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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4章 雨落长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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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令歌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昨夜风雨潇潇,却不影响他睡得安心踏实。

令歌本想起身,却发现腰身处很是暖和——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令楷的手正轻轻地搂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平日里令楷温和的模样。

同时,他的耳边还能听见令楷均匀的呼吸声,想来令楷依旧熟睡着。

令歌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令楷,床幔之下,黯淡无光,只见令楷神色安然,长眉如画,几缕发丝正好轻飘飘地缠绕在脸颊边,与令楷一同安睡着。

令歌重新转过头,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令楷的手上,感受着令楷手掌的骨节分明,一时间,温热感顺着五指漫延至全身。

令歌抬眸,看见挂在床幔上的安神香囊,那是昨日托言信给令楷带过来的。闻着那淡淡的香气,令歌只觉甚是安心,于是再次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继续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令歌半梦半醒地听见了敲门声,同时门外那人说道:“是我,龚祁,快开门。”

令歌闻声这才睁开眼睛,并发现此时的天已经全然大亮,床幔之中也明显亮了不少。

令歌遂起身,披上衣裳,下床前去开门。站起身后,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令楷,只见令楷已经微微地睁开眼,显然也听见动静苏醒过来。

令歌并未想太多,而是径直地上前给龚祁开门。

看见令歌时,龚祁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令歌一夜都在这。”

话音刚落,龚祁便注意到了令楷,只见令楷刚从床上坐起身来,而自己面前的令歌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一时间,龚祁都未发觉自己的神情在这时凝固下来。

令歌顺着龚祁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令楷身着单薄的白色寝衣,胸膛处的衣裳正敞开着,健硕的身材几乎一览无余。同时,令楷的脸颊更是一片红润,双眼微眯,流露出一副慵懒迷离的神情。

令歌看了一眼龚祁,只觉自己的神情像龚祁一样地僵硬,两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饷,龚祁稍稍正色,这才开口说道:“你们都醒了就好,朝廷来人了,召所有人去前堂候着,我们得赶紧过去才是。”

令歌点头,同时,他似乎看见龚祁低头微微一笑,只是还未等自己看清,龚祁便已经转身离去。

回过头,令歌无奈地看向令楷,那边的令楷却是杵着下巴对着令歌微微一笑,眉目轻松,不说一句话。

待到两人准备就绪离开房间时,令楷对令歌说道:“令歌你就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你不宜露面。”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只是话才说出口,令歌便愣住,自己能帮令楷什么?莫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替令楷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就算有那样的本事,如今自己也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他不得不留在这偌大的长安城。

令楷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令歌留下来便是,我先在这多谢令歌了。”

他将令歌遗忘在房间的面具拿在手里,并亲自为令歌戴上,同时说道:“不过,令歌还是得戴上面具,就算真到了要紧关头,令歌你也不可以大打出手,好吗?”

令歌自然明白,这里是太学府而不是比武场,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很难确保自己就不会动手。

透过面具,他有些出神地看着令楷一如既往让人安心的笑颜,片刻,他才微微颔首道:“我答应你。”

“不过阿楷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令歌又道。

“令歌你说。”令楷饶有兴趣地应道,深邃的眼睛正微眯着,凝视着令歌,神色有些慵懒。

“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话说出口,令歌这才反应过来,此事似乎并非令楷自己就能决定的。

令楷闻言,眉眼间的笑意顿时绽放,他说道:“有令歌这句话,我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两人走出房间后,令歌发现此时天空灰蒙依旧,且又飘起细雨,地上皆是下雨留下来的小水洼,院里的花草上也留着雨露,晶莹剔透着。

他们见到龚祁已经在小院门口等候,便加快脚步上前,令楷微微一笑,对龚祁说道:“让你久等了。”

