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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58章 夕竹定尘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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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玄就在面前,令歌陷入惘然,他发现自己无法与韩清玄对视,并非夕阳耀眼,而是心中实在怯弱。

“令歌。”韩清玄停在令歌的身前,再次柔声唤着令歌,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令歌垂眸,鼻尖萦绕兰花清香,并非身边的兰花草传来,而是韩清玄腰间的兰花草香囊,那曾是自己的随身之物。

“抱歉,”令歌轻声回应道,“今日是我来得突然,扰乱了你的计划。”

“你又何须向我抱歉?”韩清玄叹道,嗓音低沉,徘徊在令歌的耳边,“这世间最难算清之物,便是一个情字。”

是啊,情字怎解?令歌愈发惘然。

“虽然今日的婚礼只是做戏,但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伤了你的心……”

“令歌,你可以原谅我吗?不要再离开了,好吗?”韩清玄不确定地问道,他努力地端详着令歌的神色,却实在难以从令歌淡然的面容上寻到一丝答案。

令歌侧首不言,他看见有清风吹过,竹枝沙沙作响,仿佛韩清玄的问题一般,在他的心中掀起一阵阵涟漪。

须臾,韩清玄悻然垂眸,道:“抱歉,我不该这样要求的。”

“其实还是像当年一样,我不强求令歌你能够原谅我,你放下从前也好,忘却从前也罢,总之,只要你能够好好地活着,我都能学着去接受。”

“可是我做不到。”

令歌下意识地回应,他抬眸看向韩清玄,发现有一缕夕阳落在韩清玄的鼻峰上,勾勒出他向往的容颜。

韩清玄正欲言语,却见令歌垂头说道:“先让我想一想,好吗?今日我实在累了。”

说罢,令歌牵着兰安绕开韩清玄,继续往前走去,“安儿,我们回去吧。”

“令歌,等一等,我有东西还你。”

令歌停下脚步,他侧首看去,只见韩清玄从袖中取出一副月牙白半面面具,递到他的手边。

“多谢。”令歌接过面具,继续往前走去,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在面具上,思绪愈发飘远。

面具折射的阳光,让他感到朦胧,感到迷茫无措。

究竟我该怎么面对你?我们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一定要回到从前吗?

韩清玄并未回头目送令歌,他只是凝视眼前空旷的竹林,独自一人承受着孤寂,习以为常一般。

忽然,他听见面具掉落的声响,以及兰安哭泣叫喊的声音,回首望去,那一抹月白身影已经倒进夕阳之中。

……

是夜,玉迟王府,兰风阁。

兰风阁内,众人立在令歌的床前,灯火明亮,映照他们忧心忡忡的面庞,驱不散哀愁阴翳。

无忧正在为令歌搭脉,韩清玄和兰安则紧紧地守在床边。

“无忧,令歌怎么样?”辰玉开口询问,一双手紧紧地拽住手绢,神色不安。

无忧收回搭脉的手,神色低落,叹道:“令歌之所以昏倒,是因为体内的真气突然不受控制,骤然溢出,袭击五脏六腑,如今整个人正在发高烧。”

无忧站起身来,见众人担心不已,又道:“你们不必担心,我现在就去开药,想来服药之后会有所好转。”

“为何会突然不受控制?”梦珏不解地问道。

不等无忧解释,只听传来陌生的女声:“因为韩相。”众人回头看去,发现是小蝶带着一位少女前来,说话之人正是少女。

只听少女继续说道:“林歌体内的真气之所以不受控制,是因为他思绪不宁,而他思绪不宁的源头便是韩相。”

众人一愣,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少女口中的“林歌”是何人,韩清玄闻言,回首看向陷入昏迷的令歌,心中忽然掠过一阵绞痛。

韩清玄站起身来,向着少女拱手一拜,感谢道:“陆萍,多谢你,这两年多以来一直陪在令歌的身边。”

陆萍摇头,回应道:“韩相又何须感谢我呢?昔年北方雪灾,是你带人救援我们的村庄,能陪在玉迟王的身边,也算是机缘巧合地报答你。”

