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是干活的？”郭家宝边说边将猪头放进旁边的一个盆中，跟着不等外婆回话，赶快岔开了话题，“今天二十八，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三舅怎么还不回来？”
“年轻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三舅还没有娶到媳妇就忘了娘。”外婆边说边走过去，弯腰检查盆中的猪头，翻过来翻过去仔细地察看。
郭家宝一边收拾身前一堆正烧着的树枝，一边笑着说：“三舅是在干大事，否则娶不到媳妇你还不得天天盯着他，天天骂他。”
先前他已经从外婆口中知道，三舅在学校放寒假以后直接去了未来的岳母家帮忙。
郭家宝的话音还没有落，房子大门前的公路边传来了自行车铃“嘀铃铃”的声音，随着一声“我回来了”，推着自行车的三舅大声打起了招呼。
虽然浓雾远没有消散，但是视野已经比上午好了不少。
郭家宝迅速站起来去迎接三舅。
“阿宝来了，稀客，稀客，今年来了一起过个热闹年！”三舅边说边把自行车朝大门里推。当自行车推进去停好后，转头对厨房方向说，“外婆，你看我才出去几天，你就找了个帮手，这个帮手还好用吗？”
三舅当着郭家宝的面与母亲说话，也改口叫外婆。说完后招呼郭家宝上前扶住自行车，准备卸下绑在自行车后面的东西。
“有阿宝在挺好，今天过来已经帮我干了不少活。外面这么大的雾，你骑车没事吧？”外婆说。
“没事，我骑车你放心。你们看，这是我岳母大人捎给外婆的东西。”三舅说完后解下绑在车后座右边的一个编织袋，放在桌子上把袋子褪开。
里面立刻露出一个圆形斗笠状的白色大糍粑，大概十来斤。
“小黄的父母还好吗？”外婆问。
“好，很好。”三舅笑嘻嘻地说，又去解开车后座左边的一个编织袋，从中拿出两只捆住双腿的大活鸡，随手解开把它们放了。
两只鸡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咯咯”地叫唤着走出了大门。它们的腿上各留着一根长约半米的细绳，不用担心跑掉。
“看来得准备些东西回礼了。”外婆望着走出去的鸡说。
三舅双手一摊，笑眯眯地说：“想做亲家得大方一点！”
郭家宝对着三舅挤眉弄眼：“过年后去拜年，准备带点什么好东西去见我三舅妈？礼物不好，被扔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三舅故意呵斥道：“你外婆的东西怎么会被扔出来？你这小子，大人说话小孩听，别瞎插嘴。”
外婆说：“没办法的事。人长大了就是这样，有了媳妇忘了娘。阿宝，你以后千万不要学你三舅。”
这已经是外婆第二次提起相同的话题。郭家宝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故意瞥了一眼三舅，大声说道：“知道了，您放心！”
三舅马上开始反驳：“喂喂，你们怎么说话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是外婆和郭家宝只是笑，不再接他的话。
三舅收拾好带回来的东西后，郭家宝与他一起去挑水。
外婆家菜地后面有一条水渠，外婆一家和附近的农民以前都吃里面的水，但是近几年因为有人在里面泡黄麻，水质不断变坏已经不能用，连浇菜地也不行。
政府了解情况后，已经出台政策支持村子里的农民每家每户打水井。因为需要打的水井太多，外婆家所在组的水井都要等到过完年后才能动工，吃的水用的水还得去附近小镇上的农机站挑回来。
农机站有座水塔，连接着自来水，但是有一里多的路程。
挑了几担水后，郭家宝开玩笑说：“估计这几天要干的活，可能比我前几年干的活加起来还要多。”
“这么点活就喊累了？想想你外婆，这么大年纪还在喂鸡喂猪种菜，虽然这几年不用下田插秧种田了，那点田已经给别人种，但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只能自食其力，六十多岁的人还得亲自去挑水。”
三舅看了郭家宝一眼后说，“明年的高考就看你的了！过得去，不用干这个；过不去，得天天干，到这里来就更得干了。”
“我哥在家，好像也没有干这么多。我这才来半天，基本上没有停过。”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上学，家里没怎么让你干活，家里的活都给他们承包了。外婆家，现在你大舅、二舅已经独立成家，住到街上去了，但你外婆说她习惯住在这里，不喜欢住在街上，我也不可能每天回来。现在你来了，不仅是外婆高兴，我也高兴！”三舅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你高兴的一定是我来挑水！”郭家宝也笑了起来，“我本想轻松点，来了这里，看来只能不停地干活了。”