龚祁微微摇头,他看了一眼已经戴上面具的令歌,不明其意却并未多问,只是说道:“无妨,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三人走在路上,令歌看向走在一旁的令楷,只见令楷眉眼舒展着,不见一丝愁容,还是一如既往地神色自若。今日的令楷身着白色圆领襕衫,黑色领口翻露在外,长身玉立,让人离不开眼。

龚祁对他们说道:“方才我打听过了,待会要来的官员都大有来头。”

令歌闻言神色一凛,心生担忧。

令楷看向令歌,安慰着说道:“事情有了结果,来太学府的自然得是位高权重之人,我们放宽心就好。”

他们来到前堂时,太学府的考生们几乎来得差不多,就连像胡阳这些受伤的考生也已经坐在轮椅上前来,皆在前堂候着。

胡阳见到令楷身后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不确定地问道:“是白公子?”

令楷微微颔首,应道:“正是。”

旁人也看向戴着面具的令歌,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他们见令歌身姿飘然清逸,而且还是随令楷前来,内心断定此人定不是凡俗之辈。

胡阳对着令歌笑了笑,说道:“早该和你说的,那诗不是我写的。”

令歌唇角微扬,说道:“多谢胡兄告知,我已经知晓此事。”胡阳一向大大咧咧,哪怕是现在受了冤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愁绪,自然很难想象他能续写《凉月解忧词》这样的诗词。

令歌看了一眼令楷,虽然令楷向来悠扬自若,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永远面含春风,但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令歌能感受到令楷是一个做事缜密之人。

话虽如此,令歌却总觉得这缜密的背后更多的是不安和伤痕,有时候,令歌只觉令楷好像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纸鸢,不知何时就会倏然落地,让人只想紧紧地握住它。

很快,在门口的侍卫高声喊道:“瞿大人、宋大人、段大人到!”

众人闻言迅速肃静下来,纷纷转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路人马走进太学府的大门,为首的是三名身着官服的人,神色肃然,正往大堂里大步走来。

还未等令歌回过神来,他便被龚祁带到人群最后面站着去了,龚祁解释道:“剩下的就交给令楷他们,我们见机行事就好。”

令歌微微点头,问道:“你和阿楷已经商量好对策了吗?”

龚祁神色有些低落,他回应道:“对,只是这对策很冒险,令楷没对你说吗?”

“此事他对我只字未提,究竟是什么?”令歌开始焦急起来,他看着那三位官员已经坐在了高堂之上,可是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应对。

“既然令楷没对你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令歌你无须担心。”龚祁说道。

令歌微微一叹,他看向人群前的令楷,发现令楷正与其他考生一样,毕恭毕敬地颔首等着那三位官员发话。

龚祁看着坐在高堂上的三个官员,清俊的容颜浮现出凝重的神色,只听他喃喃说道:“对方来势汹汹啊……”

令歌望着龚祁,只觉几个月未见,龚祁愈发疏瘦,原本常穿的灰青色衣裳现在都有些撑不起来了,想来落榜和被吴哲羞辱一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龚祁。”令歌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龚祁。

龚祁转过头看着令歌,虽然令歌戴着面具,但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也猜到令歌会说什么,于是便先开口说道:“都已经过去了,那日是我一时冲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还请令歌谅解。”龚祁嗓音淡然,语速不急不缓。

令歌闻言虽然放下心来,但他始终还是过意不去,原先他以为只要告诉梦珏,龚祁只是被吴哲打了一顿,此事便可以告一段落,谁知梦珏打听的速度极快,回过头就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将此事隐晦地写进《洛阳时下新文》,虽然是讽刺批判吴哲的,但的的确确也伤到了龚祁。

“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龚祁你能原谅我就好。”令歌真诚地看着龚祁说道。

龚祁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堂上的情况。

此时,为首的官员——大理寺卿瞿元,开口说道:“案子几乎已经水落石出,证据也差不多齐了,现在承认还来得及,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考生们何时见过这种生死攸关的阵仗,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沉寂,令歌看着这些文质彬彬的考生们,只觉愈发无助。