韩清玄浅笑颔首,他领着陆萍来到床前看望令歌。只见床上的令歌面容憔悴,脸色雪白,实在不见昔日出世绝尘的气色。

“虽然这两年我都陪在他的身边,但是他是真的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陆萍叹惋道,“当时在冰天雪地里,他一个人发烧晕倒在那,还好我路过将他救走。”

韩清玄心中阵痛不止,他注视着令歌,无力地问道:“究竟是为什么?令歌自从修炼翎羽心法下半卷之后,体内的真气便不受控制,常常导致发热生病。”

此时,望舒解释道:“翎羽心法下半卷威力极强,真气霸道无比,需要修炼者有极高的心性,即看透世间万物,不可执念于一人一物。”

说罢,望舒看向令歌,目光是少有的哀伤。

显然,令歌依旧放不下对韩清玄的爱,依旧执念于与韩清玄的过往爱恋。

韩清玄亦明白言下之意,这两年多以来,令歌走过冬雪消融,春叶渐绿,走过夏暑秋凉,寒来暑往,执迷不悟一般,宁愿忍受身心折磨,也依旧深爱着自己。

风雨改变着令歌的皮囊,唯一不变的,是令歌爱着自己的那颗心。

一时间,韩清玄心痛不已,眼泪霎时涌上眼眶。

陆萍看着韩清玄将令歌的手收回被褥,又道:“这两年,林歌总是呓语,在梦里,他总会念着你们的名字,其中,‘阿楷’是他念过最多的。”

韩清玄垂眸不语,不愿让人发现他眼中打转的泪水。

此时,望舒走上前来,开口对韩清玄说道:“我先替令歌平复体内真气,你把他搀扶起来。”

韩清玄点头,微微清嗓,止住泪意。他将令歌搀扶起身,泪水却再次袭来,只因他发现令歌浑身冰凉,丝毫没有昔日的暖意。

“你们出去吧,”望舒回头对众人说道,“令歌会没事的。”

“今夜我想守在这。”韩清玄对望舒说道,嗓音低沉,哀求一般。

望舒点头,并未多言,同时,她注意到身边的兰安依旧趴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令歌。

小涵走上前来,欲带走兰安,却听见兰安请求道:“娘亲,我想陪爹爹。”

“无妨,我刚好缺个伴,”韩清玄说道,他抚了抚兰安的头,“安儿今晚就跟着韩伯伯守在这。”

兰安点点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床榻上的令歌,不出一言。

……

深夜,烛火熹微,韩清玄守在床前,兰安则依靠在他的身上,昏昏欲睡。

“韩伯伯,爹爹什么时候醒来?我好困。”

“安儿闭上眼睛睡觉吧,你醒来他也会醒的。”韩清玄温柔地安抚着兰安,“我抱你去那边的软榻上睡一会,好吗?”

兰安点点头,由韩清玄将他抱在不远处的软榻上,盖上被褥。

“韩伯伯记得叫醒我。”

韩清玄蹲在软榻边,颔首说道:“好,我会叫醒你,安儿你好好地睡觉。”

之后,韩清玄回到令歌的床前,并缓缓地坐在床上,整个人的身心沉重不堪。

韩清玄握住令歌的左手,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受到这几年令歌心中的伤痕累累,以及令歌这些年曾走过的风雪。

许久之后,兰安已经熟睡,韩清玄却发现自己握着的手依旧冰凉。

即使无数次期盼你回到我的身边,如今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你,我们该何去何从?难道从此以后,你我注定千山万水相隔吗?我不甘心……

韩清玄抚着额头,无力地注视着昏迷的令歌,在幽暗的烛光之中,他的双眼黯然含泪。

当年,你守在我的床前,是不是也像这般伤痛?亏欠你的,我终究要偿还。

韩清玄喃喃道:“令歌,我听陆萍说了你的事。其实,每一夜我都会梦到你,梦到从前的一切,好多时候,我也会呓语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分不清梦境和过往。”

“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们还在遇仙山,所有的恩怨是非,都在那年你带我离开长安之后就尘埃落定……”

“白日里的话并非我的由衷之言,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我一点也不想你放下我,忘记我,我更不想学着去接受你不在我的身边。可是如今,你却因为我而被体内的真气折磨,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韩清玄的泪水终是一点一滴地落下,拍打在令歌的枕边,似乎在呼唤着梦中人。