“听说你的学习成绩比高二时下滑了？”三舅开始转移话题。
“唉，”郭家宝叹了一口气，“不想说但总是躲不过。不怕你笑话，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郭家宝对三舅非常信任，心中虽然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把内心的秘密说了出来。
尽管郭家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但三舅看起来明显震惊不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郭家宝：“你来过年，原来是想躲着不见人！”
郭家宝看着三舅的脸色，不知道三舅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既然话已经出口，死猪不怕开水烫，三舅的脸色好与坏，批还是不批，轻批还是狠批，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
三舅挑着水缓缓地朝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爸你妈知道吗？”
郭家宝不知道三舅此刻的心情，但想三舅平时相见虽然不多但相处总是很愉快，于是微微一笑说：“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三舅，这是大事，你可要替我保密！”
“保密没问题，但你总得面临高考，面临以后——”
“还是先努力，争取过完年以后重新开始，争取高考考出好一点的成绩。”其实郭家宝之前已经在努力，特别是在邓在途事件以后。
邓在途事件，尽管沙志与李心刚开始还想对他保密，后来觉得告诉他可能是件好事，也就告诉了他。当他知晓又出了个邓在途以后，确实又难受了好半天，但之后确实慢慢放松了。
现在他能主动把傅常婷的事说出来，心态已经好了很多。
“你能摆脱她的影响吗？我看很难。”三舅大概是想摇头，但是肩上挑着两桶水摇头并不容易，只好换了个肩膀。
“最近我感觉还好，与她已经没有来往。我准备在新学期来个全新的开始。不瞒你说，前一段时间我已经着手调整自己，自我感觉还可以，状态要比前几个月好了不少。昨天期末考试刚结束，还不知道成绩，但我准备开学后先看看成绩，检验一下最近的状态是真好还是假好，学习有没有成效后再安排下学期的计划。”
“不能再说等等看，要早考虑未来的事。”
“假如考不上，我已经做好了去打工的准备。我肯定不会待在家里像我哥我爸一样养鱼。现在很多人去广东打工，如果真不行，到时我也去。”
“原来你早有心理准备。我虽然是初中毕业，在外当兵也看了不少书，见识了不少东西。正因为在部队时坚持学习，现在才能做我的民办教师。你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大城市与我们农村很不同。”说到这里，三舅不由得感慨连连，叹息了一声说，“假如我以前能认真学习多读点书，到部队后考上军校，现在很可能就留在城市里不回来了。”
“肯定是你不够勤奋！”
“说来话长。我在部队时坚持自学，应该说还不错，但很遗憾没有考上军校，”三舅又叹了一口气说，“看你的了。”
“你不努力，把压力压在我身上？”
“现在不压你压谁？我想参加高考还没有机会呢！虽然是百分之三的希望，但也要用百分之分的努力去争取。”三舅转过头来笑着说，“我在这几年的教学过程中，总结出一个自我衡量学习成绩的‘平均分法’。假如你每次考试每科都能在80分以上，平均分也行，不管什么学校一定能考上。”
“每门80分，平均分也行......”郭家宝口中沉吟。“百分之三”一说，肯定是三舅根据岳中的高考情况提出来的，郭家宝没有说什么，他确实在努力。
“对，你想想，如果平均分达到80分，高考有没有问题？”
“肯定没问题，但是要达到80分，可能没那么容易。”郭家宝换了一下肩膀。
“不要想没那么容易。如果你觉得只要80分可以达到目标，你就要想方设法去尝试、去努力，研究如何才能实现那个目标。看你的目标是什么，如果只是考中专，降低点标准，每科75分，怎么样？”
“六八四百八，能上去年的本科线，前年的专科线......”
“如果你觉得不行，提高标准，每科85分。”三舅想了想后说，“如果你有自信，有更高的追求，我的意见是更高的目标。85分怎么样？”
“你不是才初中毕业吗，哪里得来的这个法则？”
“我是老师啊，老师做什么的，不就是做这个的？”