瞿元左右的两位官员分别是刑部侍郎宋曦和礼部侍郎段文宇,三人皆一脸肃然地打量着众位考生,考生们纷纷颔首垂眸,默然不语,令歌见状也随着他们一同把头低了下去,等着瞿元继续往下说。

瞿元怒目盯着考生们,又开口说道:“本官再说一次,再不承认可不就只是取消考试资格这么简单了,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考生们闻言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令歌清楚地听见身边的龚祁低声说道:“要是真的有十足的证据,现在早就把人给抓起来了。”

令歌顿时醒悟,他们是在诈那作弊之人。

龚祁继续低声分析说道:“事已至此,必须有人为此案做个了结。”龚祁忧心忡忡地看向令楷,他知道太子和皇后两派相争势均力敌,这科举舞弊案的结果必有一伤。

如今,大理寺、刑部和礼部也不得不给出一个交代。

忽然,瞿元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堂里顿时一片肃静,只听瞿元说道:“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来人,把证据拿上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侍卫分别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大堂,定睛一看,托盘里呈着那件模仿吴哲字迹写满答案的衣裳,还有一些写有字迹的纸。

“展开让大家都看看。”瞿元对侍卫吩咐道。

侍卫们上前将衣服展开,让众人看清了那字迹,没有多好看,却也工整。

“就不可能真的是吴哲写的吗?”令歌问起龚祁。

龚祁说道:“吴哲春闱落榜,已经咬死了不是自己,说是有人栽赃嫁祸,模仿变化字迹并非难事。”

令歌微微点头,不再追问,的确,就像自己熟练遇仙剑法一般,变化招式便可找出破绽,从而破了神似遇仙剑法的锦衣剑阵。

只是一想到这,令歌就不免回忆起那日与锦衣卫对抗时的古怪,比拼内力之时自己怎么就赢了?

不等令歌继续疑惑下去,那边的瞿元和刑部侍郎宋曦已经一同站起身来,走到那件衣服的旁边。

瞿元说道:“经过大理寺和刑部的一番调查,我们发现这件衣服上除了字迹是他人模仿的,还有一些可以指证作弊之人的东西。”

众人闻言,纷纷紧张起来,一颗心悬在半空之中,只听瞿元说道:“这衣服配有的腰带比寻常的衣裳要长一些,想来是经常用来系什么东西的。”

此言一出,考生们都不自觉地看向令楷,太学府的人都知道令楷最是喜欢在腰身处系带着玉竹长箫,只是今日大家发现令楷并未携带长箫,不禁开始猜想是否乃心虚所致。

“事已至此,令楷小儿还你不认罪?!”瞿元突然盯着令楷怒斥道,众人原先还在秉持怀疑的态度,如今却突然听见瞿元大声呵斥,不免打了个颤。

令歌立马看向了令楷,只是他只能看见令楷的背影,完全见不到令楷的神色如何。

此时,令楷一如既往地用平和的语气反问道:“单凭一件衣服常系东西何以证明就是我?这身衣服我都没有过,更别说穿过。”

瞿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令楷,而后转身去拿那些写满字迹的纸张。

令歌注意到坐在堂上的礼部侍郎段文宇的神色有些不悦,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令歌已顾不上其他人,又立即看向了令楷那边的方向。

当初武林大会的时候,是令楷出面替自己解围,并且让余连原形毕露,只是眼下自己对此事却是毫无头绪,更不知该如何帮助令楷脱身,自己唯一能想到的万不得已下下策,便是去请皇帝堂哥重新审查此案,还令楷一个清白。

“你看看这个,难不成还能诬陷你不成?”瞿元拿着纸张说道,“这是一些考生亲口所说的。”

瞿元举着手中的那些纸张说道:“你曾向小厮问过能不能将旧衣裳换作银两。”

令歌依旧看不见令楷的神色,只听见令楷继续淡然地说道:“然后呢?”