蜡烛渐燃渐尽,蜡液滴落,在烛台之中,开出一朵朵烛花。

良久,韩清玄止住哭泣,他站起身来,重新点燃一支蜡烛,端回床前。

烛光之中,只见他微微一笑,像从前与令歌谈笑一般,说道:“我不是怕黑,我只是想能第一时间看清你醒过来。”

“等你醒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和你远走高飞,治好你的身体,相信我……”

韩清玄双手合十,闭眼颔首,在烛火之中,似虔诚的祈祷者一般,向天神许下心愿。

令歌,不管你是谁,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从来没有……

“阿楷……”

韩清玄忽地睁开双眼,确定是眼前的令歌在呓语,他紧握着令歌的手,回应道:“令歌,我在,我是阿楷,我就在你身边。”

他鼻子一酸,嗓音颤抖着,喃喃道:“令歌,你梦见了什么?如果你梦见我,一定要记得,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天色渐明之际,晨光朦胧,房间中的一切依稀可见。

韩清玄的一双眼睛已经熬红,然而他依旧守在床前,注视着令歌熟睡的容颜,不曾移开视线。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来到韩清玄的身后。

“大人,是时候去上早朝了。”

韩清玄回过头去,发现正是耿善和小涵前来。

他的神色甚是犹豫,欲开口拒绝时,又听耿善继续说道:“今日早朝事关重大,大人还是得尽早动身前去才是。”

小涵看出韩清玄的担心,于是开口说道:“韩相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殿下的。”

韩清玄颔首,说道:“好,有劳你们了,他已经没发热了,若是待会他醒来,记得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我,尽量劝住他,不要独自进宫,等我回来。”

说罢,韩清玄起身,与耿善离开兰风阁。小涵则留在兰风阁内,看着熟睡的令歌和兰安,心生凄凉。

她见兰安尚在熟睡,于是来到令歌的床前,坐下身来,凝视着令歌,像多年前一般,难以流转目光。

“殿下,”小涵轻声唤道,双眼含泪,“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吧,这偌大的王府,自从你走了以后,就算府上还有那么多人,也还是寂寥无比。”

“好在小蝶姐姐回来了,她时常来看望我,再后来,我生下了兰安,这长夜漫漫也算是多了一份寄托。”

“你那么好,视我为至亲家人,可我却不能像望舒师姐她们那样保护你。”

“当初我能想到报复皇后唯一的办法,便是生下兰安,可是看到兰安的那一刻,我心软了,你和他都是无辜的,我不能这样……”

小涵低头,哭泣不止,她用手帕擦拭着流下泪水,清丽的面容显得更为楚楚动人。

“外面的人他们怎么议论我,怎么看不起我,我都不在乎,我都可以忍受,毕竟这都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而且,这和殿下你经历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我只想殿下你平平安安的,不再伤心痛苦。”

“你们平平安安,不再伤心痛苦,何尝不是我的心愿?”

小涵蓦然抬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憔悴却俊美的面容。

“殿下?”小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眨眼之后,才确定令歌已经醒来,正坐在她的面前,“你是才醒来吗?还是……”

“已经醒来……”令歌估摸着,“大约有半个时辰了吧。”

“那你为何不……”

令歌叹道:“我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可是韩相一直爱着你,从未改变过。”

令歌却摇头,回应道:“阿楷所追忆的,不能忘怀的,是曾经的我,若是此时面对他,倒只会叫彼此失望。”

小涵闻言,心中一酸,她又道:“也许没有殿下你想得那么糟糕。”

“是啊,一切确实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此时此刻,我已经回来见到你们,能再为你们做一些事。”

说罢,令歌抬眸扫视一圈,只见在清晨的透亮光线之中,兰风阁的装潢陈设一如当年,并未有所改变,每一处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就连书柜上的书本摆放也依旧按照他的喜好,放置着众多话本小说。

“小涵,麻烦你给我准备一下进宫面圣的衣饰。”

“殿下,韩相交代了,你不能独自进宫……”小涵不安地回应道,“毕竟陛下忌惮你的身世。”

“无妨,我于陛下而言还有用。”令歌嗓音温和地安慰道,“这次进宫面圣,我会和陛下谈好一切,无论以后我是否在长安,你们都可以一生一世平安顺遂。”

