的遗孤,那对自己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少侠这面巾就别戴了,待会也好让陛下看清你的容颜。”黄飞嘱咐道。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黄飞便和颜悦色地带着令歌往主殿的方向走去。

走在长廊上,看着令月坞蒙蒙细雨的景象,令歌不免地出了神,有很多的记忆涌入脑海,只是每一个片段都骤然闪过,让人难以描述此时的心境。

黄飞见令歌甚是流连眼前的景象,便笑道:“这令月坞原本是当年临清王进宫时常住的地方,后来兜兜转转一直空着,陛下怀念临清王,就叫人打理着,如今会经常和娘娘一块过来。”

黄飞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令歌的神色,只见令歌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今日陛下和娘娘召少侠进宫,主要是听说少侠是不可多得的习武奇才,想亲自见一见。”黄飞说道,原先他以为令歌只是一介武夫,谁知本人竟生得这般玉树临风,而且颇有临清王的气韵,最重要的是令歌还有那月牙胎记,他现在恨不得赶紧跑到皇帝面前,告诉一切。

很快,他们来到主殿外,倾秋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黄飞对令歌说道:“少侠稍安勿躁,我先进去,待陛下传召,你再进来。”

黄飞又看向倾秋,笑道:“多谢倾大人,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我,我定不会辜负娘娘和大人你的嘱托。”

倾秋轻轻一笑,反问道:“我不是很明白黄公公的意思,什么机会?”

黄飞没有继续说下去,原来皇后和倾秋真的不知道此事,他开始感叹这么大的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看来平日里烧香拜佛终是会有好报的。

“没什么,待会倾大人自会知晓。”黄飞满心欢喜地说道,随后便走进殿里。

令歌看了看倾秋,心想倾秋自然不知道黄飞口里的机会,谁发现自己的身世并告诉给皇帝,那都是大功一件。

倾秋看向令歌,没有提起方才黄飞说的话,只是微笑问道:“之前我说的礼仪规矩,少侠可有记住?”

令歌闻言,顿时语塞,那会来的路上倾秋一直在他的身旁说着面见皇后的规矩,不过他全当成耳旁风,压根没记住多少。

还没等令歌想好如何回答倾秋,就听见主殿内传来黄飞高亢响亮的声音:“传白令歌觐见!”

“少侠随我来。”倾秋说道。

令歌跟着倾秋走进殿里,他的心里有些微微不安,眼下没有师父和师姐们的陪伴,更没有令楷在身旁让他安心,一切只能他独自应对。

走进殿里的时候,令歌快速地回忆着倾秋说过的规矩,只是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起多少,身子倒是愈发僵硬起来。

六神无主之际,令歌瞟见在主座上居高临下的两道人影,见倾秋停下脚步,他迅速地收回目光,与倾秋一同停在殿内正中央。

倾秋福身行礼,说道:“陛下,娘娘,白令歌已到。”说罢,倾秋看了一眼身旁的令歌,只见令歌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时间,倾秋不免有些无奈,看来方才说的规矩全都白说了。

此时,令歌听见前面的主座上飘来似有似无的笑声,随后那人的声音响起,说道:“陛下勿怪,白少侠是第一次入宫面见,想来是见到圣颜一时激动,这才忘了规矩。”

令歌微微抬眸一望,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正好印入他的眼眸,浓厚如一张完美无瑕的水墨画,让人毕生难忘。

从前,令歌觉得倾国倾城的面容应该是折雪那样的,原以为折雪已是绝色,如今看来,折雪在大气明艳的皇后面前也只会逊色下来。

眼前这位女子——当今齐朝的皇后,从今往后说起倾国倾城,那人只会是皇后,花容月貌,仪态万千,似乎一切有关于形容美好容颜的话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令歌心想着。

皇后生得肤若凝脂,面如桃花却含有梅花般的凛冽,让人有种仰视的疏离感。

这样的美丽,似乎能让世间的任何美景都为之褪色,哪怕后来时隔多年,游遍天下,令歌依旧承认皇后是他此生见过最为美丽的女子。

“无妨。”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可却是这偌大的皇宫里最有威严的声音。

令歌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那些规矩,他立即下跪叩首,“草民白令歌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原本正闭着眼睛,轻扶着额头,似乎在为何事而烦恼。他听见令歌的声音之后,睫毛微颤,随后睁开眼睛,放下手臂,说道:“免礼吧。”

“谢陛下。”令歌重新站起身来,颔首默然,目光落在身前的一个香炉之上,只见那香炉正缓缓地飘出丝丝缕缕的青烟,让前面的皇帝和皇后看上去甚是模糊不清。

“走上前来。”皇帝开口说道。

令歌一边回忆着倾秋教的规矩,一边颔首低眉地朝前走去,停在台阶前三步远的地方。

此时,皇帝和皇后看清令歌,一时间,两人的双眼都闪过一丝微弱的变化。

“抬起头来。”皇帝说道,嗓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冷淡。

令歌照皇帝的话缓缓地抬头,内心却暗暗叫苦,每一步都得听皇帝的命令,实在是束缚至极。

虽然他没有直视皇帝的面容,但他大概能猜中皇帝此时此刻的神情。

皇帝看清令歌的容颜,微微地倒吸一口气。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目光一直留在令歌的身上。

皇后见状也随着皇帝站起身来,她看着令歌,神色却无波动变化。

此时,一旁的黄公公开口说话,道:“这白少侠生得俊美,倒是与这令月坞的风景相衬。”

众人看着令歌,月牙白衣裳尽显其温和,衣摆上的兰花草栩栩如生,仿佛就生在脚边一般,更显其气质出众绝尘。

“你姓白?”皇帝问道。

令歌回答道:“正是。”同时,皇帝注意到令歌手上隐隐约约的玉鹤手链,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右手,抬起来。”皇帝说道。

令歌像一个木偶一般,照着皇帝的指示,将右手抬起,让玉鹤清晰地露在众人的眼前。

“这串手链你是从何处得到的?”皇帝追问着,神色中尽是对令歌回答的期待。

令歌解释说道:“陛下,这是我姨母给我的,说是我母亲的遗物。”

皇帝闻言,神色愈发激动起来,此时黄公公说道:“据说白少侠在武林大会比武时用的佩剑,上面刻有兰花草,说来也巧,方才白少侠沐浴更衣的时候,老奴发现,在白少侠的胸前有一个月牙状胎记……”

话还未说完,皇帝便打断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奴绝未看错。”黄公公说道,他看着五官端正温和的皇帝,再看了看令歌,只觉两人眉眼颇为相似。

皇帝突然大步上前,细细地看着令歌的面庞,一时间,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神色激动着,庆幸解开很多年以来的一个心结。

皇帝将双手搭在了令歌的双臂上,上下打量着令歌,如释重负地说道:“终于,感谢上苍,能让你回来,回到皇宫,回到朕的身边……”

与此同时,令歌发现皇后依旧立在原地,只见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最后却化成嘴角边的微微笑意。

令歌猜不透皇后此时在想什么,一切本该随着雨水洗濯而清晰的局面,却因为皇后漫不经心的笑意又变得扑朔迷离。

令月坞外,一切正被细雨交织着,天地间愈发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