瞿元身旁的宋曦开口说道:“然后便是有人举报你,说你从洛阳秋闱开始就有作弊之嫌,有好几个月都不在洛阳城读书备考,最终却能榜上有名,你该如何解释?”

令歌眉头一皱,他只觉得这位宋大人在一派胡言,虽然令楷长期不在洛阳城,但是从玉门关回到洛阳城的一路上,哪怕受伤,令楷都一直在看书,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如今听见对方这么污蔑令楷,令歌愈发不能容忍,他双手渐渐成拳,紧握在身侧,可是一想起令楷的嘱咐,他只能活生生地将怒气咽下,继续旁观着。

“更有人说你在发现衣服的前一天傍晚还逗留在那棵树下!”宋曦继续说道。

坐在轮椅上的胡阳立马看向了身旁那些同样受过刑的考生,怒斥道:“大家相识一场,你们怎能如此诋毁令楷?!”

此时的龚祁已经悄然走上前,他见胡阳甚是激动,便立刻安抚着他,说道:“老胡,先别急。”

胡阳看了一眼堂上的三位官员,有气没地方撒,只好往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那日他进了大理寺,大理寺那些人将刑具在他面前一一展示,他也未曾胆怯退缩过,他只知道没做过的事无需承认,更不应该去诋毁他人。

那些被胡阳斥责的考生纷纷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令楷并未接话,神色依旧平淡,不见一丝波澜。

宋曦见状,又质问道:“你可做过瞿大人和本官所说的这些事?”

众人几乎屏住呼吸,只等着令楷的一句回复,却不曾料到令楷竟然开口说道:“做过。”

一时间众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饷,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窃窃私语道:“怎么会是他?”

这时,只见令楷向前走去,来到瞿元和宋曦的身前,转身看着所有考生,他神色平静,对着所有的考生们说道:“诸位,你们没有听错,方才两位大人所说之事,我的确做过。”

令歌闻言愈发焦急起来,为何令楷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时,令楷看向了几位考生,似有所指地说道:“科举舞弊之人,有不少在你们当中,要我一个个指认吗?”

此言一出,考生们无不惊呼起来,莫非令楷是要将那些科举舞弊之人一同拉下水?

若非那句“明火夜雨灭,东北文曲出”,今日一事过后,哪怕没有作弊的人也会被闲言碎语所困扰,说是与作弊之人有交集,今后的仕途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一时间,清白的考生们庆幸不已。

“你们几位,就眼睁睁地看着只有我一个人在此被审讯吗?”令楷继续盯着几位考生说道。

令歌看过去,那几位被令楷盯着的考生们衣着打扮像极了吴哲——典型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这时龚祁重新退到令歌身边,低声说道:“太子那边已经查过,以他们的资质能考中秋闱已是万幸,考中进士实在是有些荒唐了。”

说到这,令歌倒是想起来只考过秋闱的吴哲,听洛师伯说,像吴哲这样考取了秋闱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再不济也可以在洛阳城谋得一官半职,所以没有贪图更大的功名就是最聪明的选择。

那几位富家公子考生闻言突然急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反驳道:“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自己作弊为何要污蔑我们!?”

“我血口喷人?”令楷不急不躁地质问着他们,“你们能走到现在真的一点惭愧之心都没有吗?”

那几位考生闻言,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得周围的考生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让他们变得无地自容。

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必须冒险往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显然,其中一个考生已经沉不住气,令楷见状便继续质问道:“我在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事已至此你还不招吗?莫非要等到在大理寺受尽折磨才肯吐出真相吗?”

那考生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那些考生,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只见他不敢直视令楷,嘴里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他旁边的那几位考生见状更是害怕不已,心里暗骂怎会因为几句话就乱了阵脚?