“方才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在的这两年,你受委屈了。”令歌为小涵由衷地叹息着,“这一次我会护住你们。”

令歌流转目光,看向那边熟睡的兰安,可爱稚气的脸庞总是让他心生怜爱。

“兰安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他却是因我而生,就连名字都是为我而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能把仇恨再强加到他的身上,他是无辜的,他应该拥有一切美好和快乐。”

“殿下……”

小涵泪流不止,她的脑海中是往日的美好记忆,从前那位无忧无虑,如梦似幻的人,在长安幽暗的岁月里,肉体被囚禁于权利斗争的围城,灵魂被束缚于世事无常的铁索,自己亦是帮凶。

令歌伸出手拿过小涵的手帕,替小涵擦拭着眼泪,继续说道:“小涵,我会向陛下求情,让你们母子不再被困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天高海阔,任你们选择。”

“今后,无论你和兰安身在何处,我们都是你和兰安最坚实的依靠。”

“多谢殿下,”小涵点头回应,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此生能有殿下这样的承诺,是小涵之幸。”

“此生能与你们相遇,也是我的幸运啊。”令歌浅浅含笑,眼眶中亦是泪水。

此时此刻,有和煦的暖阳照入兰风阁,映照两人的脸庞,眼中的泪水愈发闪耀。

“爹爹,娘亲。”稚嫩的童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令歌和小涵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兰安已经从软榻上爬起身来,在阳光之中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

小涵擦拭泪水,起身将兰安抱过来。令歌微微一笑,把兰安接到怀中,伸出手轻刮鼻梁,与其玩闹着。

“韩伯伯果然没有骗我,我醒过来,爹爹你也会醒。”

令歌微笑颔首,并未言语,只听见小涵说道:“殿下,我这就替你去准备进宫的衣饰。”

“有劳了。”令歌含笑感谢。

“爹爹要进宫吗?”兰安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也想去,我从来没去过,霞姐姐告诉我宫里可漂亮了。”

令歌抚着兰安的脸颊,说道:“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好吗?今日你就留在家里,替我去照顾兰花草,如何?”

“好!”兰安欣然点头,极其听话,他重新钻进令歌的怀中,依偎着令歌。

一边准备衣物的小涵见到这一幕,微笑垂眸,珍惜着此刻的温暖。

长庆十四年,五月二十日,宣政殿。

皇帝高座在龙椅之上,九五之尊,俯视群臣。冠冕十二旒下,皇帝面无表情,双眼微眯,与朝臣一起听着丞相韩清玄朗读着罪臣龚祁以及同党的罪名。

韩清玄立在高堂之下,一身玄色官袍,身姿凛然,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之后,他手捧卷轴,沉声朗读龚祁等人的罪名,清冷的嗓音徘徊在大殿里,震慑着群臣。

与此同时,宣政殿的偏殿里,一位男子正透过窗户,暗中观看着这一幕,如多年前殿试时一般,小心翼翼,唯恐惊扰到那人。

小元子走到男子的身边,低声说道:“王爷,陛下吩咐奴才,领王爷前去金銮殿等候。”

男子转过身看向小元子,微微点头,“好,我这就随你前去。”

小元子一愣,只因面前男子的容颜。今日的玉迟王身穿天青色锦衣,外罩白纱,似云雾缭绕,发丝半束,发带顺着发丝垂下,典雅清逸,玉树临风。

然而玉迟王的眼中丝毫不见昔年的清澈纯真,唯余黯然低沉。

当真是光彩熠熠却又哀伤凄凉,小元子暗叹。

当令歌踏入金銮殿时,他只觉恍若隔世。眼前的金銮殿好似当年,却又不似当年,大部分的装潢陈设依旧,只是先帝喜爱的字画和书籍早已撤下,不见其存在过的痕迹。

“今日早朝事关紧要,陛下约莫还有一两个时辰才能下朝,王爷可以四处走走。”小元子说道。

“无妨,我就在这等候陛下。”令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打量着金銮殿的一切。

曾经,这是自己和皇兄愉快的天堂,也是自己和皇兄悲伤的囚笼;如今,这里的一切与自己和皇兄已经没有干系,令歌感慨着。

许久之后,如小元子所言,皇帝在两个时辰之后,临近午时才回到金銮殿。

“王爷,陛下来了,快些起身迎驾。”小元子低声提醒道。

令歌从回忆中脱离,他站起身来看向殿门,只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位身穿黑金龙袍的男子,气宇轩昂,神色严肃,一如当年。

“臣拜见陛下。”令歌朝着皇帝深深地拱手一拜。

“免礼。”

“谢陛下。”

皇帝绕开令歌,在侍从们的拥簇下走向龙椅,侍从们井然有序地服侍着皇帝,替其脱下冠冕,奉上茶水,燃上殿内的熏香。

皇帝坐在龙椅上,接过侍从奉上的茶水,轻抿一口,随后他将茶杯放置在桌,目光幽幽地看向令歌,不出一言。

侍从们见状纷纷退下,殿内唯余皇帝和令歌。

半饷,皇帝居高临下,开口冷声道:“萧恒,你可知罪?”

令歌起身来到殿中央,跪下身子,叩首道:“罪臣萧恒,愿由陛下处置。”

皇帝默然片刻,说道:“朕不会杀你,不仅是因为父皇曾留有护你的遗诏,更是因为父皇不想让昔年的仇恨再继续下去。”

“先皇用心良苦,为了保护我们,他付出太多,所以今日进宫面圣,臣愿戴罪立功,除掉燕北,让九泉之下的先皇能够安息。”

“朕亦有此意,”皇帝颔首回应道,“虽然燕北已经无处可逃,但是这世间,你仍是铲除燕北的不二人选。”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此次铲除燕北,朕只许你一个人对他动手,无论如何,燕北不能再存活于世。”

令歌点头,神色淡然,应道:“臣谨遵圣意。”

皇帝将茶杯重新端在手中,说道:“你应该知道,燕北乃亡命之徒,此次你与他交锋,可谓是九死一生,你就没有什么条件向朕提出吗?”

令歌回应道:“还请陛下在臣离开之后,不再追究我身边所有人的罪责,他们亦是被欺骗之人,望陛下开恩。”

皇帝微扬下颔,神色依旧淡漠,说道:“此事你不必求情,朕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只因兰安乃临清王的最后一丝血脉,昔年保下他们母子,是你的功劳。”

“所以,朕许你一个心愿,你可要想好再说。”

令歌颔首,须臾,他说道:“臣多谢陛下隆恩,臣的心愿已经想好。”

“说来听听。”

“还请陛下下旨,从今往后,临清王一脉远离朝堂,永不入仕。”

皇帝的神色闪过一丝讶异,半饷,他点头应下,说道:“好,这也算是临清王生前的遗愿,朕答应你。”

皇帝轻抿茶水,又问道:“对于韩清玄,你就没有请求了吗?”

皇帝抬起眼眸看向令歌,想从令歌的神情中察觉一丝端倪,却不想令歌只是淡然地回应道:“如今臣乃戴罪之身,而韩相身负重任,我与他回不到从前,自然不会有所请求。”

皇帝垂眸,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如此甚好,这样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他和天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你为天下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朕知道,你是顾大局之人,为了使命和天下苍生,你不再执念于韩清玄,朕替黎民百姓向你道谢。”

“陛下言重了,”令歌恭敬地拱手一拜,“臣愧不敢当。”

皇帝轻叹,说道:“当年,你本是最不受礼仪拘束之人,如今这般,倒真是让朕感慨万千。”

令歌默然,依旧弯着身子,叩首在地。

只听皇帝又道:“听着,朕对你的最后一道旨意,此事之后,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不准再踏入长安城,更不许再见韩清玄,从此,世间再无玉迟王。”

令歌微微一愣,半饷,应道:“臣领旨。”

“起身退下吧。”皇帝拿起奏折开始翻看,“不急着走的话,在宫里再看看,令月坞已经许久没人去了。”

“诺。”令歌起身回应道。

当令歌转身离去时,他又听见皇帝说道:“出宫后记得去裕陵祭拜父皇,他生前最是疼爱你。”

令歌止住脚步,侧首应道:“好,我会去的。”

皇帝抬眸看向令歌的背影,一向淡漠的眉眼浮现愁绪感伤,低眸再看奏折时,眉宇间的阴翳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