“从秋闱开始,你们就事先买通考官,在考官重新抄录试卷的时候,将其他人所作答的内容填写在了自己的试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占了他人的名额,我说的可对?”令楷一字一句落入那几位纨绔子弟的耳朵里,最后全部化成了他们脸上惊恐的神色。

令歌想起令楷曾经对自己说过科举为了防止通过字迹识人,所以采用誊录制,所有考生所作答的内容会被重新抄录在一张试卷上,从而保证考试公平。

虽然如此,但是如果事先买通抄录试卷的官员,要想作弊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令歌看了一眼身旁的龚祁,他注意到龚祁的神色愈发冰冷起来,想来当时秋闱龚祁所写的答案就是被人给调换走了。

此时,令楷正冷冷地盯住那几位考生,眼睛里的冷峻漠然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更是像一把把锋利的剑刃,似乎要将那几位考生全然刺穿。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从门外袭了进来,众人这才注意到堂外微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哼!”瞿元挥袖斥责着令楷,“你自己便是用了此法,对吧?”

令楷回过头看向瞿元,说道:“瞿大人,别误会,晚辈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家底可以去买通官员。”令楷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只是嗓音中的冷冽似乎已经随着风雨而至,让在场众人为之一颤。

“你是洛阳人,名叫蔡鹏。”令楷冷冷地看着其中一位纨绔子弟考生说道。

令歌随着令楷的目光看了过去,的确,那人名叫蔡鹏,在令歌的记忆中,蔡鹏和吴哲那些纨绔子弟走得很近。

随后令楷又看向瞿元和宋曦,说道:“瞿大人,宋大人,晚辈建议你们彻查一番他们几位原本作答的试卷,看看和誊录后的是否一致。”

此言一出,以蔡鹏为首的几位考生已经全然双腿无力,差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龚祁低声对令歌解释说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彻查誊录前后试卷是否一致的,负责誊录的官员基本上是身后有大靠山之人,不会轻易彻查的。”

令歌微微点头,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性,又听龚祁继续说道:“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大理寺、刑部、礼部也是奉命行事,有了圣旨,彻查起来倒也方便。”

这时,坐在堂上的礼部侍郎段文宇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他看向那几个惊恐不已的考生,说道:“誊录前后的春闱试卷就在礼部,我早已派人带过来了,现在便可以彻查他们几个人的试卷。”

瞿元看了一眼段文宇,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回到高堂上,喝了口茶水湿润喉咙,神色却凝重起来。

很快,就有人将试卷给呈了上来,宋曦上前取过试卷,一一比对着,只见他的神色突然一僵,却很快又恢复过来,然后双目锋利地看向令楷和那几位考生。

“来人!把他们几个人都给本官拿下!”宋曦指着令楷等人呵斥道。

一时间,堂外之雨愈发磅礴,让每个人的脑海都乱嗡嗡的一片。

令歌想不明白,令楷的试卷誊录前后怎会不一样?定是有人将其替换了。

“且慢!”一位男子的声音在堂外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盔甲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了雨中,身后还有一行侍卫,没几步的功夫他们便走进大堂,扫视着众人。

令歌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李言信,虽然言信的盔甲被雨水淋湿,但却更衬其气宇轩昂之感。

看见言信的出现,令歌这才舒了一口气,若不是言信及时出现,他现在可能都要带着令楷逃出太学府了。

宋曦看着言信,语气较为和善地问道:“不知李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言信已经听见宋曦现下叫人拿下令楷,便冷脸说道:“在下来此,自然是为了不冤枉好人,还诸位考生一个清白。”

宋曦微微颔首,神色有些难堪。

“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不知李将军是要怎么还诸位考生一个清白?”瞿元问道,他的态度与方才全然不同,他知道言信出现在此自然是太子的意思。

言信尽量回忆着平日里令楷的语气,他拍了拍手,不急不躁地说道:“把东西拿上来。”众人一看,只见言信身后一位侍卫把一个密盒呈了上来。

言信接过密盒并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了好些张试卷。

言信将一张试卷展现在众人面前,说道:“这是太子遣锦衣卫去洛阳带回来的部分秋闱试卷,这便是令楷誊录前后的秋闱试卷,还请三位大人过目。”

三位官员接过试卷,过目之后,宋曦说道:“的确,誊录前后并无变化,正是他本人所写,就算秋闱没有作弊,可是依旧不能改变他春闱誊录前后试卷不一的事实。”

令楷并未露出任何怯色,只是说道:“大人们何不让大家看看原先我们自己写的如何?再看看誊写过后的又如何?”

“自然可以,随便几位来看就是。”段文宇说道,言罢,段文宇便顺手指了几位考生,说道:“你们过来看看。”

那几位考生闻言便走上前,将那些春闱誊写前后的试卷对比一番。

几人开始低语商量着,很快,其中一位考生开口说道:“令楷,蔡鹏他们几人的春闱试卷誊写前后的确不一致,只是除了令楷的,其他几人誊写后的文章明显更为上乘。”

众人闻言,顿时疑惑起来,宋曦问道:“此话怎讲?”

那考生拱手回应说道:“只有令楷公子的文章内容明显不如誊写前的上乘,誊写前的内容,在下几人看了可谓是自愧不如,我们一致认为,令楷公子实在无需换掉自己的内容。”

显然,令楷誊录后的试卷被人动过手脚。

一时间,大堂内沸扬起来,众人议论纷纷,就连令歌也感到奇怪,为何换过内容之后的令楷还能考取功名?思来想去,令歌开口问道:“龚祁,令楷的试卷可是这几日才被人调换的?”

“正是。”龚祁颔首道。

瞿元见着堂上一片喧嚣,立刻呵斥道:“肃静!”

之后那考生所说的话更是让所有人惊呼起来,只听他说道:“我们发现,蔡鹏他们誊写后的内容,不少都与令楷公子誊写前的相似,只是被分成好几个部分出现在每个人的试卷之上。”

令楷大惊,蔡鹏他们誊录后的试卷理应不会出现令楷所写的内容,而应该是别人的,否则令楷就不会在春闱榜上有名。更何况令楷本就文采过人,若是誊录令楷的内容岂不是更容易被查到?莫非蔡鹏他们誊录后的试卷也被人换过?那人又会是谁?

突然,令歌看向面不改色的令楷,他知晓了答案。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如此。

话音刚落,蔡鹏几位考生的脸刹那间变得一片煞白,一边的言信又从盒子里拿出了几张试卷,说道:“的确,他们这样还是故技重施。”

言信瞪着蔡鹏,似乎下一秒便可以将蔡鹏囫囵吞下,只听言信继续说道:“这是蔡鹏秋闱誊录前后的试卷,还有落榜生龚祁的誊录前后的试卷,你们也可以看一下。”

“龚祁?”瞿元接过试卷喃喃说道,此时龚祁立马上前,拱手说道:“在下龚祁,见过瞿大人。”

“你就是龚祁?”瞿元质问道,“既然你落榜了又怎会在此?”

“在下与令楷公子交好,本是前来为好友考试助威的,谁知竟遇上了此事,不得不留在这里,还希望大人能还好友一个清白。”龚祁说道。

瞿元微微颔首,他看了看令楷和龚祁,心中暗叹令楷竟然如此神机妙算,眼下一切似乎都已经在令楷的掌握之中。

如此运筹帷幄,心思缜密,若是度过此劫,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瞿元定了定心神,对龚祁说道:“你写几个字来,我们好确定是否乃你的字迹。”

龚祁点头,随即在一旁的桌案上写下几个字,交由瞿元过目比对。

瞿元眉目微皱,对龚祁说道:“你先退下吧。”

随后,瞿元将试卷交给那几位考生,考生们将试卷接了过来,反复研究,最终得出了和方才一样的结论:“启禀三位大人,蔡鹏誊写后的试卷内容的确出现了龚祁誊写前的试卷内容。”

令歌闻言,忧心不已地看向龚祁,只见身旁的龚祁正盯着蔡鹏,眼中带有无尽的怒火和寒意。一时间,令歌只觉场面愈发紧张起来,唯一庆幸的是一切将要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蔡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折磨,连同那几位考生,当场跪地一并哭喊出来,道:“大人!在下知错了!是我们作弊在先!饶了我们吧!”

一时间,蔡鹏几人全然没有了读书人的彬彬有礼,让大堂里充满鬼哭狼嚎之声。

瞿元不以为然,挥袖怒斥道:“来人!通通给我带走!听候皇上的发落处置!”

侍卫纷纷上前想要拖走蔡鹏几人,只是他们依旧不甘心,拼命地抵抗着,惶恐地哭喊着:“大人,我们知错了!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是有人告诉我们只要我们不承认就可以安然无事的!大人你就饶了我们吧!”

龚祁闻言不免轻蔑一笑,饶有兴味地说道:“然而这些草包最后还是认了。”龚祁的笑意在他原本清俊的脸上显得极其诡异,令歌见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三位官员丝毫没有动容之色,蔡鹏等人见状只好绝望地瘫坐在地。

他们明白就算将背后之人说出来,眼前这三位官员也会全然当作没听见,更何况,为了他们的家人,他们更不敢说,也许这样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蔡鹏细细地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这才恍然醒悟令楷是来诈他们的。

他憎恨地看向立在原地的令楷,骂道:“你就敢说你没有作弊吗!?方才你还承认了那些是你做的事!消失在洛阳城几个月,出现在树下!这些不都是你做过的吗?!”

令楷浅浅地扬了一下嘴角,眼底却尽是漠然之色,他回应道:“不错,这些是我所做过的,可是方才我从未承认自己作弊。”

的确,从头到尾,令楷从未说过自己靠着作弊考取功名,令歌内心赞叹佩服着,咬文嚼字的功夫,令楷可谓是炉火纯青。

此时,令楷上前一步走到了蔡鹏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蔡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在场这些考生谁不是辛辛苦苦跋山涉水来到长安?不少人来到长安只能靠一双腿,甚至要花上将近半年的时间,一路上我们都不曾将书本放下过。”

“如果说我不在洛阳城两三个月就要给我定罪,那么太学府几乎所有人都应该被带到大理寺审讯,为何这么长时间不在长安城?”

蔡鹏神色一滞,只觉眼前之人虽然嗓音冰冷,但一字一句却如灼日一般,将他们的丑恶尽数曝光。

“我们能走到如今不是因为家财万贯,而是因为我们寒窗苦读数十年,坚持求学,不畏艰辛,不曾退缩。可是你们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仅凭一些银两就可以买到了一些人花上十多年甚至是一辈子都考不上的功名,你们就没有一丝良心不安过吗?”

令楷的一字一句脆如碎冰,击打着蔡鹏等人已在崩溃边缘的神经。同时,令歌注意到令楷的嗓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此时反而变得有些颤抖激动,眼底更是无尽的愠色。

令楷话音刚落,便立刻引起全场所有考生的共鸣,胡阳率先喊道:“令楷说得对!我们这些书生虽穷,但志不穷!”书生们闻言纷纷附和起来,替令楷也是替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令楷公子所言极是!我们读书考取功名从来都只是靠自己!从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蔡鹏等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来看向众人,只能由着被侍卫押走。

瞿元和宋曦看了一眼令楷,两人皆默然不语,只是先后离去。而令楷依旧对着他们两人拱手拜别,当段文宇离开前,他在令楷的身前停了一下,欲言又止。

只听令楷对其说道:“恭送段大人。”

段文宇闻言,眉头亦舒展开来,目光在令楷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动身离去。

令歌见状,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龚祁淡然地看向外面的飘风急雨,说道:“离雨过天晴还要假以时日。”

令歌没有细想,他顺着龚祁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天空依旧是无尽的灰色,屋檐前的雨珠正一颗接一颗地滴落着。

也不知何时才能迎来长安的第一个晴日,令歌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